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猶豫了一下,道:“老八是否真心,還有待考鑒。但既然主動權在咱們手上,倒不妨一試。若是他真的有心退出,便也應了四嫂那句話,兄弟之間化幹戈為玉帛也是好的。我們允諾不傷他們的性命,但並不代表就要眼睜睜看著他們紮堆兒啊!到時將他們分而治之,隻要不傷及性命,便是履行了承諾,任誰也說不出咱們的不是來。”他一口氣說道這裏,思忖了一下,才又說道,“若老八不是真心的,不允我們分散他的人手,便也暴露了他的真正想法,到時候,四嫂應該就不會再執著了,對我們來說,最多就是保持原狀罷了,並無太大影響。”


    胤禛猶豫了一下,不自覺點了點頭。


    確實,這事他有些欠冷靜了。這個道理他不是想不到,可陰差陽錯地卻並沒有被他想起,反倒是如今要胤祥來提醒他,這對他來說確實算不上什麽好事。況且因此而跟晴鳶嘔了幾天的氣,現在想想也著實有些冤枉。


    他不禁便歎了口氣,道:“你說的是,其實這也並不見得就不是好事,我有些反應過度了。就照你說的做吧,先答應下來,看看老八是個什麽反應再說。若能夠從此消弭一個禍害的話,倒也值得去嚐試一下。”


    胤祥和胤禎相視一笑,胤禎便道:“四哥,你就是太緊張四嫂了,才會變成這樣。其實四嫂對你可是一心一意,我都不知多羨慕,你就不要想東想西的了!”


    胤禛隻覺得麵上隱隱發燒,並沒多說什麽,掩飾地咳嗽了一聲之後,便道:“好了,十四,你不是就要出發了嗎?都準備好了?”


    胤禎掩嘴偷笑著,連連點頭道:“那還用說?都這麽久了,該帶的、不該帶的全都帶了,就差沒把家給搬去了!”


    胤祥卻有些不讚同地看向他道:“十四弟,可不要掉以輕心。西藏離京城路途遙遠,風俗也不同,你去過也知道,那兒可是要什麽沒什麽,這裏多帶點兒去總是沒錯的!”


    胤禎隻得訕訕地收了笑容,說道:“十三哥……我自然知道的,這不是沒拒絕嗎?四嫂說要帶什麽我就帶什麽了,可聽話著呢!隻是我總覺得,我這是去駐防去的,又不是去享福的,男子漢大丈夫,就算吃點苦頭又怎麽樣?實在不必要大驚小怪就是了。”


    胤祥不由跟胤禛相視一笑。


    胤禎的年紀雖然不小了,但大多數時間都呆在京城裏,即使出門也都是前呼後擁,受盡了照顧,唯有上次領軍出征的時候才算是真正獨立了一把,但那也並不長時間。所以,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自己獨當一麵,會有這麽衝動的想法並不奇怪。


    不過雖然想法幼稚了些,但卻難得他的這份激情,胤禛他們自是不會去破壞的,因此胤祥便笑著說道:“你能有這種想法是最好不過了。不過可要記得你今天說的這番話,回頭別因為受不了那邊的艱苦哭鼻子啊!”


    胤禎一下就毛了,怒道:“十三哥,你小看我!我一定會堅持給你們看看的!”


    胤禛也不說話,就在一旁笑看著弟弟們拌嘴,心中終於徹底平靜下來。


    送走了胤祥和胤禎,他突然無比想念晴鳶。想著已經好幾天沒見著她的麵了,心中就像是無數的螞蟻在爬一樣,癢得難以忍受。難得有一次,他放任感情淩駕了理智,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叫小林子牽來了馬就騎著直直向雍親王府跑去。


    回到家裏,他蹬鞍下馬,目不斜視地一口氣衝進了晴鳶的房裏,看到那個有些愕然的熟悉的麵容,一股濃濃的幸福和滿足感油然而生,仿佛已經分別了無數年,他的心中充滿了激動,不假思索衝上前去,一把將她緊緊抱進懷中。


    他無法想象,自己這幾天怎麽居然忍受得了!忍受著與她分別,忍受著見不到心愛的人兒,這時他才發現,即使胤祥和胤禎不去開解他,他其實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她之於他,就像是水之於魚,離了水的魚怎麽可能活得下去?!


    晴鳶確實處於一頭霧水之中。


    這些天跟胤禛冷戰,她的心情也不好,下人們更是動輒得咎。她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卻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改變這種狀況,讓自己平靜下來。而若是自己不能平靜,便是去找胤禛也是浪費時間,他們是絕對談不到一塊兒去的,說不定還會繼續吵下去。如此,倒不如就先這麽冷著吧,讓時間來撫平彼此心中的怒火,消除心中的不甘,或許,等時間久了,她們可以慢慢自行調整好心態。


    好不容易她才做好了心理建設,開始嚐試著用別的事情來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卻沒想到這還沒堅持多久呢,卻被他這麽突然地衝了進來,沒頭沒腦地保住,之前做多的心理建設全都打了水漂,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便愣愣地愣在了當場。


    良久,胤禛終於抱夠了,這才放開了她,看見她的愣怔,不由失笑。


    “還在惱我?”他貼著她的耳邊,輕聲細語道。


    晴鳶看了他一眼,微微低頭,道:“妾身不敢。”


    他不由歎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在桌邊坐下,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歎息道:“你看看你,都瘦成這樣了。就算是與我慪氣,總也該注意著自個兒的身子才是……可需要召太醫來瞧瞧?”


    晴鳶嚇了一跳,忙道:“不,不必了,爺,妾身隻是沒怎麽休息好……爺這麽早回來,可是有什麽事?”


    她實在忍不住疑惑。


    胤禛搖了搖頭,道:“沒事,隻是想瞧瞧你……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不該跟你生氣的。這些天沒睡好,是傷心了吧?”


    晴鳶聽了這話,不由眼圈一紅,卻是沒有回答。


    胤禛心中一痛,忍不住再將她攬進了懷中,喃喃說道:“抱歉,都是我不好……我不會再跟你生氣了,你說的,我答應就是。”


    “什麽?!”晴鳶一愣,猛地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像鸚鵡學舌一樣反問道,“爺……您答應了?!”


    胤禛看著她的表情,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戲謔道:“怎麽,我就不能改變主意麽?”


    “不……當然不是,隻是……”消息來得太突然,晴鳶一時之間都不知該怎麽反應才好了!


    胤禛一向一言九鼎,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少有改變主意的時候。更何況他的意誌堅定,本就不是會輕易被人說服的,若是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允,那基本上就是再無回轉的餘地,所以晴鳶當時才會如此灰心頹喪,以為自己的努力終究成了一場泡影。


    可現在她聽到了什麽?他居然真的改變了主意,答應了?!


    胤禛看著她震驚的眼神,不由又是一歎,愈發抱緊了她,說道:“你說得對,我有些反應過度了。老八既然都已經開了口,我該給他一次機會才是的。我隻是……隻是有些不忿你處處為他說話,心中不舒服,才會刻意忽略了某些事情,一心隻往不好的方麵想,結果……委屈你了。”


    晴鳶將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不由眼眶又是一紅,幾乎就滴下淚來。


    “爺不必這麽說,是妾身有些自以為是、理所當然了。爺自有爺的考量,卻是妾身思慮不周,會惹惱了爺也是自找的。”


    她這話說得真心。事實上,回頭想想,她之所以會這麽一腔熱血地推動這件事情,不過也就是心中的愧疚感作祟。這麽多年來的袖手旁觀,看著無數人起起落落,連她自己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是個冷血動物了。可沒想到胤禎的告白和表態給了她太過強烈的震撼,讓她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壓抑了多年的情感就一次性爆發了出來,才會有了這麽一次難得的多管閑事之舉。仔細想來,他們之間的爭鬥又怎麽可能是她幾句話便可輕易消除的?胤禛和胤禩都是那麽強勢的人,又怎會聽了她的話後就乖乖就範?而她又有什麽資格、以什麽身份去要求他們放棄對皇位的追求?她實在太高看自己了!


    所以,這場冷戰還真就是自找的,也是這麽多年來所積累的各種負麵情感的爆發,才會如此難以釋懷,讓她不知所措。


    胤禛卻顯然並不這麽想,還以為晴鳶說的是氣話,並沒有相信自己,不由得苦笑著說道:“晴鳶……你是知道我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從不會因為某些人、某些事而強迫自己去做欺騙人的事情。何況我騙你作甚?你是的我的妻子,我的所作所為你最終都會知曉,若是我騙了你,或可得到一時的平靜,可萬一以後你發現了真相,不是給我們之間埋下了不安的導火索嗎?我又怎會做那種事情!”


    晴鳶知道他誤會了,卻又不知該如何說明,隻得幹脆順著他的話說道:“爺,為何您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妾身以為,您還是對八爺存有疑慮的吧?”


    胤禛果然鬆了口氣,笑了笑說道:“我對他存疑,他又何嚐不是對我也存疑?否則也不會提出要我保證他們的安全這樣要求了!隻是存疑並不代表全然的否定,今兒個十三和十四去找了我,我們商量了一下,倒是覺得不妨一試。”


    晴鳶恍然大悟。


    難怪胤禛會破天荒改了口,原來還有胤祥和胤禎的作用在裏頭。她便看著他,問道:“爺打算如何一試?”


    她可不認為他們會毫無條件地接受胤禩的要求。這兩方本就是互不信任之極,能夠好言好語相談已經是難得,絕不可能一夕之間便做到推心置腹。


    胤禛讚賞地看著她,笑道:“老八提出的要求,我可以答應,隻要他肯放棄,我承諾不會傷害他的人的性命。但他也應該知道,他那些人是絕對不能聚在一起的,否則就算他有心退出,卻被有心人這麽一攪合,怕是又會掀起風浪來。所以我的條件就是,我放他們生路,他們也必須各散東西。一旦我發現他們擅自聚集在一起,那這個承諾就作廢了!”


    晴鳶想了想,倒是並不奇怪他會有這樣的要求。胤禛的疑心真的是很強的,而且身在他這個位子上,也容不得他有絲毫的錯誤判斷,寧願謹慎一些,也好過將來後悔莫及。


    因此她便點了點頭,道:“爺說的是,這個要求很是合理,相信八爺也能夠理解才是。”


    胤禛笑了笑,有些冷淡地說道:“若他真的有心退出,自然可以理解。可若他不過是虛言搪塞、拖延時間的話,就未必了。”


    晴鳶沒有說話。


    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確定,胤禩究竟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她寧願相信他是真的,相信他不會欺騙自己,雖然這麽做有些自欺欺人的嫌疑,卻也多少可以安慰一下自己。


    她微微一歎,道:“爺的意思,妾身會轉告八爺,之後……就是你們兩位爺的事情了,妾身再不會參與。”


    胤禛心疼地抬起她的下頜,在她的紅唇上輕輕一吻,歎息道:“你呀,就是太重感情了!我們大老爺兒們之間的事情,你本就不該傻傻地摻和進去,徒自弄得自己傷心又傷神!今後你還是乖乖待在家裏,相夫教子就是我最開心的事情了!”


    他特意加重了“相夫教子”這幾個字的語調,晴鳶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歎道:“是啊,我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或許,是這些年的平穩和順風順水助長了她的驕傲吧?以為自己很厲害了,卻不知她終究不過是滄海一粟。


    她的聲音很小,小得胤禛幾乎聽不清楚,不由追問道:“什麽?”


    她回過神來,嫣然一笑,道:“沒什麽……爺,已經中午了,您打算在家裏用過午膳回去,還是回去再用午膳?”


    擺正了自己的位置,端正了自己的心態,現在她的心情十分舒暢,臉上的笑容便也透出了幾分輕鬆自在。


    多久沒見到她這樣的笑容了?胤禛有些著迷地看著,感覺上一次看到她這樣的笑容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禁不住深深地沉迷下去,俯下頭,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她的笑容。


    “不急,好久沒有好好跟你相處了,讓我先仔細瞧瞧你……”他喃喃地說著,不住地加深著這個吻。


    然後,他便一直“看”到床上去了。


    良久,晴鳶無奈地躺在床上,看著身邊那個一臉舒暢的男人,很是有些無語。


    他不是冷靜自持的雍親王嗎?他不是一向自律律人的四阿哥嗎?怎的這會兒做出這種白日宣淫的事情還如此理所當然的樣子!他今天沒有公務需要處理嗎?


    “爺……”她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位明顯有些忘形了的王爺,“您……下午不用回衙門嗎?”


    “不去了。”胤禛懶散地說道。


    其實在衙門裏還有如山的事務函待解決,可他現在隻想放縱一下自己,任自己沉溺在溫柔鄉中,這也算是對他前些日子禁欲的自虐生活的一種補償吧!或許,也是出於一種補償的心理,他冷落了她那麽久,便是多花些時間陪她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聽了這話,晴鳶徹底無言了。


    她絕不相信他沒有事做,所以才會窩在家裏。可既然連這個工作狂人都能把曠工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她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於是她便不再多想,笑了笑說:“就算不用回衙門,爺還是起來用些午膳吧。說起來,爺也很久沒跟孩子們一同用膳了吧?難得今兒個爺有空,晚上妾身就把孩子們都叫來,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如何?”


    胤禛欣然點頭,道:“如此甚好。”


    晴鳶於是起身披衣下床,叫了丫鬟們進來伺候。


    早在胤禛衝進來時,秋玲就很有眼色地讓丫鬟們都退了下去,此時得到召喚了才敢進入。她們身為晴鳶手下的人,看到兩人和好如初,隻有高興的,不由個個都麵帶笑容,秋玲和漪歡還大膽地揶揄地看著她,直看得她麵紅耳赤,幾乎就要翻臉了,這才乖覺地收起了笑容,正正經經地做起事來。


    晴鳶自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責怪她們,但卻並不代表就不遷怒於胤禛,忍不住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直瞪得他莫名其妙,不知哪裏又惹到了她,隻能在心中暗歎:“女人心,海底針!”


    不過便是這般的幽怨嗔怪,都好過前幾天的冷冷冰冰、不聞不問。便是晴鳶再惱怒一些,他也甘之如飴!


    第二天,晴鳶便又來到了胤禩家中。


    她事先並沒有告訴琪歆自己要來的消息,所以很是令琪歆手忙腳亂了一陣,急忙親自出門去將她迎了進來,在客廳中坐定,這才有些揣測地看向她,問道:“四嫂,怎麽要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也好有個準備啊!你瞧現在這樣子,弄得我一點兒準備都沒有,真是丟臉死了!”


    看著她像個小女孩似的嘟起了嘴,晴鳶不由好笑,看著她道:“以你我的關係還需在乎這麽多嗎?”


    琪歆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噗嗤”一笑,道:“也是。跟四嫂之間,卻是無需太多客套。”她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她一番,笑道,“看四嫂今兒個這樣子,春風得意、人比花嬌,跟四哥之間的慪氣應該結束了吧?”


    晴鳶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我家的事情你倒是清楚!”


    她也不掩飾,理直氣壯地笑著,說道:“咱們這些家裏頭,誰家不知道誰家的事兒啊?四嫂,我想,應該是四哥先低頭的吧?”


    晴鳶看著她一臉的促狹,無語地看了看天,無奈地說道:“好了,別在這兒八卦了!我今兒個來是有事要找八爺,他在麽?”


    琪歆的笑容微微一斂,略微有些自嘲地說道:“在,怎麽可能不在?自從那年皇阿瑪削了他的差事,他便一直賦閑在家,最多就是出去吃個酒、騎個馬,其餘時間又哪有不在的道理?”似乎發泄了一通,她又看著晴鳶笑道,“我這就派人通知他去,四嫂請先等等。”


    晴鳶點了點頭,看她派了一個小太監去找胤禩,自個兒則在這客廳裏,一邊喝著茶,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琪歆聊起天來。


    不一會兒,隻聽一陣腳步聲傳來,胤禩的身影便出現在二人麵前。


    琪歆急忙起身,叫了一聲“爺”,胤禩點了點頭,走進來,對晴鳶揖了一揖,說道:“四嫂來了,有失遠迎,還望四嫂莫要怪罪。”


    晴鳶站起身,笑道:“冒昧來訪,八爺太客氣了!”


    琪歆看了看他們,識趣地說道:“爺,四嫂是專程來找您的,妾身就不多打攪了,先行告退。”


    胤禩點了點頭,看見琪歆走出了客廳,又揮了揮手,周圍的下人們也都退了出去,很快,客廳裏便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胤禩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像是有些放心,又有幾分酸澀,淡淡一笑道:“看四嫂這樣子,應該是已經與四哥重歸於好了,這便好了!我還擔心,因為我的緣故,要讓你們二人離了心,那我的罪過可不就大了?”


    晴鳶無奈地看了看她,對這兩夫妻如此關心自己與胤禛的生活頗感有些無語,卻也沒說什麽,隻笑了笑道:“八爺不必想的太多,便是我跟四爺吵架了,也是我們自己的原因,與八爺無關的。”


    胤禩眼神複雜地凝視了她半晌,這才澀然一笑,道:“也是,你們夫妻間的事情,確實與旁人無關,倒是我逾越了。對了,四嫂,今天來找我有什麽事麽?”


    他岔開了話題。


    晴鳶沉默了一下,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八爺,我今兒個來,是來替四爺傳話的。他答應了您的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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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貌似木有啥用,但阿香還是要叫一下應應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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