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十章彭羕狂悖泠苞死


    話說諸葛亮命令霍峻指揮兩千精兵,火速趕往葭萌關,抵抗馬超的進攻。而後諸葛亮與法正商議軍政事宜,遲遲未歸,這時法正府上的門吏來到帳下,不敢入帳。諸葛亮正好從帳門口看到那門吏,很是納悶,於是將他喚了進來。法正低聲斥責道:“我隻不過是晚回去片刻,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實在是不懂禮數”


    那門吏甚是委屈,對法正低聲說道:“大人,今天來了一位奇怪的客人拜訪,衣著打扮很是奇怪,舉止怪異,不知是何人?我害怕是成都來的細作,匆匆來報。”


    諸葛亮一聽倒是有了興趣,對那門吏笑著說道:“你倒是細心,且。”


    門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對諸葛亮說道:“回稟主公,那人身長八尺有餘,形貌甚偉,然頭發截斷,披於頸上,衣服也不算齊整。我問他是何人,那人也不回答,徑直登堂入室,坐於主位。我再三詢問,他斜視我一眼,不耐煩的說道:‘且消停,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說話,我說的全是天下大事,你聽得懂嗎?’而且我為孝直先生準備了酒食,放在那堂中。那人居然無禮,徑直坐在首位,將所有酒食一掃而盡,而後徑直登上孝直先生臥榻,酣然大睡。”


    諸葛亮皺了下眉頭,這人如此性格高傲舉止無禮,縱有才氣,也不值得大用。法正一拍自己額頭,笑著對諸葛亮說道:“主公,我倒想起一人,舉止與他相似,乃是廣漢彭羕,蜀中豪傑。他起初在蜀中當文吏,不善與人打交道,姿性驕傲、多所輕忽,大家都覺得他舉止無端、性情傲慢無禮,於是被眾人所詆毀,被劉璋鉗為徒隸……”


    “被眾人所詆毀?”諸葛亮重複了一句,皺了下眉頭。姿性驕傲,多所輕忽,說明他不論是同僚還是上司的優缺點他都隨意的胡言亂語,當然也可能是在說實話,但是這更顯得言語刻薄。很可能就是因為這激起了公憤,被大家一起詆毀,這也說明這個人非常不善於團結同僚,性格有缺陷。這樣一個人,不值得自己重用。不過現在正是收蜀郡眾人之心的關鍵時刻,對他也不能怠慢。


    法正了解諸葛亮的脾氣,知道這彭羕的性子入不了諸葛亮的法眼,不過既然人家主動投靠,怎麽說也得見一麵。於是在諸葛亮首肯後,法正請辭去會見這彭羕。


    一見麵,彭羕就怪聲怪氣地說道:“法孝直,你如今做了大官了,也有架子了我屈尊跑到你的府上來,你居然還不在,這也太不夠朋友了”


    也就是法正能受得了他的脾氣,一般人還不得跟他生氣啊。還屈尊呢,你以為你是誰啊?法正笑容不變,陪笑著說道:“你個浪蕩子,偷吃了我的晚飯,還敢來質問我?快說,來我這裏有何貴幹?”


    門吏歎了一口氣,這彭羕不懂禮數,怎麽主人你也如此說話,這樣下去你們不得吵起來啊?沒想到彭羕偏偏吃這一口,他嘿嘿笑了幾下,低聲說道:“我特意來救你們幾萬人的性命,見了諸葛將軍我才能說。”


    法正皺了皺眉頭,有什麽事情不能先給我說,偏要去見主公,你那臭脾氣和主公的性格正好相反,你們兩人見了麵,很可能吵起來。不過法正也理解這彭羕,困居蜀地多年,這次很可能是探聽了機密事,以此為進階之禮。於是他點了點頭,領著彭羕去見諸葛亮。


    諸葛亮不喜這彭羕的為人,不過看在法正的麵子上,便同意接見。剛一見麵,彭羕就硬邦邦地問道:“將軍在前寨有多少人馬?”


    諸葛亮頓時不悅,你不過是個落魄儒生,居然就這樣索問我方軍事機密,誰知道你是不是那劉循的探子?他心中不喜,便緩緩說道:“倒是有漢升、子度兩人把守。”諸葛亮隻說領軍將領名字,也沒有說軍隊的數量。


    法正倒是聽了出來,詫異地看了諸葛亮一眼。那彭羕隻是隨口問起人馬數目,根本沒聽出諸葛亮的回答避實就虛。他下巴往上一翹,山羊胡子樹的老高,趾高氣昂地教訓道:“為將之道,豈可不知地理?那前寨緊靠涪江,如果敵軍刨開江堤,放出江水,然後以大軍合圍,你那些兵將,就都成了魚蝦之食了”


    諸葛亮猛然一驚,他和法正相視一眼,都心中暗悔:自己怎麽沒有發現這麽大的疏漏呢?不過諸葛亮隨即放下心來,且不說掘江之後百姓死傷眾多,對劉循來說得不償失;隻說那前寨所立之處,與江堤平行,縱使敵軍決水來灌,前寨也不會被大水衝潰,隻不過行走不便而已。劉循若從此計,白白丟失民心,並無半點好處。


    法正也想到了這一點,責怪地看著彭羕,不過看著他鼻孔朝天的囂張樣子,法正不由得啞然失笑。自己的這個老朋友,其實隻擔任過文吏這個的小角色,對於軍事一竅不通。他自以為這探聽到的消息十分要緊,妄圖通過這個消息換取高位,可是這隻是一個消息而已。


    法正對諸葛亮低聲嘟囔道:“主公,這消息雖然價值不算大,但是畢竟也有點作用,何況一旦揭露出敵軍掘堤的內幕,有助於咱們爭奪民心。彭永年彭羕之字雖然姿性驕傲、多所輕忽,但是……”


    諸葛亮聽懂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為了政治意義,必須對這彭羕嘉賞,但是他的才學一般,真要是把他提拔成高官,那是對自己事業的極端不負責。諸葛亮皺著眉頭,對那彭羕說道:“永年先生,五城縣哪裏還缺一個縣令……”


    彭羕冷哼了一聲,“諸葛先生,原來前寨那些士兵的性命隻值區區一個縣令的職位算我彭永年看錯了你”他站起身來,也不施禮,徑直揚長而去。一邊走,彭羕一邊低聲咒罵道:“老革荒悖,可複道邪”


    諸葛亮勃然大怒,平日脾氣甚好的他硬是被這彭羕氣得腦門上青筋直現。就連法正也是怒火衝天,這哪裏是老朋友啊,簡直就是忿世嫉俗的狂徒。這樣的人,一個書佐的職位算是正合適,讓他當縣令簡直就是糟蹋了縣令這個位子。劉璋對他已經算是夠厚道的,換成是脾氣不好的,早就下獄處死了。


    在法正提議下,諸葛亮命人將那彭羕扣下,不得外出。同時派人密報黃忠、孟達,讓他們兩人派出斥候沿著涪江巡視,搜尋劉循掘江的證據。


    黃忠、孟達兩人商議:將斥候以十人為一什,派出五十個什,沿著江岸不斷巡視。同時黃忠、孟達輪流值夜一那雒縣守軍趁夜刨堤,值夜之人將立即動員全軍進攻。


    其實泠苞也知道刨開江堤對於黃忠、孟達的營寨影響不大,畢竟那營寨是他親自選址的,考慮過江水上漲的因素,但是泠苞還是提出了這個建議,原因有二:一是他剛剛失敗,丟掉了親信部隊,迫切需要得到劉循、吳懿的信任,掌控新的部隊;二是因為最近幾天風雨不斷,江水有所上漲,真要是刨開江堤,江水定能夠衝毀黃忠、孟達營寨的圍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一天雨下個不停,泠苞見時機已經成熟,就命人打開雒縣大門,帶著五千士兵,攜帶鋤頭鐵鍁,悄悄前往涪江。他沒有想到,黃忠、孟達早就派出斥候,日夜盯著雒縣城門。


    斥候見泠苞率軍出城,攜帶大量鋤頭、鐵鍁,知道那泠苞今日試圖掘堤,於是飛馬來報。這一天正好是孟達值夜,他立即命令兩軍動員,同時叫醒黃忠,準備出擊。孟達、黃忠兩人早就製定過預案,等到那泠苞開始刨堤後,兩人各率兩千精兵,突然出現在這堤壩之上


    泠苞根本就沒有防範,而且他手下士兵們並沒有攜帶多少武器,有些士兵甚至隻扛著挖堤用的鋤頭,根本就沒有抵抗力。等到黃忠、孟達率軍衝上來的時候,泠苞還沒來得及下令,他的手下就已經潰散,人人丟下兵器各自逃命去了。


    泠苞再次逃跑,但是這次他的運氣仍然不佳。雖然這大雨限製了黃忠軍中弓箭的使用,但對於使用鐵胎強弓的黃忠來說,這雨水不是問題。黃忠從容彎弓,第一箭就射殺泠苞胯下戰馬,第二箭就射穿了泠苞的肩胛骨,而第三箭就將試圖逃跑的泠苞的膝蓋射穿


    雒縣守軍聽到動靜,連忙接應。吳蘭、雷銅各率五千人馬殺出,不過卻被黃忠、孟達率軍分別擊退。是夜,風雨大作,涪江江堤安然無恙。


    第二日,黃忠、孟達押著泠苞來到涪城,諸葛亮重賞兩人,然後對那泠苞說道:“我上次以仁義對待你,相信了你的誓言,放你回去。結果你呢?不但不念情分,反而策劃這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次就算是我再怎麽原諒你,老天爺也不會允許的”於是,諸葛亮命人將那泠苞押出,準備午後問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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