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少宗不急不慢的和鄭副廠長閑談,時不時又和汪友涵、楊致遠談著,談來談去都是技術上的問題,一會兒問問電廠的設備,談一談耗煤率,談一談他們旗山煤的熱焦,談一談儲煤率。


    鄭副廠長越談越覺得問題大了,楊致遠、汪友涵倒沒有覺察到,對楊少宗的這些專業性和技術性的問題都很有興趣,討論的很熱烈。


    嗎的,談什麽啊?


    鄭副廠長的臉色漲紅的像豬肝一樣,恨不得給楊致遠踹一腳,可又不方便明說。


    這一談下去基本是把底牌都暴露光了,楊少宗不動聲色的也不急著和鄭副廠長討價還價,卻把一個問題給談的很清楚——冰箱總廠自備電廠如果使用旗山煤,總的來說是比其他煤節省20%-30%的耗煤率。


    另外,電廠用煤最好還是要穩定,對機組運行的各種參數也有保障。


    最重要的一點,冰箱總廠明顯占了很大的便宜,就連對這些問題不是很清楚的徐保山、宋長明都聽出來了,更別說是宋方舟了。


    好嘛!


    任務完成!


    楊少宗點到為止,他不用繼續說下去了,因為鄭副廠長知道……現在想按照原來的價碼簽合同是不可能的,就算他們拿貸款做要挾,搞不好還有其他有軍隊背景的公司出麵。


    唐孚和宋方舟還是很尷尬的,他們負責談判,結果讓對手占了很大的一個便宜。


    酒宴不是那麽很痛快的散去了,徐保山臉色有點陰森,明顯高興不起來,讓唐孚負責陪同鄭副廠長一行人去招待所休息後,他就喊上楊少宗、宋方舟回辦公室,宋長明也一路過去。


    等回了辦公室,徐保山就和楊少宗責問道:“少宗,潘玉林給你打電話說有其他廠子來買煤,你怎麽事先不和我說一說啊,你看這個事情辦的,我這下午基本就算是答應人家了。”


    楊少宗這才說道:“書記,潘玉林根本就沒有打電話,我隨口編的,唬人的!”


    “哦……?”


    徐保山一時不解,隨即就指了指楊少宗道:“你小子……耍詐啊!”


    宋長明則笑道:“老徐,我倒覺得這個詐耍的好啊,我當時就看著呢,一聽說其他單位也有興趣,那個鄭副廠長的臉色都變了!我看咱們下午談的這個條件不行,明天還是得讓少宗去和他們談,肉聯廠的事情暫時先等一等。”


    徐保山默默點頭。


    情況就很明顯的擺在麵前,唐孚和宋方舟加起來也不如楊少宗一個人啊!


    說的更難聽點,他徐保山、宋長明、唐孚、宋方舟四個人加起來,本來以為是談了一個好合同,結果楊少宗一來就戳破了,根本就被別人蒙了。


    楊少宗這還沒有給力呢,真的要卯足勁全麵負責談判,那還得了!


    徐保山一咬牙的和楊少宗道:“我們對待他們是很誠心的,他們一個國營大廠卻還要占我們這點小便宜,氣人啊!少宗,你明天別去工地了,專門負責和他們談合同,讓大舟搭個手,兩個人唱好這出雙簧戲!”


    楊少宗依舊是那麽沉穩的微微點頭,看不出是高興,還是感到棘手。


    這一切本來不過是他導演的一場戲。


    哪怕徐保山退休了,宋長明不還在呢嗎,領導們依然會明白這個道理——他楊少宗比唐孚強多了,根本就是兩個檔次。


    機會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命運也是最殘酷的,官場上沒有人會去同情弱者,隻有靠競爭才能贏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敲定讓楊少宗明天負責重新談判的這件事後,徐保山就讓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夜深人靜,他一個人留在辦公室裏。


    他一直都在思索著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直到將手裏的煙抽完,掐滅掉,他才鄭重其事的拿起電話撥了一圈號碼。


    他這個電話是直接打到了地位彭耀南書記的家裏,電話是彭書記的愛人接的,等了片刻,彭耀南才接過電話問道:“保山呐,你又有什麽事啊?”


    徐保山壓低了嗓音道:“彭書記,有一個大客戶到咱們公社買煤!”


    彭耀南很高興的笑道:“那是好事,對方是什麽單位啊?”


    徐保山道:“省裏冰箱總廠,他們有一個自備電廠。他們願意給咱們150萬的貸款建設礦井,煤價從優,條件是咱們保證每個月五千噸原煤的供應!”


    彭耀南悄然的倒吸一口涼氣,很警覺的問道:“保山,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地委啊,就你們那個小煤礦能保證一個月五千多噸的產能?”


    徐保山猶豫了片刻才道:“老政委,我有私心啊,可咱們旗山都窮的揭不開鍋了。”


    彭耀南感歎道:“徐保山,年底一換屆,你就得從公社退休,我也就是明後年的事。所以,我可以當作你什麽都沒有和我說過,你也可以大膽的去幹,但我希望你在這件事上要盡量的多慎重一點,考慮的長遠一點。另外呢,我個人建議一些年輕人不要參與到這件事裏麵,免得以後追查起來會出問題的!”


    徐保山點著頭唏噓道:“老政委,我當然明白這些事,您還記得我和您說的那個年輕人,楊連雲的孫子楊少宗嗎,他真是有能耐,而且是真精明啊,對方耍的那些心眼和把戲都被他識破了,這個事情沒有他還就不好搞了呢。”


    彭耀南沉默良久的思索著,過了片刻才道:“那行,你就讓他上吧,我會注意著的。”


    頓了頓,他又語重心長的補充道:“保山啊,這個事情呢……我就不多說了!有些事,我是不方便出麵的,你得謹慎一點啊。還有,你年底就要退休了,換屆之前爭取給年輕人留一個好的環境和基礎,旗山這個地方,上麵還是有些老領導在看著的,對旗山是有感情的!”


    說完這話,彭耀南就將電話掛掉。


    徐保山沉默無聲的坐在書記的椅子上,不由得透過窗戶望過去,在那黑黑夜色中的窗玻璃上,他依稀像是看到了很多人,看到了自己逝去的青春。


    他心裏特別的愧疚,在這個位置上做了這麽久,他卻幾乎沒有給旗山人留下什麽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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