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吃飯的時候,喜姐兒見到了自己的生母。


    對生母,她的感覺是很複雜的。很小的時候,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還以為母親就是自己的額娘,當其時母親雖然並沒有對她如何嬌寵,但卻也不吝於抱她親她,給她足夠的關愛。她當時還以為額娘就是這樣的。


    但後來她很快便發現了,母親其實並不是她的生母,她的生母隻是一名當時還是格格的阿瑪的妾室。剛發現的時候她年紀還小,不明白母親和額娘的區別在哪裏,但當大弟出世以後,她便隱隱約約感到了不同。


    弟弟比她更能得到母親的關愛,弟弟比她更加吸引阿瑪的注意,就連身邊的丫鬟嬤嬤們對弟弟也比對她要精心得多。她很是有些失落,但卻不曾怎麽嫉妒,這都是母親教育有方,雖然更加疼愛自己的親生兒子,卻也不曾短了對她的關心。


    那個時候,她還是能跟弟弟一起玩、一起鬧,而不必擔心自己的身份問題的。


    可是後來,隨著跟生母的相處越來越多,她也越來越清楚自己的地位——再是長女如何?也不過是個庶女,甚至跟妹妹比起來,她都是要差那麽幾分的。


    對母親親生的弟弟妹妹們,說她不羨慕那是假的,但卻也不像別的家裏那樣,嫡出和庶出就那麽涇渭分明、無法融合。感謝阿瑪的英明,他們兄弟姐妹全都養在母親身邊,享受著同樣的母親的關懷,跟母親一起學習為人處世的方法,母親並不因為自己的生母是她的情敵就對他們姐弟有所偏頗,她感到萬分的慶幸。


    她愛母親,所以萬分願意待在母親身邊,即使是自己的生母也不曾在她心中占據那麽重要的地位。倒不是說她嫌棄或是厭惡自己的生母,雖然她也曾無比幻想自己是母親親生的孩子,而不願自己隻是妾生的,但母親告訴過她,親恩大於天,不論如何,生母的生育之恩重於泰山,就算全天下都看不起生母,他們做子女的也必須尊敬生母。


    她聽母親的話,但也僅止於此了。


    她尊敬生母,也願意孝敬生母,但她這輩子最最喜歡、最最仰慕的人還是母親。她要成為像母親那樣的人,賢惠大度、溫柔善良,能夠找到一個對自己愛護備至的丈夫,然後相夫教子,一家人和和美美過一輩子!


    不得不說,喜姐兒的心裏,晴鳶的形象被無限放大並且美化了。


    因此,當看到自己的生母在飯桌旁出現,並且母親說她要跟自己姐弟一起住幾天的時候,她便知道事情肯定有些蹊蹺了。生母也是有自己的院子的,若是沒有特殊狀況,又為何要跑到母親這兒來住著?


    當晚,李氏來到她的房裏,母女倆聊天的時候,她終於問起了李氏的實情來。


    李氏對這個女兒也有些吃不透。


    當初晴鳶將喜姐兒抱走的時候,她就有覺悟,這個女兒怕是白生了,將來就是隻認晴鳶不認自己也是不奇怪的。但沒想到晴鳶卻一點都沒有隔離她們母女的意思,從小就讓她跟著喜姐兒,雖不至於讓母女倆天天相聚,卻也不會刻意阻絕她們的見麵。她也一早就告訴了女兒實情,她們才是真正的血緣至親。


    然而即使如此,喜姐兒雖然表麵上對她很是恭敬,也很是孝順,但她卻總覺得無法跟女兒貼心。母女之間總像是隔著一層紗,若不是她從來不曾從女兒眼中看出對自己的輕視和敵對,她都要以為晴鳶背地裏給喜姐兒說了什麽壞話,讓女兒對自己存有什麽誤解了。


    此刻,聽到女兒詢問,她也不好隱瞞,撿著能說的都給喜姐兒說了,包括年氏的小產,晴鳶的徹查,還有查到的自個兒的所謂“罪狀”。末了,她笑了笑說道:“其實也沒什麽事兒,隻不過有人汙蔑額娘,這點嫡福晉也是知道的,所以才讓額娘在這邊住兩天,也好澄清事實,給你阿瑪一個交代。”


    喜姐兒聽完,卻是連歎息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如今已經十二歲了,早就在晴鳶的培養下懂得了不少東西,這件事情根本不用想,一定是自己這位額娘又在動什麽歪腦筋了!她從小在晴鳶身邊長大,晴鳶也不因為她的出身就對她藏著掖著,能教的東西是都會教給她的,因此她比李氏可多了不少心機,這會兒一聽就知道,晴鳶這是在敲打李氏呢。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氏,自己這位額娘這些年做了側福晉以後,膽子比以前壯了不少,現在居然敢設計起母親來,簡直就是嫌命長了!她搖了搖頭,歎息著說:“額娘,您還沒聽出來嗎?母親早就猜到您的打算了,所以才會將您押到這邊來住著,這是對您的一個警告。您那院子裏的人怕是要被大換血的,今後您還是老實些,乖乖做您的側福晉,少去動那歪腦筋,以免誤人誤己吧。”


    李氏不由嚇了一跳——自己已經做得很隱秘了,喜姐兒怎麽看出來的?


    既然喜姐兒都能看出來,那晴鳶呢?


    這麽一想,她頓時便嚇得一身冷汗。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我怎麽敢設計嫡福晉?”她眼神閃爍,心虛得緊,卻還死咬著不鬆口,不肯承認自己的算計。


    喜姐兒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頭道:“額娘,您這又是何苦呢?我是您的女兒,難道還會害您不成。您這點兒小把戲,怕是在母親眼裏就跟玩兒一樣,虧得您自個兒還自以為天衣無縫……母親身為主母,這家裏什麽事情是她不知道的?您太小看她了!”


    見女兒說得這麽有鼻子有眼,李氏終於也借機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心裏反而安定下來,不再患得患失的。然而臉色卻沒那麽容易好轉,她看了看喜姐兒,咬了咬嘴唇,問道:“你怎麽知道的?是嫡福晉告訴你的?”


    喜姐兒搖了搖頭,道:“不必母親告訴我,額娘,難道您就沒發現嗎?若母親真的相信您是無辜的,直接將那所謂造謠之人抓起來處置了不就得了,還把您拘到這兒來住著做什麽?難道您真以為她是讓您到這兒來‘避禍’的?”


    李氏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掙紮著說道:“也許……她隻是不確定……”


    喜姐兒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說道:“額娘,您跟在母親身邊那麽多年了,母親的厲害您還不知道?還是趁早收了那些小心思吧,隻要您安安分分的,母親也不會對您怎麽樣,這些年,您不是都好端端的,還當上了側福晉嗎?”


    李氏張了張嘴,心中滿是酸澀,卻是有苦說不出。


    喜姐兒還小,從不知道她是多麽艱難才能當上這側福晉,甚至一次次遊走在死亡線上,才有了她們母女的今天!


    她知道喜姐兒最崇拜的就是晴鳶,自然也不會理解她對晴鳶畏懼、憎恨、嫉妒卻又感激的複雜情感。她也不敢將當年的事情說出來,喜姐兒會不會相信是一回事,就算相信了,萬一晴鳶一怒之下對她和喜姐兒做點兒什麽,她這些年伏低做小、隱忍不發不全都白費了麽!


    因此,麵對女兒的勸說,她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忍了下去。


    喜姐兒見額娘神情鬆動,顯然是已經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不由也鬆了口氣。


    想來母親將額娘關到這裏,目的也是想讓自己好好勸勸她吧?畢竟她們是母女,很多話可以好好說,如果讓母親來說的話,性質就完全變了,額娘的臉上也不好看。


    喜姐兒畢竟還是個孩子,見說動了額娘,自覺完成了母親的托付,心裏也就輕鬆起來,拉著李氏的手笑道:“額娘想通了就好。不過,既然您已經來了,難得咱們母女能夠住在一起,這兩天女兒一定陪您好好說說話兒。您也可以好好兒陪陪弟弟,他前兩日還念叨著額娘來著。”


    聽了這話,李氏頓時又驚又喜,脫口而出道:“真的?他真的說起我了?”


    喜姐兒掩嘴笑道:“當然是真的。明兒個我們就去找他,他一定會樂壞的!”


    李氏想到這一雙兒女,心立刻就軟了下去。


    罷了罷了,自己年紀也大了,又有兒有女,何必再去爭其他的?晴鳶太厲害,她鬥不過也就鬥不過吧,想來那位年側福晉也未必就是嫡福晉的對手,她隻管好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就是。好好兒地陪著子女長大成人,讓他們有個好歸宿,她這一輩子也就有了依靠了!


    女兒崇拜晴鳶,幫著晴鳶說話,就由她去吧。好歹晴鳶也是真心疼愛喜姐兒,自己再順著她的意一些,將來她隻要能給喜姐兒找個好婆家,自己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這晚上,她也沒回晴鳶給她準備的房間,就在喜姐兒的房裏,母女倆睡在一張床上,嘀嘀咕咕說了半晌的話,這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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