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應激性劇痛讓艾倫踉蹌跪倒,眼睜睜看著血淋淋的手槍飛出一米外,而手腕隻剩一星皮,將手掌藕斷絲連地掛在小臂上搖搖晃晃。


    腎髒是人體七要之一。腰子被打碎的艾倫險些因劇痛咬斷舌頭。他伏地喘得渾身發顫,滿頭大汗抬起頭,不顧視野模糊和天旋地轉,隻想在大出血造成休克前,拾回手槍,打死琴音,爬上一輛汽車,發動車子撞進市區,然後被蜂擁而來的常規警察發現自己涼透的屍體。


    但是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任務了。他不是查理。


    能夠創造奇跡的特工已經死了。


    但是艾倫不能放棄,他必須努力。查理在注視他,五十五名憤怒的英靈注視他。艾倫必須背負突擊隊的榮耀和聯邦的使命,永無止境地戰鬥下去……


    他像隻斷了腿的螞蟻,踽踽爬行,用難以想象的龜速,向一米外的手槍移動,粗糙的瀝青路麵被他的身體塗紅了一筆。


    琴音瞥見艾倫的動作,歪頭瞧著,疲憊閉上眼睛,無奈地抱怨:“能不能別讓我殺你?”抬手一槍,把艾倫試圖拾取的手槍崩得稀碎,彈簧螺絲滿地亂跳。


    艾倫愣了一下。


    “待著別動。”琴音認真說。


    但是艾倫的生死不是琴音能左右的。區區二十秒後,一輛武裝吉普車飛馳而至,橫著漂進街區,刹車劃出老長胎痕,跳下來三名上帝之矛雇傭兵,抱槍狂奔而至。


    艾倫的體力隨著滿地血泊迅速流失。他意識模糊地伏地喘息,聽見腳步時奮力回頭一看,瞧見精致得一塵不染的庫爾曼博士狼狽地捂著右脅的槍傷,臉色比胡子還白,正在咬牙切齒地跛行過來。


    琴音走過來,蹲下來輕輕奪艾倫手裏的箱子。艾倫顫抖喘息,手卻攥緊不放,琴音折騰了兩下,長發都墜下來,垂進艾倫的血泊裏,艾倫都不撒手。


    “沒有意義了。鬆手。”琴音柔聲說。她用力掰開艾倫的手指,奪了箱子走向庫爾曼博士,搖晃著手裏的槍:“我能留著它嗎?”


    “歸還信使。”庫爾曼博士簡潔地回答,低頭檢查了箱子,確認無誤,這才一瘸一拐地走向艾倫,疼得氣喘籲籲地彎下腰,端詳已經在血泊裏軟成一灘泥的艾倫,忽然覺得他像一條瀕死時四腿僵直的狗,隻剩肚皮還在起伏,口鼻還冒熱氣。很可憐。


    “尊敬的副國務卿先生,我希望你替我向白宮帶一條口信。”庫爾曼博士捂著傷口疼得額頭冒汗,卻擠出了甜蜜的笑容,讓他笑得像個動物。


    艾倫已經無力說話,失血讓他麵如白紙,甚至連保持體溫的能力都欠奉。他用盡全部力量,隻能稍微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庫爾曼博士一眼。


    老謀深算的雜種。


    身家富有得吃喝不愁,地位崇高得萬人景仰,曆史清白得宛如聖徒。


    為什麽?為什麽背叛聯邦?


    艾倫死不瞑目。


    “口信是:我要走了,謝謝聯邦的信任和錢。”庫爾曼笑眯眯地說。


    琴音歪頭問:“應該給他打一針腎上腺素。如果他不能活著,怎麽遞口信??”


    庫爾曼博士笑容滿麵地抖著掌心,雇傭兵立即遞來一把槍。庫爾曼博士看了一眼,罵道:“我讓你帶的92式呢?”


    雇傭兵記起來,趕緊拔出漆黑小巧的qsz92式半自動手槍給他。


    然後庫爾曼博士直起腰,捂住眼睛,對準艾倫的腦袋連開三槍,頭骨的碎片崩到了博士褲子上,他聽見西瓜爆裂的聲音沉悶無比,腳背一潤,低頭看見瓜瓢濺滿了皮鞋,已經濕到襪子上麵了。庫爾曼博士連忙嫌惡地跺腳,把艾倫的腦子甩掉。


    琴音很疲憊,最不想看見的東西就是這種重口味的畫麵。她已經提著箱子去發動汽車了。


    對於同類屍骸的恐懼,能讓人類遠離危險區域,這是進化論賜予人類的生理反應。無論殺人術多麽嫻熟,都需要心理素質來抵消這種反應。琴音已經累到不想殺人的地步。所以她發動汽車以後,隻會呆呆地等。


    庫爾曼博士把槍還給雇傭兵,輕快地說:“把這個劣種人的腦袋割了,寄給白宮。”咬牙忍疼,小跑回琴音的副駕駛上,舒服坐好,隨口問:“你開車真的沒關係?”


    “我訓練過短睡術,一天可以工作21小時。”琴音淡淡答,扭頭倒車,“驅車去機場?”


    庫爾曼博士看了一眼表,攻擊行動已經持續了三分十一秒,擁有充足的時間撤離。他皺眉按緊脅下槍傷,冒著虛汗答道:“去把信使那顆餿了的腦袋割下來,然後登機回南非。”


    琴音繼續說:“他都餿了,為什麽我不能留著他的槍!”


    “給我。”庫爾曼說。


    琴音撇嘴,拔出銀色手槍遞給他。


    庫爾曼把玩精致的手槍,上麵沒有任何編號商標,昭示了超凡地位。


    “你不能留下它,你必須贏取它。”庫爾曼淡淡說,“想要永生名額,那就用戰鬥去爭取。留戀一個紀念品是沒有用的。”


    琴音不吱聲,默默開車。


    回到警署大街上,琴音看見橫七豎八的機械殘骸停滿戰場,像一座鋼鐵的墳墓。


    一名雇傭兵跑過來。他的目光渙散得像成癮的人,總是在回味什麽滋味,被庫爾曼叫住時,眼睛才迸射神采。


    “神經機械中樞拆解下來了嗎?”庫爾曼很暴躁,他疼的沒剩下多少耐心了。


    “都在那裏,正在澆鋁熱劑。”雇傭兵一指,街心有一堆核心零件,堆成了一座旁逸斜出的小山,四五個人正在努力往上倒黑色粉末。


    “ok.銷毀中樞,就登機撤退。”博士放心了。


    琴音想問,這些外骨骼機甲就丟在這裏了嗎?豈不是讓聯邦揀現成的?


    但是她累的懶得動口,懶洋洋自己想,博士騙了聯邦的人力設備財力,把審判之光都拿走了,留下幾具帶不走的裝甲也無可厚非吧,反正核心零件已經……


    她瞟一眼街心,雇傭兵已經引燃了鋁熱劑,一股衝天火焰像噴槍一樣直舔蒼穹,撲麵而來的熱浪噴得琴音抬手抵擋。


    反正核心零件已經融成一塊鐵渣了。琴音出神地想。


    “我覺得白宮不會善罷甘休。”琴音懶洋洋撩著頭發說,“墨西哥也是。還有歐盟……東亞……”


    “噢!那動靜會相當大,我能嗅到聯合艦隊踏平南非的柴油味兒了。”庫爾曼博士爽朗大笑,激動得忘了疼痛,可是他突然得意嚴肅地豎起食指:“美利堅沒機會複仇,親愛的,它還以為一切隻是看上去那樣呢。”


    等待的這會兒,雇傭兵已經提著信使那顆茫然的紫腦袋走出來了,遞給博士時,博士瞧著信使淩亂的亂發,和那腔子裏淩亂垂下來的脊神經和支氣管,隻覺得一陣反胃,捏著鼻子往前一指:“放副駕駛上。”


    琴音扭頭一瞧,氣得揮手抗議:“放後備箱去!”


    庫爾曼博士不懷好意道:“技術上說,裏麵的微電池還沒有耗盡,重生後的信使會記得你今天的態度哦,琴音。”


    琴音指著車屁股,斬釘截鐵地重複:“把這髒東西丟後備箱裏去。”


    庫爾曼博士給自己注射了一支嗎啡,鎮壓疼痛,終於心曠神怡地仰頭閉目,拿鹿皮手帕愜意地揩拭胡子:“真想不到,劣等人裏還有能夠擊殺信使的選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想起自己也是劣等人的一員,琴音難過得不肯吱聲,悄悄回憶查理的冷漠口音,好奇他現在在哪裏。


    她不知道,那個人的軀體就在二十米外,警署門內,躺在凝固的血泊裏,隻剩軀幹中樞有殘餘的體溫。


    “那中情局的幽靈呢?”琴音脫口問。


    “什麽幽靈?”博士被嗎啡弄的有點飄飄然。


    琴音懶得開口,專心倒車上路,離開全軍覆沒的海豹突擊隊,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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