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防有人忽然靠近,正處惶然害怕的小婢女猛驚了一跳,半晌之後,意識到問話的是何人,不安的小臉唰地一下全白,晃首哭咽道:“不可以換,奴婢不敢!王妃饒命!”


    儀華看著小婢女戰戰兢兢的模樣,心下有一聲莫名的歎息,麵上卻不悅的挑眉,斜眼輕睨著小婢女。


    小婢女駭得雙肩一聳,到底是斷斷續續的張口說道:“七夕落水後,次妃她身體落下寒症……十月初一開爐,次妃就讓這樣燒著碳,稍冷一點她都受不住……奴婢不敢撤啊!”


    聽到與心中猜想一樣,儀華目光微閃爍了一下,沒再理會低聲哭泣的小婢女,泰然徐行至朱棣身側駐足。


    敏銳的察覺到有人走近,朱棣幾盡本能的反應,目光淩厲的回頭審視。


    反應真是快呀……


    儀華籠在寬大袖口下的雙拳握緊,臉上仍舊保持著擔憂的神色回看向朱棣,目中在聽到李婉兒囈語哀叫時隱約浮現出絲絲縷縷的不忍。


    朱棣剛硬的麵龐上肅穆之色漸趨緩和,深如大海的眼睛蘊藏幾許淺淡的溫潤,然後朝儀華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又轉眸盯著被褥下李婉兒高鼓起的肚子。


    裏屋內漸漸地呈現別樣的安靜,原本慌做一堆的眾人有條不紊的做起事來。三位良醫輪流給李婉兒診脈、商量對策;穩婆、醫女或給李婉兒強行灌湯藥,或給李婉兒揉捋肚子;小婢女們出出進進的供熱水、棉巾等物。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一點一點的流逝,李婉兒的險情也在眾人齊心努力下有了好轉。


    等婢女端出去的血水越來越清了,儀華聽到了眾人大鬆一口氣的聲息,抬頭就見薛良醫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微喘氣息道:“王爺,婉夫人已暫無危險。但是早產恐怕是不能避免了。”


    朱棣聽著往李婉兒已有一絲血色的臉上一看,見她比起初時氣若遊絲的樣子強上許多,遂微含滿意道:“恩,暫且這樣。你等繼續在外守著。”


    薛良醫恭敬應是。


    立時,一旁躬身站著的陳德海接話,道:“產房血氣重,還請王爺、王妃避諱。”


    朱棣沒做聲,背手箭步走了出去。


    儀華、陳德海、良醫三人依次跟著去了外間正堂。


    已隔了一個時辰,堂屋裏場麵全無改變,依舊是那些人跪在地上,而唯一有資格坐著的大郡主,大概是有些哭累了,正迷糊的靠在椅背上抽噎著。


    儀華隨朱棣在上位坐下,視線聚焦在椅子上縮成一團的大郡主身上,麵上隱隱有著深思的神情。


    這時,坐在上位右邊,手肘擱在高幾上以撐額頭揉捏的朱棣,忽而淡淡的說道:“王妃,內府之事是你打理,本王也不好逾越,郭氏以下犯上謀害子嗣的事就由你處理。”


    被打斷了思緒,儀華無所謂的斂回心神,卻在聽完朱棣交代的話後,向來恬靜的麵容上閃過一抹溫怒。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話!


    都已將郭軟玉定為以下犯上謀害子嗣的罪名了,還讓她處理什麽?


    再說,她又何時打理過王府?自從入府的頭月查賬,被警告安分守己後,這三年來她看著是在管理王府,實則真正所打理的隻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暗惱的情緒壓下,很快地儀華恢複了常態,投注一般的目光深深的在下麵跪首的郭軟玉身上停駐了片刻,爾後鏗然有聲道:“郭氏,王爺既然將此事將於我,我定不會徹查清楚,不讓你與婉妹妹任何一人蒙受不白之冤。”


    這話一出,眾人俱張口結舌的看著儀華,就連朱棣也帶著一絲訝然微微轉頭看了儀華一眼。


    儀華不去看他們的神色,隻目光直視著詫異而震驚的郭軟玉,麵不改色道:“給你一次為自己辯駁的機會,將當時發生的事仔細的說一遍。”


    “王妃!”李婉兒身邊的兩個婆子不可置信的搶聲道。


    儀華恍若未聞,肅聲吐出一字:“說!”


    在儀華堅定的目光下,郭軟玉眼中從詫異、震驚、不信、懷疑、戒備……各種情緒一一顯現,然後全部凝膠在她的眸中融化成水,閉眼落淚,道:“大郡主想見婉次妃,於是婢妾趁著出席二王子滿月宴前帶她過來……見大郡主要落上火盆,婢妾忙上前護住她避開火盆。”話略一停,她下意識的撫了撫手臂,續道:“抱著大郡主滾落地上,婢妾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婉次妃大叫一聲,才發現她捂著肚子在地上叫。然後婢妾挨了一巴掌,被指著說是謀害婉次妃。”


    說到這,郭軟玉猛然睜開雙眼,看著上位端坐的朱棣、儀華,兩行清淚順著眼角緩緩地滑下,一字一頓道:“婢妾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點隱瞞,甘願自墮阿鼻地獄。”


    因今上朱元璋出家為僧的關係,佛一教義廣受普眾信仰膜拜,郭軟玉下此般誓言,可見已是有了破釜沉舟之心。


    “王爺!這話不可信呀!難道婉次妃會拿自己的性命和小王子來嫁禍玉夫人嗎?這分明就是她的狡辯之詞。”郭軟玉決絕的話語,讓一屋眾人皆震了一瞬,隨即兩個嬤嬤忙嚇得直嚷嚷道。


    儀華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地的兩名嬤嬤,轉臉對朱棣徐徐地說道:“王爺,郭氏已將事情說得一清二楚,臣妾認為這中隻是個誤會,並無不是郭氏要蓄意謀害婉妹妹。”


    一妻一妾的話確讓他對此有絲懷疑,但朱棣僅是眼光一跳,全然不作色的接口道:“王妃如此相信郭氏,又如何知道這不是她的片麵之詞?”說著冷漠的睨了一眼神色淒楚郭軟玉,仿佛她隻是一個毫不相幹的女人。


    感受到朱棣的無情對待,郭軟玉麵上僵了一僵,忽然她低頭一笑,笑得分外清麗撩人,卻也分外苦澀莫名。


    儀華沒看見郭軟玉哀莫大於心死的戚容,徑自在眾人的矚目下,麵似一派從容的站起身走至大郡主的跟前,俯身看著五、六歲大的大郡主粉嫩的臉頰掛著斑斑淚痕,儀華的眼神有些複雜:像曦兒一樣的稚兒,卻偏偏是王雅茹的女兒。


    輕搖頭甩去突來的雜念,儀華手拈絲帕輕柔的拭去大郡主臉上未幹的淚珠,溫聲喚道:“大郡主,你醒醒!”


    如春風拂過一般的溫柔嗬護,喚醒了半大不小的人兒,她伸手揉了揉哭紅的眼睛,黑溜溜的大眼撲閃撲閃的看著湊在眼前的柔和笑容,良久待看清這人是儀華,大郡主一下警覺的升起了戒備,試探的喊了一聲:“母妃!”


    這樣小的孩子卻有著戒備的神情,儀華忽然不知如何開口,隔了許久她才找回說話之能,依然溫和相對道:“怎麽在這睡著了?唔,母妃知道了。大郡主是來看你的婉母妃對嗎?”


    大郡主微微的點了一下頭,又似想起什麽,急著開口道:“回母妃的話,是。”


    “乖孩子。”儀華摸了摸大郡主的頭,微笑著道:“大郡主是知道你婉母妃正在生小弟弟、小妹妹,所以才在這等嗎?”


    大郡主似能明白這中意思一樣,木木地點了點頭,又恍然的搖了搖頭。


    儀華仿若未見大郡主迷茫害怕的表情,垂著眸自顧自的繼續說道:“可是怎麽辦呢?你婉母妃生了可愛的小弟弟、小妹妹後,還要養上一段時間又要照顧他們,定是顧不到你的,你也見不到你婉母妃。要不,你來母……”


    不等話問出,大郡主漂亮的大眼睛裏已蓄滿了淚水,小小的臉頰上出現了憤然的表情,怒瞪著儀華道:“你胡說!胡說!婉母妃不會不要我的!我不要小弟弟、小妹妹,我要婉母妃。”


    儀華竭力壓住心頭的自厭,緊追不舍的問:“乖!你婉母妃是不會不要你的,可是我怎麽聽說你婉母妃一把將你抽開了?”


    大郡主哭鬧聲嘎然而止,倏地又“哇”地一聲大哭,哭聲中帶著破音的沙啞:“婉母妃!你不要把女兒抽開!你不要把女兒推開!嗚嗚……”


    “夠了!不要再問了!”跪在地上的郭軟玉霍地一下站起來,不管不顧的衝過去抱住嚎啕大哭的大郡主,哭得聲淚俱下。


    唔——


    被郭軟玉猛地一撞,儀華吃痛一聲,身子倒退一步方穩住,片刻,一抬眼就見緊緊相擁的郭軟玉與大郡主。


    見這一幕,儀華喉嚨忽梗住了似地刺痛,她忙撇過頭向朱棣一欠身,聲音不待起伏的說道:“王爺,稚子真言,相信大郡主的方才的話,已能證明郭氏她所言非虛。而婉妹妹她當時會摔到地上,依臣妾看來,應該是見郭氏突然以衝出以身相互大郡主,受了驚嚇自己腳步不穩所致。”


    “至於——”儀華拉長尾音,抬頭看向一麵侍立的三名良醫,道:“婉妹妹為何會有大出血如此危險的情況,卻是源於她屋裏門窗緊閉,又燒著尋常人用量四、五倍的碳量所致。薛良醫,我想以你的醫術,應該診斷出婉妹妹有中毒跡象吧。”


    *


    (拖了,本想這章寫李婉兒生了,結果寫成這樣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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