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破壞了一切,昔日的鬧市變成了荒野,而倒塌的房屋成了野鼠們出入的居所。過去人流不斷的馳道上已經變得空蕩蕩的,根本不會出現過去擁擠不堪的場景。好多邊遠的小鎮都被撤退的西涼士兵搶劫一空,一個平民也遇不到,山匪盜賊反而成了我們見的次數最多的人。不時有不開眼的從草叢裏跳了出來,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手裏拎著個粗短不一的木棍。都是些活不下去的平民,被西涼軍把所有的一切都搶走了,沒奈何做了山賊。通常,他們的頭領剛從草叢裏竄出來,(有的頭上還頂著幾片葉子,有的還沒來得及說句場麵話),就被錦衣衛士的一支弩箭給釘在了一旁,剩下的山賊發一聲喊就如鳥獸散。這種事我們也管不了,剛開始趙雨還不聽李楓的勸,放下了半袋糧食,結果往後的三天,我們被連續打劫七十八次!最後沒辦法,將一隻打劫過我們三次、次次得了半袋糧食的盜匪引進了包圍圈,不論老幼,悉數斬殺,將剁下的屍首砌成一座京觀,這才斷了他們的念想。不過有許多人跑到路旁拜見,試圖成為我們的奴婢。不過我們顧得了一個,就顧不上另一個。再說糧食也不多了,哪能再收留他們。這些人看著我們身上明晃的刀劍,無奈地走向遠方。


    越是靠近城鎮,地裏越是光禿禿的,野草早就被饑餓的平民吃過了,人們睜著空洞的雙眼,如同孤魂野鬼般一隊隊的遊蕩。一個女子露著半拉幹癟的乳房死死的抱著一個瘦瘦的孩子,那個孩子早就餓死了,一圈圈的蒼蠅圍著他飛。她圍著一塊破舊的蜀錦坐在了地上,傻傻發愣。看她服飾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我於心不忍,扔給她一塊窩頭。那女子像野貓一樣一把抓住,嚼也不嚼的咽了下去,兩腿一分,認命地躺在地上。冷漠地說道:“來吧!”等了半天,看著我們都遠去了,她突然大哭起來,就像寒風中的夜梟……


    甚至有一次我看見一個人趴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往嘴裏塞。趙雨早也看不下去,把自己的口糧拿了出來,給他了一個窩窩頭。可這家夥已經太虛弱了,連舉起胳膊的氣力都沒有了。李楓(字原良,李儒化名)和我都搖了搖頭,等我們一走遠,躺在周圍的那些個有氣無力的家夥差點把這個幸運兒給撕裂了。好不容易離開這令人心傷的場景,走進了叢林。這裏人少了許多,動物也多了起來,有一次我看到路邊有一隻肥野兔,連忙取下背後的臂張弩,精心屏氣,瞄準待射。旁邊的趙雨看著那兔兔可愛至極,就揚起馬鞭,輕輕敲了我手背。手背一動,箭就射偏了,我還沒來得及責備她,就聽草叢裏一聲呐喊,竄出四五個衣衫襤褸的西涼士兵,各自抱著頭向四麵跑去。再看草叢中,倒著一個士卒打扮的家夥,後心上正插著我的弩箭!


    誤殺了人,俺可真不是故意的,尤其是當著李楓的麵去殺一個西涼士卒。我跳下馬來,走了過去,把那中箭的士卒翻了過來,居然是熟人――胡赤兒!討伐白波後,他不是深受牛輔器重,當了大官嗎,怎麽會帶著幾個小兵躲在這裏呢?李楓也非常納悶,我們兩個眼神一對,同時下令:“截住他們!”


    錦衣衛士一起出手,很快就將那幾個士兵都擒住了。分開審查,不久就得到了結果。原來牛輔營中有士兵半夜背叛出逃,造成內亂,酒後的牛輔還以為整營皆叛,於是帶著金銀珠寶,獨與親信胡赤兒等五六人出逃。胡赤兒等人背著重重的包袱起了賊心,半夜裏商量好謀財害命,於途中將牛輔斬首意圖送往長安。不過他們居然走錯了方向,在這山林中已經來回跋涉了好幾天。今天他們突然看見遠方過來一隻馬隊,就想躲在草叢裏伺機搶馬。可是胡赤兒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被我射偏的一箭給釘死了!


    李楓歎息一聲,牛輔是他在西涼軍中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兩人十分談得來,可是沒想到居然屍首異處,實在是令人可惜。我將牛輔腰裏纏的那個布兜解開,裏麵果然就是牛輔的首級,胡赤兒用石灰醃製過至今未壞,仍然栩栩如生。兩眼怒睜,似乎仍在驚訝中。李楓在一棵大樹下用手刨了個坑,將頭埋葬。自己也被勾起了傷心往事,自己一人在樹下待了許久許久。蔡邕也不知領悟到什麽,取下自己的焦尾琴,端坐在那。雙手在琴弦上輕輕浮動,什麽聲音也沒有發出,可是看著看著,心中卻有一首無名的樂曲在響動。


    我見狀下令全隊就地休息,自己取下酒囊,湊了過去。趙雨也取過幹糧,點起篝火,烤上了兩隻肥野兔。一會我喝得高了,剽竊便自然而然成了習慣。這次,李白老大,對不住了。拔刀起舞,邊舞邊唱:“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千金散盡還複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蔡伯喈、李原良: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霸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這刪改版的《將進酒》一出,就見蔡邕眼都直了,止不住的興奮,是不是刺激太大了。這老家夥突然一躍而起,跑向馬車,邊跑邊喊:“我的紙筆呢,我的紙筆呢?”動作敏捷至極,根本不像一個老頭子。李楓也詫異地看著我,把我看得都不好意思地摸鼻子了。


    就在曹鑠一夥匆忙趕路的時候,不時有一隊野狗趴在草叢裏盯著隊伍,兩眼泛著綠光。這些吃人的野狗,已經充滿了野性,要不是曹鑠人多,真有可能半夜前來襲擊。連曹鑠這個武裝到牙齒的小隊行進都這麽困難,更不用說普通的商旅了,城鎮之間就像一個個小小的獨立王國,消息開始閉塞起來。直到我們出了潼關,董卓被殺的消息也沒有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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