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人群當中再次變得騷亂起來,無數的竊竊私語與交頭接耳中,對於那個可怕未來的惶恐與不安,寫滿了每一個人的臉上。


    為首的健壯男子愕然著,雖然沒有足夠的智慧來理解太陽消失之後,他們將會迎來一個怎樣的世界,但僅僅隻是這幾天的騷亂也足以令他明白,太陽的消失將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可如果太陽永遠消失呢……


    他無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


    “那……我們……”


    他呐呐著,甚至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女先知沉默了,平日裏看起來無所不知的她,此刻也陷入到了茫然無助當中。但是,沉思良久之後,她好像做出了什麽決定一樣,用低沉的語氣說道。


    “獻祭吧。”


    “獻祭?”


    女先知瞥了一眼身旁的健壯男子,這位附近氏族的領袖臉上露出了困惑與不解,她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向這位強大的存在獻祭吧,用我們的牛羊、用我們的奴隸、用我們所有的財富,去乞求這位強大存在的憐憫吧。”


    健壯男子沉思了片刻,遲疑道。


    “這樣……能夠讓那位存在把太陽還給我們嗎……”


    “不知道。”


    女先知凝重的搖了搖頭。


    “但是,我們已經沒有什麽其他選擇了。”


    健壯男子沉思了許久,然後點了點頭,隨即朝著老嫗恭敬的俯身一拜,其他的男女也紛紛緊隨其後,對著老嫗拜了一拜,然後健壯男子便站起身,推開木門,帶領著眾人離去。


    女先知無聲的注視著麵前眾人的離去,誰也不知道她的心裏究竟在想這些什麽。


    直到眾人徹底消失在了她的視線當中許久之後,她才抬起頭,看著明月高懸的夜空,喃喃的念道。


    “奧丁神啊……這究竟都是因為發生了些什麽啊。”


    ……


    皎潔的月亮落下,太陽依舊沒有升起,整個世界都陷入到了深深地黑暗當中,不知有多少人陷入到了哀歎與愁苦當中。


    而在度過了著煎熬而又漫長的黑暗之後,第八個月亮終於升起了。


    借助微弱的月光照射,在女先知的屋子旁,不知何時已經聚攏了大批的成年男女,不少人都還牽著自己的牛,在這個深夜當中,牛哞聲此起彼伏,一刻也不能安靜下來,猶如集市一般熱鬧。


    而健壯男子則此刻手中拿著世代流傳的戰斧,神情莊重的等候在女先知的房屋外,沒多久,一聲木頭摩擦時的吱呀聲響起。


    “吱……”


    推開門,女先知看了看站在門外的眾多男女和他們手中牽著的牛,還有守候在門外的健壯男子,她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


    “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健壯男子恭敬道。


    女先知點了點頭,然後便越過了健壯男子徑直向前,而包括健壯男子在內的眾多男女則緊隨其後。


    一直走到山村外不遠處的一處祭壇旁,她才停下了腳步,而身後的眾人也紛紛停下,不敢越雷池一步。


    女先知靠近祭壇,在她的注視下,這塊由一整塊完整巨石製成,僅有最上麵被磨平,可以用於盛放東西的祭壇看起來沒有什麽特殊的,不過,祭壇最上麵的那些幹涸風幹的汙黑血跡卻仿佛是在警示著人們,這處祭壇的不簡單。


    女先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長長的吐出,努力的壓抑住自己內心深處的些許不安,然後她舉起手,朝自己後方擺了擺,早已有幾人牽著一頭公牛上前。


    “哞~”


    幾名身強力壯的諾斯人齊齊將公牛摁住,強行綁在祭壇之上,感覺到了危險與不安的公牛努力試圖掙紮反抗,並發出悲鳴聲,然而,諾斯人的力氣顯然大的駭人,縱然公牛再怎麽拚命試圖掙紮,但在這幾名諾斯人麵前也是絲毫動彈不得,隻能被綁在祭壇之上,被迫露出自己油滑光亮的腹部皮毛。


    女先知一邊將自己的左手摁在公牛露出的腹部,輕輕地撫摸著,以安撫陷入驚慌當中的公牛,一邊用自己蒼老幹癟的右手,從腰間緩緩拔出了一柄做工精細的鑲金小刀。


    “茲啦……”


    細碎的金屬聲響當中,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這柄做工精細到了極點的鑲金小刀反射出了點點的寒芒。


    女先知的口中一邊用生澀難懂的語言低聲吟誦著些什麽,幹瘦的左手,則輕輕地撫摸著公牛的腹部,安撫著公牛的慌亂情緒,而另一邊,右手所握住的鑲金小刀,卻已經在悄然之間逼近了公牛的心髒位置。


    女先知的解剖技術非常熟練,類似這樣的祭祀,她早已進行了不下上百次,她很清楚要如何才能準確的越過那些礙事的肋骨和細骨,直接命中一頭公牛的心髒,隻需要輕易一擊,她就能讓這頭公牛以最小的痛苦離開這個世界。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並沒有這麽做。


    她的動作停了下來。


    公牛側躺在祭壇之上,原本驚慌無比的掙紮,此刻也在女先知的安撫之下漸漸開始變得安靜下來,渾然不知死期將至。


    年邁的女先知注視著麵前的公牛,瞳孔當中晦暗不定。


    殺一頭公牛很簡單,但是,實行一次合格的祭祀卻很困難……甚至是危險。


    在這個時代,各類強大的怪物層出不窮,為了抵禦這些怪物,諾斯人往往采取祭祀的方式,向那些怪物們獻上祭品,倘若怪物享用之後,滿意了,便不會再來隨意滋擾這個村落。


    如果運氣好,甚至可以讓有些怪物從此成為這個村落的守護者,保護這個村落的安全,直至死亡。


    而這,往往也就是女巫、女先知們的義務了。


    一方麵溝通神靈、精靈,另一方麵則主宰祭祀,安撫怪物,這些女性的地位自然不可謂不高,以至於即使其本身沒有什麽戰鬥力,卻也足以令掌管附近十幾裏內數十個大小村莊的氏族首領也對其敬畏有加了。


    可是,倘若祭祀失敗,怪物沒有得到滿足,那往往就是怪物發狂的結果,這時,就輪到氏族首領與勇士們一起殺掉這個怪物了。


    而這一次的祭祀,毫無疑問,凶險異常,倘若失敗……後果難以預料。


    但是,沒有了太陽,即使僅僅隻是這麽幾天也足以令這個氏族感受到其可怕的後果了。


    寒冷、沒有光亮、逐漸變得潮濕的房屋、在黑暗的掩護下,變得更加危機四伏的野外……


    倘若再不采取行動,這個氏族就完了,所以,縱然時鋌而走險,女先知也隻能是咬牙走下去。


    但是,事到臨頭,那股濃濃的壓力感,還是壓的經驗老道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究竟該如何祭祀……”


    女先知的目光變幻不定,握住鑲金小刀的手猶豫不決。


    ……


    “哞~”


    祭壇之上,公牛有些不安的嘶鳴著,慌亂之後,在意識到沒法掙脫開繩索之後,公牛也逐漸放棄了抵抗,稍微安定了些下來,而這時,在它茫然的視線注視當中,女先知左手按住它的腹部皮毛,右手握緊閃爍著寒芒的鑲金小刀,口中開始低聲的念誦起了什麽,然後,右手手腕……


    猝然發力!


    “噗嗤!”


    一道皮革撕裂的聲音猛然響起,公牛的碩大瞳孔當中滿是恐懼,從腹部傳來的強烈劇痛感令它瘋狂的試圖掙紮。


    “哞!!!”


    它瘋狂的嘶鳴著,四肢拚命的試圖掙紮,身軀瘋狂的顫動著,但是,那隻平日裏看似瘦弱枯朽的手臂,此刻卻好似鋼鐵一樣堅硬,死死摁住公牛,令它不能動彈分毫。


    鑲金小刀在捅入公牛的腹腔當中之後並沒有停下,而是開始猛力的試圖劃開公牛的肚子,其粗暴的手法,根本不像是以往祭祀時那種幹脆利落、插進心髒後用不了幾個呼吸,公牛就會停止動作的獻祭手段,反而像是在刻意讓公牛感受強烈的痛苦與折磨一樣。


    鋒利的利刃深深地插入在公牛體內,從公牛的胸腔一路往下猛力劃開,逐步暴露出了種種包裹在柔軟皮毛之下的鮮活內髒,但即使如此,被刻意避開要害部位的公牛依然沒有死去,隻是掙紮的力氣在快速的削弱、消失。


    而當整個腹部都幾乎被完全刨開之後,整個公牛便隻剩下了勉強還在苟延殘喘的生命,呼氣比吸氣少,而公牛透明如琥珀般純淨的牛眼當中,生的氣息在漸漸褪去。


    這時,女先知口中的吟誦仍然沒有停下,她口中不停地念誦著什麽,右手將手中的鑲金小刀放在祭壇一邊,然後,兩隻手便順著敞開的肚皮,朝著公牛的體內摸去。


    毫無疑問,這種直接觸碰內髒的舉動自然會令公牛疼痛無比,然而,此刻它也已經做不出什麽反抗的動作了,隻有尚未完全失去生機的碩大瞳孔當中,那點些許的震顫還能表現出公牛此刻並非全無感覺。


    而當女先知終於在公牛的體內摸到了她所想要的東西之後,她便很幹脆的直接猛力一扯……


    “撲哧!!!”


    遠比給公牛開膛破肚時還要多得多的粘稠血漿,一下便噴湧而出,濺的女先知的身上全是鮮紅的血跡。


    而直到這時,公牛的瞳孔才徹底凝固了下來,一片死寂。


    但女先知並沒有在乎這一點,她絲毫也沒有顧及自己身上的血跡,反而是將自己那沾滿了血汙和內髒碎片的雙手從公牛腹腔之內取出,然後便跪在祭壇前,將雙手中捧著的東西麵對天空高高托起。


    在月亮所鋪灑下的月光照耀下,一顆仍然跳動著當中的心髒被披上了一層銀色,顯得格外矚目,說不出的邪惡。


    而女先知的臉上則滿是肅穆,口中仍然在吟誦著那詭異而晦澀的詞匯:


    “強大而智慧的存在,卑微的凡人在此向您獻上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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