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南眯起眼睛,看著韋相國一番作態,姑姑果然料事如神,她臨終前的不聞不問成了韋相國心中最大的隱痛,這傷口隨著時間的流逝,非但沒有縮小,反倒越來越大。


    當這代表救贖的血書出現的時刻,就是韋相國最脆弱的時候,此時的他,為了亡妻,一定會有求必應,這一切的一切,姑姑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經謀劃妥當。


    顧遠南回到齊王府的時候,李祈正還沒有回來,又等了許久,聽到外麵四更鼓聲,才見李祈正一臉喜色的從外麵邁進屋內,二人對望一眼,便知大事已成。


    李祈正莊嚴地點了點頭道:“已經談好了,等天一亮,就開始行動,這次多虧了陸六,他在禦林軍中任職,直接可以提供顧盼的準確位置,明日一早,隻要拿著韋相手令長驅直入,把顧盼先救出來,其他的一切好說。”


    顧遠南聞言心中大定,又恢複了一貫的玩世不恭,逗弄著手裏的鸚鵡笑道:“你姐姐要回來了,你姐姐要回來了。”


    鸚鵡在籠子裏飛來飛去,尖嘯道:“你嬸嬸要回來了,你嬸嬸要回來了。”


    一旁的李祈正忍俊不住,抱著肚子大笑不已。


    顧遠南咳了一聲,瞪著鸚鵡嚇唬道:“再亂說話就拔光你的毛,做一道紅燒鳥肉。”


    被這隻虎皮鸚鵡一鬧,二人原本有些的緊張也消弭無蹤,俱都坐在椅子上合眼假寐,隻等天色一亮,就帶著韋相國的手書進禦林軍救人。


    似乎剛合上眼睛,外麵傳來了亂糟糟的呼叫聲,阿梅匆匆地拍著房門,與平日的沉穩截然不同,尖著嗓子喚道:“殿下,殿下,快起來,宮裏來人了。”


    李祈正從床上一躍而起,一下衝到了門邊,一把將門拽開,著急的問:“誰來了,什麽事?”


    話音剛落,他便察覺出不對,站在門外的,赫然是全副披掛的陸六,他身後還站了一隊黑衣甲士,儼然是禦林軍中的精兵。


    李祈正抬眼看去,陸六下巴繃緊,麵色剛毅,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右手有力的一揮,身後的甲士立刻上前,架住了李祈正左右,陸六平淡地道:“得罪了,齊王殿下。”


    在這一隊甲士的團團包圍下,李祈正放棄了抵抗,他心有不甘地瞪向陸六,張開嘴巴,想要罵他幾句,終究還是忍住了,頭一揚,怒道:“說吧,你們要把本王帶到哪裏去?!”


    陸六雙唇緊抿,不再回答任何問題,大步向外行去,身後的甲士像是一道黑色的洪流,沉默著挾裹著李祈正滾滾而去。


    顧遠南早已起身,他伏在屋中,側耳傾聽窗外的動靜,依據他對陸六的了解,此人絕非兩麵三刀沒有骨氣的敗類,這次,陸六是奉了誰的命令呢?


    顧遠南轉眼想明白了其中關鍵,他雙手緊握成拳,嘿嘿笑出了聲:“韋相國,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若是我兄弟和妹妹有事,今天的賀家便是他日的韋家。”


    按照李祈正的想法,他應是被陸六出賣了,那麽下手的,不是皇上就是晉王,他並沒有絕望,因為顧遠南還在外麵,這家夥一定有辦法把自己弄出去的。


    可惜,事實很快證明,他的猜想錯的多麽離譜。


    黎明到來前,最黑暗的這一刻,他被這隊黑衣甲士押入了皇宮,七拐八拐之下,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偏殿之中。


    一眼望去,這方圓不過百丈的偏殿周圍人影憧憧,竟然不下千名禦林軍駐守在外,一個個臉色精明,行走矯健,一看就是禦林軍中最精銳的百戰精兵。


    李祈正臉色刷的一下慘白,父皇和晉王,也太看得起他了,這麽嚴密的保護,隻怕蚊子也飛不出去。


    挾製他的黑衣甲士已經送開了手,陸六伸手指著偏殿大門,淡淡地道:“齊王請自便吧。”


    李祈正冷哼一聲,高高揚起下巴,大步向大門行去,單手推開了偏殿大門,裏麵卻是燃了許多蠟燭,片刻間,燭光刺的他眼前一片昏花。


    李祈正邁步入內,隨手合上大門,待他的眼睛習慣了大殿裏的燈火通明,看清楚裏麵的人時,臉上的表情隻能用精彩二字來形容,有吃驚詫異,也有奇怪困惑,最多的是不解。


    他遲疑片刻,還是張嘴喚道:“三皇兄,五皇兄。”


    大殿前的蒲團上盤膝而坐的兩個人同時抬頭向他看來,三人麵麵相覷,都是一臉茫然,李祈正怔了一下,躊躇地問道:“皇兄們也是被陸六請來的嗎?”


    晉王臉上一派淡然,成王上嘴唇不屑地抖了一下,李祈正看出端倪,老老實實地尋了一個蒲團坐下,心中嘀咕,看來這隻能是父皇的大手筆了,隻是把我們三人都關起來,父皇到底想做什麽呢?


    皇上寢宮之外,韋相國焦急地走來走去,站在他身邊一個拄著龍頭拐杖,巍然不動的,赫然是陸家老祖宗。


    片刻之後,從皇上寢宮中緩步行出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醫,他手捧醫箱,看樣子頗為吃力。


    韋相國環視一圈左右,皇上的寢宮此時守衛比那關了三個王爺的偏殿還要嚴密許多,在這裏守衛的禦林軍,全部是各大世家的嫡係子弟,都是最靠的住的精英。


    他一把抓住老太醫的手腕,壓低了聲音問道:“盛太醫,皇上如何了?”


    盛太醫手一哆嗦,險些捧不住懷裏的醫箱,他伏下頭,頭頂白發稀稀疏疏,顯得他可憐至極,喟歎道:“皇上已經是藥石罔顧了。”


    韋相國手上一緊,砰的一聲巨響傳來,老太醫手裏的藥箱轟然落地,在這靜寂的宮闈裏仿佛一聲雷鳴,驚的無數人瞬間翻身而起。


    韋相國顧不得其他,咬牙切齒地道:“皇上可還能說話?”


    盛太醫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巨力,掙脫了韋相國的掌控,彎下腰開始拾掇起醫箱裏散落的雜物。


    韋相國厲喝一聲:“盛太醫,本相問你呢!”


    盛太醫德高望重,何曾受過此等閑氣,老頭的腦袋一偏,怒氣衝衝地吼道:“藥石罔顧,藥石罔顧,韋相國不曾讀過書麽?”


    一邊的陸老太君看著眼前這一幕鬧劇,突地笑出聲來,語帶揶揄地接口道:“他不是不曾讀過書,隻是都還給老師了,哈哈。”


    韋相國位高權重,此時被奚落了,也隻得打落牙齒和血吞,眼前這個老太太,是他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的有數的幾個人之一。


    陸家老太笑了兩句,彎下身子幫盛太醫揀起醫箱裏的東西,兩顆白發蒼蒼的腦袋湊到一起,倒是十分和諧。


    韋相國隻得無奈地彎下腰,也幫忙揀了起來,拾掇完畢,韋相國隨手招了個衛士,叫他帶著盛太醫下去休息,囑咐他就在左近尋個偏殿,莫要叫老太醫回家。


    這番話被盛太醫聽個一清二楚,他鼻子一哼,指明道:“老夫要去上清池,那裏是皇室沐浴所在,老夫正好也享受享受。”


    韋相國瞄了他一眼,無奈地揮了揮手,這老東西,趕緊打發了吧,若非陸家老太君的藥劑一向是由盛太醫親手配製,早就把他隨意關起來了。


    韋相國轉過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陸老太君恭敬地道:“老夫人,您說,現在當如何處置?”


    陸老太君曆經三朝,見多識廣,她伸出右手,撫了撫梳理的一絲不苟的鬢邊,輕笑一聲道:“怎麽處置?該怎麽辦就怎麽辦,發國喪,立新皇,國不可一日無君。”


    韋相國暗罵一聲老狐狸,這分明是不想擔上半點責任,他低聲道:“現在三個王爺已經在咱們的控製中了,太子體弱多病,隻怕是活不過今晨了,您看,立誰為新皇合適呢?”


    陸老太君嘿嘿一樂,抿嘴一笑,這一笑間緩和了她滿臉的嚴厲的線條,依稀看出年輕時也是個溫婉的美人兒。


    她露出沒剩下幾顆牙的嘴巴,露著風道:“不如你我各寫一字,隨後相互比照,如何?”


    韋相國略一思索,重重一點頭道:“好。”


    話罷,掉頭對著站在一旁的甲士呼喝道:“去取筆墨來。”


    片刻功夫,甲士取了筆墨來,沒有桌台,二人索性匍匐在地,就以這青石磚為榻,奮筆疾書,轉眼間,陸老太君手下一個龍飛鳳舞的字體成形,韋相國也寫好了一個中規中矩的字。


    二人把字幅握在手中,同時大喝一聲,迎風一展,看著一模一樣的兩個字,哈哈大笑。


    韋相國接過陸老太君手裏的字幅,麵不改色地和自己手裏的揉成一團,隨後撕成了無數的碎片,隨手一丟。


    做完這一切,他反手背在身後,看著沸沸揚揚的紙屑被風吹得遍地都是,有些像是給老皇丟的紙錢,不由感慨道:“既然如此,儲君已定,隻是皇上又如何發喪?難道要公告天下,皇上和禦妹平安公主薨在一起嗎?”


    陸老太君的臉上浮現了幾許困惑,不解地道:“平安公主怎會在此呢?”(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閨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迷路的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迷路的龍並收藏閨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