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吃……再這樣……”


    在泥土建起來的土房當中,一個看起來不足三十歲的年輕人,正在耐心的叮囑著自己麵前的病人,這是一個典型猶太農民,身上穿著粗陋的衣衫,臂膀結實有力,一看就是善於農活的好手,但在年齡遠比他小得多的年輕人麵前,卻表現的格外唯唯諾諾。


    原因無他,因為在他裸露的小腿處有一塊大麵積的流膿發爛的地方,因為反複抓撓而留下的血痂層層疊疊,可見不是最近才有的,對於他而言,能夠有一個醫生願意解決令他夜不能寐的疾病實在是一件好事,又哪敢不尊重呢。


    等到年輕人說完之後,在他麵前,這個五大三粗的猶太農民此刻則莫名顯得有些拘束,小聲說道:


    “醫生,我沒有錢財……怎麽辦?”


    沒有錢財?年輕人臉上一愣,但隨即笑道:


    “沒事,你隻要給我一小口袋大麥就可以。”


    在這個年代,很多底層的平民根本沒有見過金屬貨幣,通常都是以物換物,所以,對於農民所說的話,年輕人倒也不感到驚訝。


    “謝謝、謝謝……”


    在猶太農民激動地不行的目光當中,年輕人隻是笑了笑,在塗抹好了藥物、收取了報酬之後,便繼續背上自己大包小包的行囊,騎上自己的驢子,再度前往其他地方救助病人去了。


    ……


    夜色深了,野外。


    明亮的營火旁,年輕人則坐在營火旁,四周都是黑暗,唯有麵前的火焰在劈裏啪啦的燒著,時不時的往中間添加一些木柴,以防止火熄滅,而一旁,被栓住的驢子則一旁不時叫著。


    就在天還亮的時候,年輕人走訪了好幾處的病人,有的是家人聞聽了他的名聲特意前來拜訪,央求他能夠治療自己病重的父母、孩子、兄弟,也有一些是他順道醫治的,無分病情輕重,他總是會去盡心盡力的去醫治這些病人,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延誤了時間,以至於沒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城中。


    不過,出外行醫,這些事情倒也是家常便飯,他倒也不覺得。


    望著頭頂的夜空,那滿是璀璨星辰的天空當中,夜空顯得靜謐而浩瀚,讓人忍不住心生敬畏。在這紛擾的世上,也隻有偶爾抬起頭看著這夜空當中的星星,能夠令這個年輕人感到輕鬆一些。


    人們說,神靈便居住在這星空之上,但如果神靈真的存在,為什麽要讓世上充滿這眾多的疾苦呢?


    年輕人沉默著,白天所見到的種種景象不由的浮上心頭,那些因為意外而斷手斷腳、或是因為野獸襲擊而身有殘疾的、或是因為疾病而備受煎熬的,林林種種,都讓他感到歎息。作為一個醫生,他早已見過了許許多多的生死,但每次見到生死的時候,也依然還是會感到心情複雜。


    “為什麽……為什麽人非要死。”


    種種的困惑纏繞在他的心頭,但這些問題哪怕是當世的學者都要沉吟不已,又何況他這麽一個小小的醫生呢。


    突然之間,身旁光線閃動,沒等他反應過來,從灌木叢當中便跳出幾個人。


    “站住!”


    伴隨著這聲暴喝,正欲起身的醫生僵住了,因為就在他的身旁……幾個手拿刀劍的人已經把他給團團包圍住了。


    為首的是一個褐色頭發、臉頰處有一道傷疤的健壯男子,他臉色陰沉的看著他,用手中的長劍抵住了年輕人的咽喉,冰冷的劍鋒擦著肌膚,銳利的鋒芒若有若無,令年輕人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僵住了,完全不敢再動。


    “交出東西,放你不死。”


    低沉的聲音說道,而身旁早有一人翻動起了年輕人的行囊,看看有什麽東西。


    遇上強盜了……


    年輕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暗暗叫苦,手心滲出汗漬,卻又不敢亂動,隻能結結巴巴的說道。


    “我……我是個醫生,沒什麽東西可以搶……”


    “頭,這有幾小袋大麥和幾個大蒜和一些第納爾。”


    但就在這時,一人叫道,隨即,麵前的健壯男子麵色陰沉的看著年輕人。


    完了……


    年輕人心中暗自歎息了起來,但就在這時……


    “含那?你是含那?”


    一個又驚又疑的年輕聲音響起,然後從幾人當中走出一個瘦弱的男子,仔細的打量著麵前的年輕人,驚喜的說道。


    那個聲音令年輕人感到有些熟悉,然後年輕人看著麵前的麵孔,舊去的記憶開始回想……隻是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一個性格靦腆的年輕人,與此刻手持刀劍的匪徒形象截然不符,他遲疑的說道。


    “利伯?”


    “對!是我。”


    興奮的瘦弱男子激動道,然後他急忙對著的身旁的健壯男子解釋道。


    “這是含那,拿撒勒的含那,他是個醫生,過去曾經救過了父親和我的命。”


    緊接著,這個瘦弱男子轉過頭,看著麵前的含那,他不由的說道。


    “神啊,我竟然用劍指著我的恩人……”


    ……


    營火繼續燒著,隻不過這一次,營火旁多了幾個人,而原本獨自一人的含那也多出了一個交談的對象,利伯。


    “……自從彼拉多做了總督之後,這日子真是越來越難過了。”


    對著含那,伯利一邊說著,一邊搖了搖頭。


    羅馬帝國疆域遼闊,但也因此,難以管理當地事物,所以名義上很多地方都是羅馬帝國的疆域,實際上卻依然還是由當地的王國國王所管理,這些王國則以類似附庸國的形式存在,而位於羅馬帝國接近帕提拉帝國邊疆的猶太王國,便是由擁有猶太王血統的艾律王所統治。


    然而,在含那出生前後,凱撒的養子屋大維作為帝國皇帝便對於猶太王國進行了削弱,將大部分地區整合為猶太行省,僅給艾律王保留了加利利地區的封邑,而本多·彼拉多,便是屋大維死後的第二個皇帝提比略所任命的猶太行省總督。


    這位帝國總督是一個出生羅馬的帝國公民,即使是對於羅馬本土、意大利行省的羅馬公民都抱有深深地優越感,更別說是這些還遠遠不如意大利行省的邊疆行省了。自從作為猶太總督以來,他便想法設法的試圖加強當地對於凱撒的崇拜,猶太人不喜歡崇拜偶像,反對立雕像,但他卻非要到處豎立凱撒的雕像,激起了猶太人群的不滿,以至於造成了反複的宗教衝突。


    而含那所居住的拿撒勒城則是猶太王國當中不起眼的小城,屬於艾律王領土下的加利利地區,倒也不歸彼拉多所管轄,對此知曉不多。


    在交談當中,含那得知,他們都是都是因為不滿和反抗彼拉多的施政,以至於被彼拉多暴力鎮壓、不得不被迫逃離原來生活的故土,聚集起來,以搶劫過路行人為生。


    “那你父親呢。”


    說著,含那順口問道,但隨即他便意識到自己問錯了,在他麵前,利伯的臉色黯淡了下來,沒有再說話,隻是苦澀的搖了搖頭。


    含那張了張,最終還是無聲的歎息了一聲。


    世事多艱,他又哪裏有什麽辦法指責他們,在這個人命賤如草芥的時代,誰都隻是水上浮萍、身不由己而已。


    自此,一夜無話。


    隻是在天亮了之後,利伯特意帶著幾個同伴將含那送到了拿撒勒城城外不遠處,直到含那走遠了之後,他回頭看了看,遠方,那已然好似黑點一樣的靦腆年輕人仿佛還依稀在朝著他揮手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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