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悅躊躇滿誌,笑得眉眼如月:“老實說,總決策官欺負研發部也有一段時間了呢。比如那個《條例》,剛頒布時連李部長都沒招兒。你瞧,你一來,刷刷刷就給改了。所以說,九人團還是講道理的,咱們就缺一股講道理的氣概,就缺你。”


    莊言被誇的飄飄欲仙,扶額冷汗涔涔地說:“這份名單的詳細資料都發給我,我明天勾出四十六人來,你等我答複。”張悅組已經有十四人,加上四十六剛好六十人。而劉承憲的組屬於編外項目,不占名額。


    張悅關心道:“履曆什麽的都要啊?加起來有一個g呢。不如課長擬條總綱,再羅列幾條要求,我替你篩選吧。你老加班不好。”聲音越來越輕,聽得劉楓特不平衡,張悅支使他幹活都是拿監工恐嚇希伯來奴隸的口氣。


    莊言細想,頓時輕鬆得像用計算器淘汰了算盤,覺得省心不少,感懷笑道:“那麽辛苦你了。”


    張悅比漲了工資還開心:“蘇小美當你的生活秘書,我做你的業務秘書。一想起以後再也不受委屈,幹活兒都開心了。”


    劉楓癟著嘴學張悅說話:“想起以後再也不受委屈,幹活兒都開心了。”被女孩聽見,扭頭瞪他:“想死了?”


    劉楓嘖嘖;“你看看,這才是本色出演,課長你看看。”


    莊言哈哈一笑,瞧見這兩人掐架比聽相聲還輕鬆。張嘴要調戲劉楓,聽見門被擰開,蘇小美抱著史努比抱枕弱弱地問:“課長,您今晚加班嗎?”


    劉楓尖叫:“我聽見蘇小美的聲音了!課長,你得給男同胞留點盼頭!”他慘叫:“不要斬盡殺絕啊!”


    莊言心想蘇小美隻內銷不出口,已經在女人之間自行解決問題了。他擰低音量:“抱歉,這個禮拜會加班,下禮拜也許就不加班了。你睡吧。”


    蘇小美“哦”了一聲,聽不出悲喜,走進來閉上眼睛打哈欠,竟輕車熟路地換了身流氓兔中學生睡衣,趿拉著卡通拖鞋,“吧嗒吧嗒”走向屏風,低頭揉著眼睛嘟囔道:“課長別克製,我睡死了怎樣都弄不醒的。”然後並腿坐在床上,歪頭弄散頭發,自在地甩了甩頭,將皮筋丟在茶幾上,縮進被窩裏埋頭不動了。


    張悅沉默了下,盯著莊言說:“課長告訴我不是我想的那樣。”


    劉楓痛苦地捂著臉說不出話。


    莊言真摯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劉楓痛心疾首地說:“我不信!課長你!連蘇小美都!!”


    張悅憐憫地看著劉楓:“你夠了,單身狗的命還操著**的心。至於嗎。”


    劉楓愴然淚下:“都是動物,為什麽課長就可以反著來。”


    “劉楓,不是你想的那樣。”莊言說。


    “我不信。”張悅劉楓異口同聲。


    半夜一點,劉承憲整合了第一期進度給莊言看,愁眉說:“離開您說資金到位還有一禮拜,但是進度隻推進了11%,這樣算起來,怎樣都會遲兩天。”


    莊言翻看,說:“做到這一步很不易,辛苦各位了。”


    劉楓的全副精神都在肖璿身上,隻恨視頻會議不能換座位,否則恨不得搬過去和她做同桌。他歪在椅子裏,右手轉得鋼筆撒了墨都不知道,隻顧伸長脖子眺望肖璿綽約的長發。


    肖璿心神不寧,知道劉楓目光落在臉上都沒勇氣罵跑他,意外地沉默老實,手指玩發梢,都打了兩三個結了。


    劉承憲臉上陰雲密布:“能加班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關鍵是,”他吞口水,“總決策官開始約談資曆比較老的研究員了。老李就在其中。他大概已經察覺我們在瞞著他做什麽了。”


    莊言坐直,皺眉問:“這麽快就?!”


    老李叫李新民,連忙洗清嫌疑:“我什麽都沒說。但是總決策官似乎清楚我們的規模不大,問的都是詳細的工作進展。因為他是雙料博士,名義上也領導研發部,所以我也得多少答點不相關的。”


    劉楓終於把目光從低頭捋發的肖璿身上移開,鋼筆敲桌:“有人給總決策官打小報告。這是常態。要瞞他是很難的。”


    莊言低頭說:“外行領導你們內行,他必須有探子的。所以我才寧肯加班,不敢招人。但是就算克製都被他嗅到了。”


    他玩著鉛筆想了想,安慰諸位:“不要緊張,他不知道各位正在為我工作,所以還在確認組員名單。我們保持進度,一禮拜後完成草案的88%,剩餘的12%工作量我來解決。”


    劉承憲嚴厲道:“各位務必守口如瓶,不要留下蛛絲馬跡,否則我們的汗水付諸東流事小,磁場屏障的資金被抽走的話,咱們也是千古罪人。”


    老李憂愁地扶額:“咱們一把老骨頭倒看淡了,璿璿跟著我們吃虧。”


    六神無主的肖璿驟然聽見老李的話,連忙抬頭擺手嚷:“我沒事沒事的……”驚呼的音量急轉驟弱,像喊到一半戛然而止。


    莊言瞧肖璿不對勁,關切瞧她:“肖璿你沒事吧?”


    肖璿慌忙抬頭瞧莊言,目光被燙到似的垂落,低頭局促答道:“我,我沒事。”


    劉楓也關切問道:“是不是工作遇到難題了?我說了問我呀。”


    肖璿扭頭盯劉楓,黑發旋在肩頭像流蘇:“你見過理科生問文科生物理題麽?”


    劉楓愣一下,暗想居然當這麽多前輩的麵兒出言不遜太過分了吧,伸手不打笑臉人啊!還有劉教授李老師你們為什麽無動於衷啊,管管她啊!不要一臉司空見慣地微笑啊,都寵壞了啊混蛋!


    劉楓趕緊給自己搬台階下,擦汗強笑:“不要拿文科生擠兌我嘛,我怎的也是設計組長,領導著十幾號人呐。”


    肖璿仿佛瞧見魷魚須在扭,驚訝它死而不僵,於是怒下殺手:“所以我才生氣啊,你那破樣兒都能當組長,我怎麽也算省長級了吧!就是沒有職位,才總被低能兒噓寒問暖,痛苦的像霍金的輪椅沒電了一樣啊!給我個吱聲的機會,分分鍾讓你後悔少壯不努力啊!”


    劉楓自尊心砰然碎一地時,劉承憲瞧了眼目瞪口呆的劉楓,終於開口,沉痛道:“璿璿,讓你一直待在我身邊,就是不想讓你碰到這些雜念。做學問要耐得住寂寞,等腳踏實地出來成果,身外物自然紛至遝來。你本末倒置了,為什麽不懂?”


    肖璿臉紅爭辯道:“所以我才不理解啊!他這麽笨都能混吃喝,我不甘心!”


    劉楓泡妞反被妞鄙視,比在肯德基被孜然辣翅和香辣雞腿聯手毒打更痛苦,簡直生無可戀。他憂傷地扭頭,感懷悲傷,嘀咕苦笑:“真是直爽啊。”


    莊言以為肖璿隻是不甘落後所以憤憤不平,笑道:“你著什麽急,劉老師希望你厚積薄發嘛,他替你苦心規劃,別人還盼不來呢。蘇洵五十歲成大家,劉備五十六稱帝。你應該慶幸導師沒有拔苗助長才對。”


    肖璿不忿:“騙子,你自己沒到三十就當課長了。再說了,五十歲都過了絕經期了,真要熬那麽久,我現在就轉行還來得及。”


    莊言慘然道:“老子三十四了。”


    肖璿睜大眼睛說:“課長節哀。”她對莊言倒彬彬有禮。


    劉承憲斷然道:“璿璿,聰穎不會埋沒,而怕捧殺。你心浮氣躁,需要沉澱,我在保護你。”


    肖璿唯獨不敢頂劉承憲的嘴,咬著嘴不吱聲了,扭頭把長發攏成馬尾,低頭紮上,做完時不滿的淚花已掛在濕漉漉的睫毛上,委屈地骨朵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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