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2:有消息了


    今夕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幕,幾乎可以用慘絕人寰來行動,鮮血灑滿了整個地上。


    看著血液順著梯田,緩緩地向下流動,陳耀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冷。


    不管是誰,竟然將今夕心裏最純淨地地方汙染成這個樣子,格殺勿論!


    但是,在殺意之外,另一頭牽動陳耀神經的,是柳玥的安危。


    “玥,你在哪裏?”今夕大聲地叫道。


    如同一個迷路的小孩,四周焦急地搜尋自己的親人一般,現在的今夕也是這種狀態。


    這時,一陣急促的嗚嗚聲傳到今夕的耳朵,順著嗚嗚聲,今夕的眼睛看到一塊巨大的石頭。


    一把推開這塊巨石,看見柳玥正躲在石頭後麵啜泣。


    “今夕,他們全都死了嗎?”柳玥瞪大了眼睛淚汪汪地看著陳耀。


    今夕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哇的一聲,柳玥便撲出來,抱住今夕。


    眼淚順著臉頰,打濕了今夕的衣衫。


    “好了,不要哭了。”今夕摸著柳玥的秀發,低聲說道。


    現在今夕的心裏的殺機,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雖然表麵上相當平靜,但是如同波濤般壯闊的殺意,在胸口不斷翻滾。


    隨著柳玥的講述,今夕大概知道,一群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人,一進村就開始了嗜血的瘋狂屠殺。


    而目的竟然是那些古書!


    唐青陽不敵,隻有將柳玥安排在一個巨石的後麵,隨後,便與那群人廝殺開來。


    隨後的事情,柳玥也並不清楚,隻是知道聽到慘叫聲,不斷的響起,仿佛是人間煉獄一般。


    在將柳玥哄睡之後,今夕站在木屋前,兩眼迸發出的殺意竟然是那麽的濃鬱。


    “老大?”心魔的身影出現在今夕的麵前。


    隻見今夕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去查是誰幹的。”


    隨著今夕的話音落下,心魔點了點頭,剛欲離開。


    “見敵必殺!”隨後,今夕冰冷地說出了這四個字。


    話音不大,仿佛是一出血腥的劇目,拉開了帷幕!


    心魔看著眼前的今夕,發出驚天的大笑,帶著狂笑,心魔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今夕的麵前。


    夜晚,隨著柳玥張開了眼睛,仿佛是做了一個最殘忍的噩夢一般,噩夢中,所有人都被殺死了,血腥將這個寧靜的山村的和平打破。


    披上衣服,走出木屋。


    隻見一個身穿白色素衣的少年,正站在空地上,抬著頭,仰視著星空。


    “耀,我是不是做噩夢了?”柳玥揉者惺忪的睡眼,緩緩走向陳耀。


    瞬間,柳玥便被眼前的景色驚訝到了,一座座墳包矗立在山村的裏麵,密密麻麻,淒涼地壯觀。


    “玥,這次,我們真的要出去了。”今夕的聲音不大,但是其中的堅定,卻是清晰可見。


    柳玥看著麵前的今夕,一身素衣,仿佛是悼念這些死去的村民一般,走到今夕的旁邊,將頭輕輕靠在今夕的肩膀上。


    “嗯,我們一起出去。”


    幾點星,懸空月,在天空中慘淡的照亮著這數十裏的墳場。


    行走在田間,今夕牽著柳玥的手,每經過一處墳墓,柳玥便會跪下拜別。


    而今夕看著此時柳玥認真的神情,絲絲心痛夾雜著憐惜,縈繞在無邊無際的殺意當中。


    柳玥也是身著一身素衣,帶著幹淨的眼神,在與陪伴了她十幾年的鄉親們告別。


    柳玥的眼神,如同在皚皚白雪中盛開在陽光下的白梅花,被雪覆蓋,卻始終壓不斷其脊背,在冬日裏,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幽幽地散發出一抹淡淡的清香。


    待到來年開春時,卻又獨自悄然隱退,消失在萬花之中。


    今夕不禁有些出神了。


    一路上,柳玥都低著頭,心情相當沉重,似乎還在不斷回憶著以前發生的一幕一幕。


    今夕看著柳玥低頭默默不語,也是隻有低下頭,歎了口氣。


    用力拉了一下柳玥的手,感受著柳玥的掌紋,隨著掌紋的相契相容,十指緊扣。


    柳玥抬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卻十分用力拉著自己的今夕,今夕眼神裏淡淡的關切,臉上的堅毅,都讓柳玥有了一種心動的感覺。


    掌紋蜿蜒,如同人生的道路,蜿蜒崎嶇,沒有不艱辛的人生,但幸運的是,總會有另外一條軌跡會與你相遇,彼此糾纏,一路幸福地走下去。


    “我會一輩子認得你的掌紋。”今夕淡淡說了一句這樣沒有頭腦的話。


    柳玥看著認真的陳耀,不禁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兩個有情人,在月光的照耀下,以掌紋發誓,廝守終身,縱是窮碧空,落黃泉,青山難在,海枯石爛,終身不悔。


    夜深了,在拜別最後一位相親之後,柳玥緩緩起身,拉住今夕的手,堅定地向村口走了過去。


    “離這裏最近的就是天香城,我們沒有什麽盤纏,怎麽辦呢?”柳玥在清理了兩人的東西之後,說道。


    的確,他們的確沒有太多的盤纏。


    以前今夕在羅家的那點積蓄已經快消耗殆盡了,而這些年柳玥行醫留下的錢財也不多。


    難道又要去大家族?今夕在心裏已經隱隱有了一些打算。


    這個世界上,大城基本都是由強大的家族支撐起來的,沒有所謂的宗派這一說法,許多想要出頭的年輕人都會去大家族,爭取能混到一官半職。


    隨著這些年輕人的優異表現,這些年輕人所在的家族也會漸漸變的強大起來,從而附庸與以前的大家族,造成了家族勢力的越來越強。


    像以前九鼎的羅家,如果不是羅虛,羅空兩兄弟的橫空出世,恐怕連個附屬家族都算不上,更別說像現在這樣的強大一流家族。


    而城裏的規定皆是由這些大家族族長聯合定下,外人違反的話,將會遭到這些大家族的聯合擊殺,具有巨大的震懾力量。


    就在這個時候,四周突兀的出現一股殺氣,讓今夕神色瞬間緊張了起來。


    今夕現在的目力,遠非常人可以相比,環視四周星星點點,有寒光閃過。


    “應該是屬於流寇一類。”今夕瞬間便在心裏有了答案。


    流寇,算是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比較特殊的一群人,他們的動機或許千奇百怪,但是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是被大家族壓迫到沒有辦法的人。


    而且,大家族的人還會不定期清掃四周的流寇,以防流寇作案。


    雖然,流寇裏麵會有三五些個高手的存在,遠遠對大家族造不成威脅。


    但是因為流寇長期的作案對象就是這些大家族裏並不是很強的族人,也是搞的大家族頭痛不已,才會不定期的去絞殺。


    今夕和柳玥雖然算不上華貴,但是,今夕的氣質讓人遠遠一看,恍若某個大家族的子弟,才會被這些流寇盯上。


    對於流寇今夕雖然也有同情之心,但是也不會下不了手。


    今夕清了一下喉嚨,“都出來吧。”


    隨著話音的落下,三三兩兩的黑衣人便出現在今夕的麵前。


    柳玥看著這些手上的武器,不由地抓緊了今夕的衣衫。


    “識相地就教出身上的錢財,否則,下場你是知道的。”其中為首的一個黑衣人說道。


    話音剛落,一道清風就在黑衣人的旁邊吹過,黑衣人還沒反應過來,手上的武器竟然不見了!


    隻見背後一道寒芒閃爍,黑衣人發現自己的脖子上竟然有寒光在閃爍。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帶著你的人,滾!二,你的命就交代在這裏了罷!”今夕冰冷地說道。


    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冰冷了起來,這時一道聲音從遠方響起:“兄台有話好商量!”隨即一道身影便從遠方疾奔而來。


    今夕心裏冷哼一聲,早在用刀架在這個黑衣人脖子上的瞬間,他便看見有兩個黑衣人急急忙忙朝著林子深處跑了過去。


    如果沒有猜錯,這個說話的黑衣人,定是一個頭目之類。


    這時,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今夕麵前。


    “不知兄台可否高抬貴手呢?”這個黑衣人抱拳說道。


    “如果我說不呢?”今夕聲音有些冰冷地說道。


    這個黑衣人一震,“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說罷,一股強大的氣息從這個黑衣人身上奔湧而出。


    就在這個時候,“趙虎大哥?”柳玥有些不確定的喊道。


    仿佛是被這個聲音一震,黑衣人仔細盯住遠處的柳玥,突然說道:“都是誤會!大家不要緊張。”


    隨即,這個黑衣人一把拉下圍在自己臉上的黑布,這個人臉上,一道刀疤清晰可見,配合著他的笑容,確實是不協調。


    “柳玥妹子,怎麽是你?這位好漢是?”這個大漢笑著說道。


    “這位是今夕。”柳玥轉向陳耀,露出一抹柔情。


    這個名叫趙虎的男子,看看今夕,又看見柳玥的模樣,不禁大笑了起來。


    “今夕兄弟,我代表兄弟們跟你道個歉啊。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前我的命還是柳玥妹子救下的呢。”仿佛是為了讓今夕安心,在最後多加上了一句。


    今夕放下手中的刀刃,抱拳說道:“剛才的誤會,還望大哥不要放在心上。”


    趙虎哈哈大笑,“你們兩人來我那裏坐坐吧,雖有些簡陋,但是三五壺濁酒還是有的。”


    說罷,便招呼眾人,朝著林子深處走了過去。


    夜晚的燈火,如同夜幕的星星,零零星星,卻有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來,陳兄弟,幹了這杯。”一個大漢的聲音在夜晚顯得格外洪亮。


    隨著聲音的源頭,這個粗獷的大漢,真和麵前一個略顯瘦小的男子較勁,“今兄弟,有啥啊?喝!”這個大漢就是那群土匪的頭子,趙虎。


    今夕現在也是憋得一臉紅光,隻是今夕並沒有醉罷了。


    “陳兄弟,我給你說啊,當年要不是柳玥妹妹,哈哈,我這條命就沒了,柳玥妹子真是那啥,忘了,反正就是很棒!”趙虎很開心,哈哈大笑著說道。


    酒過三巡,趙虎便有些搖晃了起來,拉起今夕,傻傻地大笑了起來。


    “趙大哥,你這是?”今夕有些不解的問道。


    趙虎是真的醉了,搖了搖手指,張開手臂就要去抱住陳耀。


    今夕無奈,隻能扶起欲墜的趙虎,隻見趙虎大聲說道:“恭喜你啊,今兄弟,能娶到柳玥妹子這麽好的女孩,祝願你們幸福啊,我趙虎就沒有這麽好的富氣了,兄弟一看就知道是人才,而我趙虎,隻能落草為寇,陳鈺!我想你啊,你知道嗎?”


    趙虎說罷,拉住今夕說道:“陳兄弟,你看,這方圓幾裏都我趙虎的地盤,落草為寇,我好不愜意,陳兄弟,我知道你是能人,你告訴我,我帶著這群兄弟,什麽時候才能出頭!”


    說道這裏,趙虎的眼睛已經咪了起來,噗通,便倒在今夕的手臂上,睡著了。


    今夕無奈地搖了搖頭,將趙虎送回房間,便和柳玥一同在樹林中散起步來。


    一路上,今夕看見這次落草為寇的人,竟然沒有一個真正的武士,可以說,很多人都是百姓直接轉化成流寇一行的。


    今夕心裏不禁暗暗起來猜測,怎麽回事?不會是遇到什麽巨大的災難了吧?


    看著一旁的柳玥,柳玥的眼神裏,同樣是閃著迷惑的神色。


    “我來告訴你們吧。”這時,從一旁走過一個人,今夕認得這個人,這個人就是之前被自己用刀抵著脖子的那人。


    “我叫趙力,我們都是從不遠的趙家村裏逃出來的。”趙力帶著一絲回憶說道。


    “趙力兄弟,剛在實在不好意思。”今夕也是略微有些歉意地說道。


    “無妨,做流寇,我們都在刀尖上活了很久了。”這個趙力倒不是那麽介意。


    “趙虎兄,是我們村唯一一個被天香城許家選中的人。是我們的驕傲。”趙力說道。


    隨著趙力的講述,今夕知道了這個趙虎和陳鈺的故事,趙虎在天香城裏,看上了許家的丫鬟陳鈺,倆人更是一見傾心,最後更是私定終身。


    但是,許家公子許陽在一次酒醉過後就要非禮陳鈺,最後被趙虎得知,趙虎一怒之下,更是將這個許陽斬殺。


    隨後,許家大怒。趙虎為了躲避許家的糾纏,便帶著陳鈺連夜逃離天香城。


    隻是,趙虎沒想到,自己的行蹤還是被暴露了出來,陳鈺在途中更是香消玉殞,而在途中,趙虎更是得知,許家要血洗趙家村的消息。


    於是便帶著趙家村的兄弟,一起做了流寇。


    “其實我們都沒有怪他,反正留在村子裏,也沒有多少的意思,不如跟著趙虎大哥一起出來闖闖,說不定還能真混出什麽呢。”趙力有些神往地說道。


    聊了一些其他話題之後,趙力便跟今夕他們告辭,今夕看著這一行人,都屬於淳樸老實之輩,隻是生活的逼迫,才迫使他們走上了流寇這條道路。


    夜深了,看到柳玥沉沉地進入夢鄉,今夕披上衣服,坐在柳玥的旁邊,看著熟睡的伊人,今夕竟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自己又要去哪裏?那些凶手是誰?以後會不會再遇到這樣的流寇?


    沒有答案,今夕知道,在這個世界想要生存下去,唯有不斷的變強。


    在月光下,一個少年也是帶著破空聲,一拳接著一拳地對著空氣進行對練。


    今夕想要變強,隨著體內的魔氣的增加,今夕漸漸明白那句,由心入,至膚體的意思。


    想要突破武師到達武狂,身體的結實程度必須達到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所幸今夕的內部已經非常具有韌性,修煉起來倒是並不算太累。


    隻是那日對於巨人對練的領悟,一直在今夕的心裏揮散不去,就如同機械一般,嘶嘶的破空聲不斷的傳出。


    時間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溜走,直到累得站不起來,今夕才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心魔不知道有沒有消息,當初的羅家究竟有沒有對我有所行動,那日出現的那些黑衣人是誰,朱老現在又在哪裏?”這些問題不斷地出現在今夕的腦海。


    就在這時,今夕突然感覺一股絲絲的冰涼從頭上傳來,睜開眼睛,看見柳玥正拿著毛巾給自己擦拭著汗珠。


    “怎麽沒睡啊?”今夕坐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睡不著,今夕,你不會丟下我吧?”柳玥淡淡的說道。


    “不會。”今夕的語氣十分堅定。


    這時,四周的警鈴聲突然響起,今夕轉投看去,稀稀疏疏的人影正朝著前麵趕過去。


    “走,我們過去看看。“今夕抓起柳玥的手,向前奔去。


    今夕遠遠地就看見站在一個高台上,趙虎正摸著頭,仿佛要驅走宿醉的疼痛。


    不久,趙虎便站了起來,大聲地說道:“兄弟們,是我趙虎沒有出息,讓大家跟著我受苦受累,現在許家的人又來剿匪,這次不同於以往,來的人十分強大,我趙虎會拚死與他們一戰,沒有兄弟姊妹,父母被許家所殺的站出一步!”


    隨著這道落下,瞬間,二十幾個男子便站了出來。


    “好,你們可願隨我與許家的人一戰!”趙虎站在台上大聲說道。


    “願意!”這二十幾個人發出一陣嘶吼。


    可是在今夕聽來,這聲嘶吼,卻如同困獸,做著最後的鬥爭!


    “好,剩下的鄉親們,這裏還有些盤纏,各位拿去分了吧,我們就此解散!”趙虎說道。


    “不,趙虎兄弟,我們願意與你同生共死,反正到了哪裏都有許家的人來追殺!”下麵有一個男子傳來不屈的叫聲。


    “對,我們跟他拚了,頭落碗大個疤。”這些流寇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趙虎不禁眼裏有些鹹濕,突然,趙虎看見不遠處的今夕,說道:“陳耀兄弟的妻子,柳玥姑娘與我有恩,我們把盤纏給予他們可好?”


    下麵傳來一陣附和聲。


    這時,今夕緩緩向前踏出一步,大聲地說道:“我今夕可是這般貪生怕死之人,隻是小弟知道,在這後方有一處杏花村,可供大家暫時避避,大家不妨先去那裏,由我先去探探虛實!”


    這時,趙虎的身影急速地出現在今夕的身邊,“陳兄弟,此事不可小窺,來的盡是高手,你如何能抵擋?”


    隻見今夕突然詭異地一笑,說道:“趙虎大哥,你隻需要幫我照顧好柳玥即可,其他的事情請相信小弟。”


    說罷,今夕轉過頭拉住柳玥的手,“等我回來,好嗎?”


    柳玥看著今夕自信的臉龐,不禁有些眩暈,害羞的點了點頭。


    “那麽就相信今夕兄弟的話,其他人隨我來!”趙虎一邊指揮著這些流寇,一邊轉頭向今夕說道:“今夕兄弟,大恩不言謝,我隻有相信你有這個本事,在次謝過。”


    說罷,也不囉嗦,帶著眾人緩緩離開了這裏。


    當看到眾人都已經離開的時候,今夕頭上的第三目緩緩張開,一道白色的迷霧,漸漸出現在四周,今夕的身影在這白霧中,漸漸地消失了。


    ……沈培……


    ……沈培……


    致遠求援的目光投向那個藏族學生。


    他上前,用藏語對話幾句之後,詫異地抬起頭問:“致遠是誰?”


    致遠的心髒劇烈狂跳:“是我!”


    藏族學生說:“奇怪,他說他是xx寺的喇嘛,有人要和一個叫致遠的說話。”


    致遠撲過去,膝蓋重重撞在茶幾上,頓時疼痛鑽心。


    她什麽也顧不上,幾乎是爬過去對著話筒,雙手簌簌發抖,“小培,是你嗎?我是致遠……喂,小培,求你,你說話呀……”


    人們緊張地等待著,電話裏卻靜默一片,隻有電流聲噝噝地響。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終於傳過來,微弱嘶啞,但致遠還是聽出了那個熟悉的稱呼:“致遠……”


    這一聲久侯不至的呼喚,讓致遠閉上眼睛,眼淚如泉水般湧出,“是我……小培……你在哪兒?”


    “致遠……”


    “我在……我在這兒!”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一臉。


    電話裏卻又沒了聲音,隻餘一片沉寂。


    “小培……”


    聽筒中傳來一片背景噪聲,接著有人大聲說話,是藏語。


    “快回話!”一個警察焦急地催那藏族學生開口。


    另一個立刻站起身,走到別的房間向局裏匯報。


    致遠跌坐在地毯上,呆呆地看著他們忙碌,耳畔嗡嗡做響。


    過半晌她終於反應過來,伸手去搶電話:“你們在說什麽?為什麽不讓沈培說話?”


    那警察正在紙上邊寫問題邊讓學生照章發問,皺著眉頭向同伴使個眼色。


    另一個警察幾乎是半拖半抱致遠帶離客廳。


    “丫頭,”他不停地埋怨,“你平時瞅著挺聰明的,怎麽這會兒反而犯渾?電話那頭到底是什麽人,咱還不能確認……”


    致遠埋著頭不出聲。


    “甭數落她了。”同伴探進頭,“我們趕緊回局裏。”


    “完事了?”


    “啊,總算可以交差,回頭通知蘭州那邊,把人領回來就齊活兒了。”


    他伸個懶腰,對致遠笑笑,“你把心放在肚子裏,今晚睡個踏實覺。”


    “他人在哪兒?到底出什麽事?”


    “細節暫時不能告訴你,我們有紀律……”


    “我不想聽這個!”致遠相當無禮地打斷他,“什麽時候可以讓家屬見麵?”


    “我保證,不會太久。他隻是受了傷,被人救起,已經沒事了,你放心。”警察解釋,並沒有生氣。幾天來眼看著這女孩寢食難安,神色淒苦,由不得人心生惻隱。


    翌日傍晚,就從蘭州傳來消息,在瑪曲附近的一座藏教寺廟中,終於找到了沈培。


    根據寺中僧人提供的線索,州公安局又迅速找到幾天前打電話的那個牧民。


    事情的經過很快明晰。


    原來那牧民按照傳統習慣,秋季舉家南遷,途徑廣河縣,在草窠中發現奄奄一息的沈培。


    當時的沈培遍體鱗傷,身上除了撕爛的內衣褲,幾乎寸縷皆無,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任何證件可以證明他的身份。


    即使在昏迷之中,隱約聽到人聲,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睜開眼睛,拚命掙紮著爬向路邊的牛車,張口求救:“救命……”


    但他的聲音太過微弱,爬到一半已耗盡力氣,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幸虧被牧民的妻子發覺,見他還有一口氣在,麵相上看又不象壞人,於是帶上他繼續遷移。


    沈培傷勢嚴重,又沒有好的消炎和外傷藥,一路上他高燒不退,人事不省。偶而也有清醒的時候,可雙方語言不通,他不知道身在何處,也不知道怎麽和外界聯係。


    直到碌曲縣,遇到一個略通漢語的喇嘛,神智模糊的沈培一直喃喃念著一個人的名字,在喇嘛的追問下吐出一個模糊的電話號碼。


    這就是致遠接到奇怪電話的由來。


    隨後經過這名喇嘛的指點,牧民把沈培送到瑪曲的xx寺,請僧人收留救治。


    寺中的僧人有不少修行甚深的藏醫,那些神秘的藏藥,在沈培身上卻不甚見效,他的情況時好時壞,僧人們以為他熬不過去,準備放棄,他卻在某個清晨奇跡般退了燒,神智逐漸恢複清明。


    警察找到沈培,送進蘭州人民醫院的時候,他已無大礙,可以自己下床扶著牆慢慢走路。


    醫院的檢查結果,證實他曾受過嚴重傷害,幸運的是均係外傷,且愈合趨勢良好,不會留下太多後遺症。


    其實警方急於想知道的,是那兩個毒販的下落,但沈培非常不配合,警察軟硬兼施,他死活就是不肯開口說話。


    僵持了幾天,看在沈培父親的麵子上,無可奈何的警方隻好先送他回京。


    沒有人知道離隊後的沈培,到底遭遇過什麽。從暴雨時離開同伴迷路,到牧民救命,這之間的一段時間,竟是一片空白。


    兩天後的北京首都機場,致遠和沈培的父母,沉默而不安地等待著蘭州至北京的航班。


    三個人都很緊張,尤其是沈培的母親。


    毫無血色的麵孔和嘴唇,把一個母親的擔心和憂慮,完全暴露在明亮的燈光下。


    沈培的父親鬢角已經灰白,比他母親至少大十幾歲。看得出來,他對妻子嗬護備至,一直輕按著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致遠同樣恐懼,腦子裏雜亂無章,下意識啃著大拇指。


    仿佛是考驗人的耐性,晚點一個半小時後,蘭州至北京的航班終於降落。


    一撥一撥的旅客走盡,才看到兩個曾有一麵之緣的甘肅警察,用輪椅推著一個人出來。


    乍見到沈培的那一刻,致遠幾乎沒有認出他。


    沈培穿著一身舊衣服,頭發剃得精光,腦袋上紗布裹得嚴嚴實實象木乃伊。


    但他的臉,卻意外地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依然清秀如常。


    沈培的母親跌跌撞撞撲過去,一遍遍撫摸著他的臉,他的身體,反反複複地說:“培培,你嚇死爸爸媽媽了!”


    他父親隻是站在一邊,扶著兒子的肩膀,不停安慰情緒激動的妻子。


    致遠怔怔望著三人,想走過去又猶豫,深覺這幅天倫圖裏,完全缺少自己的位置。


    倒是那個年輕的警察看不過去,忍不住低頭提醒致遠的存在。


    沈培終於掙脫母親,回過頭望向致遠的方向,眼神渴望而期待。


    致遠上前抱住他,隔著寬大的衣服都能感覺到,他瘦得厲害,隻剩下皮包骨頭。


    沈培不說話,把臉埋在她的肩頭,輕輕叫她:“致遠……”


    致遠心酸中簌簌落淚,“小培……你總算回來了。”


    沈培的人是回來了,但回來的似乎隻是一具軀殼,他的靈魂,象是丟在了桑科草原上。


    醫生說得很含蓄,他隻是受刺激過度,慢慢會好起來。


    趁著沈培熟睡,致遠細細打量他,心卻直往下沉。


    幾天悉心調理,沈培臉上長回一點點肉,頭發象化療後的癌症病人,短得貼著頭皮,能看到傷口處縫針的痕跡。


    他的作息完全顛倒,晚上不肯睡覺,白天也睡得不甚安穩,似在夢中和可怕的事物反複糾纏,雙眉緊鎖。


    致遠連忙握住他的手。


    沈培的手不大,一度細潤光潔,如今手背上到處凝結著血痂,指甲隻隻劈裂,呈紫黑色。


    想起八月的那個清晨,靠在帕傑羅上向她揮手,清爽幹淨的大男孩形象,致遠心中難過至極,她伏在床沿,把臉埋進他的手心。


    沈培動一動,睜開眼睛,醒了,額頭上全是冷汗。


    致遠驚覺,坐起身喂他喝水。


    “斌斌,我剛才看見李罡。”沈培盯著天花板,眼神渙散,思維似已不在這世界上。


    “李罡?他是誰?”致遠詫異,但問得十分小心。


    “我一閉眼就能看見他,滿臉是血,他看著我,跟我說,救我沈培,我不想死。可他還是死了……如果不上我的車,他不會死。”


    致遠恍然,沈培提到的是車禍時死於非命的同伴。


    她為他抹汗,語氣鎮定而冷靜,“你不是看見他,隻是夢見他。車禍是個意外,他未係安全帶才是致死原因,跟你無關。”


    “不是!”沈培情緒激動,從床上坐起來,搖晃著致遠的手臂,把床架帶得格格做響,“他跟我說,救我!我什麽也做不了,你聽見沒有,見過沒有?朝夕相處的朋友,眼睜睜看著他死在你眼前,你什麽也不能做……”


    致遠按著他,不得已提高聲音,“小培,那隻是意外,不是你的錯。”


    “不是……”沈培抱著頭大叫。


    “噓,噓,小培你鎮靜。”致遠緊緊摟著他,眼前模糊一片。


    護士聽到聲音衝進來,按住沈培替他注射,並責備致遠,“你和他說些什麽?出去,不要再刺激病人!”


    致遠退到走廊上,頹然坐下,忽然間疲累到極點,感覺周圍一切都處於失控狀態。


    沈培回來之後,她又追加了幾天年假,但是兩人獨處的時間並不多,很多事她也插不上手。


    之前隻知道致遠家境不錯,但沒想到他家的排場鋪排起來,竟如此誇張。


    沈培母親每天守著兒子幾乎寸步不離,還有一位年近六十的保姆,據說是看著沈培長大的。又專門請了兩位護工,醫生和護士每日穿梭,再加上來看望的親戚朋友絡繹不絕,不大的病房經常人滿為患。


    致遠沒有經驗,一時間手足無措。


    她不怵任何大場麵,以為總能遊刃有餘,但這方寸之間的周旋,常讓她感覺尷尬而多餘。


    鑒於沈培的情緒極端不穩定,她試著和沈培母親商量,建議請一位心理醫生協助治療,卻被沈母婉言拒絕。


    她說:“培培精神沒問題,他沒經過生離死別的場麵,受點兒刺激難免,過些日子就好了。”


    致遠想解釋心理科和精神科的區別,想提醒她沈培還有一段空白的經曆未曾吐露,但張張嘴又咽了回去。


    冷眼旁觀幾日,她也看出,沈培母親想是在家頤氣指使慣了,雖然說話斯文周到,卻難以容下旁人的意見。


    老夫少妻配裏最常見的景色,就是少妻被寵得驕縱跋扈,沈家亦未能免俗。


    致遠直覺她不喜歡自己,連帶沈家的老保姆,看她的目光也帶著不信任。


    “囡囡,”老人這麽教育致遠,“雞湯上的油要先撇幹淨,才能給培培喝,他不愛吃油膩的東西,雞肉上的皮也要剝掉,他從來不吃雞皮……”


    致遠苦笑,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後兩步,揣起手不再上前。


    自小她也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服侍起人來顧此失彼,自然難讓老人家滿意。不過無所謂,她並不打算刻意討誰的歡心。


    百無聊賴地站一會兒,她開門下樓,坐在葡萄架下點起一支煙。


    時值初秋,架上的葡萄已經摘淨,隻留下葡萄葉在秋風裏沙沙做響。


    秋日的陽光透明而幹爽,致遠眯起眼睛,忽然間異常想念辦公室的氛圍和同事。


    至少她說的話,不管對方愛聽不愛聽,總算有人把它當回事。


    坐了兩個小時之後,她決定銷假回去上班。


    對致遠的決定,沈母話說得客氣而冷淡:“我也這麽想,當然不能耽誤你的工作,年輕人嘛,還是前程重要。培培有我和阿姨照顧,你不用操心。”


    其中諸多語病,不過有一句說得很對,離了她沈培並不會受委屈。


    畢竟是長輩,致遠低頭笑一笑,不想分辨。


    這些天總有美院的女生來來往往,很明顯,沈培母親喜歡那種甜美溫柔的女孩兒,而她不是。


    沈家的一切,包括家具食物都極之講究,即使普通的雞湯,必是純正紫砂煲慢慢清燉三個時辰。致遠則萬事從簡,恨不得頓頓速食,隻愁時間不夠分配。換作是她,恐怕也不會放心把兒子交給這樣的女友。


    沈培幾天來的表現,更充分證實了男人一個普遍天性,娶了媳婦忘了娘,難怪他母親遷怒,還是暫時回避一下比較好。


    她始終擔心的,隻是致遠的心理如何盡快恢複。


    致遠卻拽著她不肯鬆手。


    致遠非常不忍,覺得自己過於狠心。看看周圍沒人,她親他的嘴唇,象哄孩子一樣柔聲說:“乖,聽話,我每天下班就來,晚上陪你好不好?”


    致遠不出聲,把她的手放在臉上貼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放開。


    回到辦公室,致遠方理解一句話,什麽是洞中方數日,世上已千年。


    一時間聽到無數個意外的消息。


    其中一個,pndd集采的技術交流已全部結束,客戶對mpl技術交流的反饋還不錯。市場部的副經理果然出席,他對新業務的興趣,遠遠超過其他內容,以至於交流期間的討論屢屢偏題,現場幾乎失控。


    集采入圍名單公布,fsk,mpl,scg三家跨國公司,毫無懸念地入圍,以眾誠公司為代表的四家本土企業,也一同出現在名單上。


    這是意料之內的結果。她回來,剛好趕上小型的慶祝party.


    但主持party的,居然是李洋。


    他親手打開香檳,給所有人一個個斟滿,這才上前致賀辭,以前的驕矜無影無蹤。


    致遠看著他發愣,不明白一個星期的時間,怎麽就已經乾坤大挪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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