德妃這是明知故問。胤禛心中有些詫異,並不是奇怪她為何會知道,而是她為何要當著晴鳶的麵說出來。


    又再點了點頭,他道:“確是如此。上次奉額娘的命帶李太醫去給晴鳶診斷,偶然間發現她家的農戶用的器具很是獨特,細問之下才知道,這是她從書上看來的利器,對農作大有幫助,兒子就和八弟一起拿了兩台回來獻給皇阿瑪。”


    德妃笑逐顏開,一手拉過晴鳶,讚道:“本宮就知道,你這丫頭是個心靈手巧的人,還有一副大慈大悲的性子,知道為人分憂!你放心,這次雖然是他們哥兒倆獻上的東西,但卻是出自你的手筆,皇上心裏有數,日後必有封賞。”


    自從回來以後,晴鳶也聽說胤禛和胤禩共同負責了收割機、脫粒機的推廣工作,但卻是第一次正式聽到這件事的發展,及其對自己的影響。一聽便知胤禛他們果然沒有藏私,而是老老實實將自己才是這兩種農具的發現者的事情告訴了康熙帝,頓時一顆心便七上八下起來。帝王心術,最是難測,這件事本是好事,但誰知康熙心裏會怎麽想?自己以前的名聲可不大好,別到頭來弄巧成拙,招惹了皇帝的嫌惡才好啊!


    想到這裏,不由對胤禛和胤禩的“老實”生出了幾分不滿,一時衝動便橫了一眼過去。卻沒想到他也正好向自己看過來,於是這嗔怪的眼神好巧不巧就直直落到了他的眼中,出乎意料,他不禁一愣。


    被抓個正著的晴鳶頓時臉色一白,對皇子不敬是個什麽罪名?若是胤禛追究下來,她怕是討不了好去!


    胤禛不由得啞然失笑。


    這個晴鳶,說她膽小吧,看她在德妃麵前從容平靜的樣子,沒有點膽識是做不到的。而且對自己不滿還敢拿眼瞪他,這份勇氣實在值得敬佩!但若說她膽大,偏偏又在自己麵前處處小心,被自己抓住以後立刻就臉色煞白,應該是後悔了吧?但那眼中卻又不見多麽慌亂,反而眼珠子亂轉,怕是再尋思開脫之法呢!


    對於這個女孩,這些日子來他一直就沒看透過。從嬌縱張揚變得圓滑謹慎,她已經給了他不少的驚喜,不知不覺中,她似乎在他一向清冷的心中占有了一席之地……不,應該說,早在她對他胡攪蠻纏的時候,盡管覺得很煩,卻也不可避免地在他心中刻下了痕跡吧?對她,他很有一些探究的心思,隻不過一向性格冷淡,很難表現出在意來,也沒什麽機會去探究罷了。


    晴鳶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麽,但見他直視著自己的眼神似乎並無怪罪之意,略感驚訝之餘,趕緊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尋思著該說點什麽來奉承一下,說不得他一個高興,就把自己冒犯的事情給忘了!


    兩人的神情落在德妃眼裏,她抿嘴笑了,對胤禛說道:“老四,你說你今兒個的差事已經做完了?”


    胤禛點點頭道:“是的,額娘。如今農具推廣一事已經告一段落,該做的朝廷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民間的熟悉和使用問題,兒臣的差事至此也差不多了。”


    德妃笑道:“既是如此,那你就送晴鳶回去吧。這些日子你為你皇阿瑪辦差,也是累了,趁機休息一下,出宮去走走也是好的。”


    晴鳶嚇了一跳,剛要拒絕,卻聽德妃又轉而對自己說道:“晴鳶,老四的性子我知道,一做起事來就像不要命似的。如今好不容易做完了,你就多陪他說說話兒,放鬆一下,你們年紀相仿,交情也不錯,你們之間的話題應該比我這老婆子多。”


    誰跟他交情不錯啊?晴鳶腹誹著,她是避之唯恐不及好不好?


    但聽了德妃這話,拒絕倒是說不出口了,隻得恭聲說道:“這……奴婢見識淺薄,口才笨拙,怕是會辜負了娘娘的信任。”


    德妃笑著拍拍她的手道:“你就不用謙虛了。你陪我這許多時日,我還不了解麽?你溫柔體貼、賢惠大方、聰明伶俐、能言會道,最是擅長揣度別人的心思,說出來的話句句都說到點子上,讓人聽了心裏舒服。你這若是叫做笨拙,那世上就沒有伶俐的人了!”說完,不容她再推辭,轉頭對胤禛說道,“好了,我也乏了,想休息一下。你這就送她回去吧。”


    晴鳶見狀,隻得無奈地應承下來,看了胤禛一眼,道:“如此,奴婢就放肆了,勞煩四阿哥陪奴婢走一趟。”


    胤禛的眼神中有著一股深思,淡淡地說道:“不妨事。”


    他不是笨蛋,將德妃的讚譽之詞聽在耳中,看似簡單的對話,卻有著難以言喻的意味。額娘為何要在自己麵前如此誇讚晴鳶?而又為何一定要自己親自送她回去?


    聯想到之前她讓自己親自帶著太醫去看望晴鳶的情形,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德妃笑著離開了,把兩個少年少女留在原地。晴鳶尷尬地看了看胤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末了,還是胤禛說了一句:“走吧。”


    說完,當先向外行去。


    晴鳶鬆了口氣,急忙低著頭,亦步亦趨跟在後麵。


    兩人出了永和宮,向著神武門走去,一路上,誰也沒說話。就在晴鳶以為這相對無言會一直持續到出宮的時候,忽聽胤禛開了口。


    “這些日子,多虧你常常進宮陪伴額娘,多謝。”他說。


    晴鳶嚇了一跳,一是為了他突然開口說話,二是為了他話中的謝意。


    皇子的感謝,她怎麽擔當得起?


    當下,急忙說道:“不敢當,四阿哥,能夠蒙德妃娘娘寵召,來宮中享福,是奴婢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該感謝的是奴婢才對。”


    胤禛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深深地注視著她,半晌沒有說話。


    晴鳶莫名其妙,也不得不停下了腳步,愣愣地跟他對視了一會兒,突然發現這麽做有些放肆了,趕緊低下頭,避開他灼灼的眼神。


    怪不得都說四阿哥喜怒不定,他這是在幹什麽?她沒說錯什麽話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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