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天空陰霾依舊,明明是個大好的清晨,卻難見任何旭日之光。


    微風吹來,冷颼颼,涼徹骨。


    義章縣的知縣高老爺正身穿官服,哼著個歌兒,興致衝衝地走過庭院。天空中的陰霾在他眼中沒有任何陰沉之意,反倒無比順眼。


    要問他為何如此高興,還不是因為今日要審判他早就看不順眼的楊雲鋒,總算能狠狠出一口惡氣。


    要說那楊雲鋒身為番禺縣令,同樣是朝廷命官,與這高老爺同位同階,還非是郴州的官員,即便犯了大案也沒有他這義章知縣的事情。可高老爺背後那大老爺卻早就開過口,隻要他能抓住楊雲鋒把柄,即便是親自審問楊雲鋒也無不可。當然最終的判決結果還得由南海府知府作出,呈報朝廷,聽聖上定奪,他這知縣最多隻能提出判決意見,無法左右最終的判決。


    不過對於高老爺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大人!”蔡捕頭早早等候在高府外,見高老爺興致高昂地出府,立即上前拱手對其說道,“楊雲鋒已經帶到衙門了,正等待您的發落。”


    高老爺十分滿意地點頭,道:“馬車可備好了?大人我今天就要個好好將那狂傲不知天高地厚的嫁禍收拾一頓……”


    蔡捕頭遲疑了一下,點頭拍馬道:“卑職恭候大人大發神威,為我義章縣百姓除害!”


    高老爺笑了下,卻見蔡捕頭的笑容十分勉強,不禁生疑,道:“老蔡,你好像有心事啊!”


    “這……”蔡捕頭怔了下,知自己無法隱藏心中所想,便如實道,“啟稟大人……今日衙門外圍了很多……刁民,要親眼見證您處置楊雲鋒……看他們樣子,似乎挺同情楊雲鋒的……”


    “什麽,竟有這茬兒!”高老爺聞言麵上笑容頓時凝滯了。


    縣衙。


    高老爺最初是正襟危坐,一絲不苟地詢問楊雲鋒昨日之事。楊雲鋒有官職在身,不用向高老爺下跪行禮,也根本不將高老爺放在眼中,聞言一臉桀驁,隻偶爾回答兩句,話語都是些“一切皆是楊某幹的”“這是他們的報應,楊某問心無愧”之類的話語,狂傲到極點,差點沒叫那高老爺將肺氣炸了。


    漸漸的高老爺也坐不住了,臉上的嚴肅變為了怒意。


    “楊雲鋒,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高老爺拍案而起,怒道,“現在你是犯人,老實點,信不信本官用大刑伺候!”


    “大刑伺候?”楊雲鋒輕蔑一笑,回身看著為官的當地父老,冷道,“大人有種,就大刑伺候啊!不過楊某得提醒大人兩句,楊某可是朝廷命官,你擅自用刑,讓上頭的人知道了,恐怕官位難保啊!”赤裸裸地威脅。


    那高老爺臉漲得通紅,卻真不敢拿楊雲鋒怎樣,正如楊雲鋒所說他一旦用刑便觸犯國法非得削去官位不可,因此聞言之後心裏雖怒,但隻能恨恨坐下,無可奈何。


    驚堂木重重一拍,他深吸口氣,對楊雲鋒獰笑道:“好好好,你厲害,本官奈何不了你,怎著!”話落趕忙將一杯茶水吞入腹中,消解胸內怒氣。


    卻說衙門外的百姓見高老爺氣急敗壞的模樣,麵上同時露出譏諷的笑容。原來高老爺主政義章這麽多年來免不了做了些魚肉百姓的事情,名聲極臭,偌大個義章城的平民百姓對其厭惡至極卻又懾於官威敢怒不敢言。此刻高老爺受了楊雲鋒的氣,卻無處發泄,整個一個窩囊樣,渾然沒了平日的威風,讓這些小老百姓見了,他們安有不樂之理?


    高老爺這刻見衙門外的人竊竊私語,麵露笑意,立即猜到他們心中所想,心裏的憋屈更多了一分,忍不住再度拍了下驚堂木,怒道:“肅靜!公堂之上,哪容得你們大聲喧嘩!若再有人私下議論,罰杖責十五!”


    話語一出,議論聲頓時平息下來,然而百姓對其的怨言也隨之更增了分。


    楊雲鋒眼角餘光掃過百姓臉上的表情,若無其事地彈去衣裳上的灰塵,暗道:“道路以目……”不禁輕輕搖了下頭,又正色望向高老爺,道,“高大人,這案子你還審不?”眼裏仍是譏誚。


    高老爺深吸口氣,壓下胸中怒火,挺身坐定,道:“楊雲鋒,你休得猖狂!這案子本官自然要刨根問底!”再度拍了下驚堂木,隨即向身邊的師爺使了個眼色。那師爺見狀清了下嗓子,朗聲道:“傳證人!”


    “證人?我都招供了,還要證人幹什麽?”楊雲鋒暗忖道,轉過身來,靜觀其變。


    高老爺的證人,自然是指那玲瓏舫的王主事。此刻隻見這王主事在一捕快的帶領下,快步走入衙門內,趕忙向高老爺下跪行禮,抹著眼睛哭道:“大人啊,你要給我替主啊!”


    “有何冤情,速速稟告!”高老爺厲聲說道。


    王主事聞言悄悄看了眼楊雲鋒,卻見楊雲鋒也在用淩厲的目光看著自己,登時身體一哆嗦,一時口齒不清,話語斷斷續續:“老爺……昨昨昨……昨晚……就是子時過了……不對……醜時過了……不對,是子時……”


    “說清楚點,到底是何時!”高老爺心裏不耐煩,喝斥道。


    那王主事便連連向高老爺磕了好幾個頭,總算穩住心神,緩緩說道:“是子時……子時時候,小的正在玲瓏舫中讓下人們清理船身,誰料得……那船突然飛上天空了……哎呀,大人你不知道那有多慘,我們幾個船上的人搖搖晃晃膽兒都嚇破了……然後,然後我們這畫舫就忽然變得支離破碎,我們從船上麵掉下來,幸好……幸好……小的命大,撿回一條命……可是小的辛苦經營的畫舫啊……就這麽……沒了!”不禁伏倒在地,痛哭流涕。


    他所說除了隱瞞了黑衣人那節之外無一不屬實,然而衙門外的老百姓大多對從事這行當的人心生偏見,又見他所說對楊雲鋒不利,於是下意識認為他是和高老爺沆瀣一氣,於是心生厭惡,麵上露出分鄙夷,不少人甚至“呸呸呸”地罵出聲。


    那王主事那承受得了這等壓力,麵上全是驚恐,不禁抱住頭,伏倒在地,瑟瑟發抖。


    高老爺原本還有些話要問王主事的,但見王主事這模樣,知問話也沒有結果,便拍動驚堂木,道:“你先退下,傳下一個證人上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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