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要活捉那個女人,你想殺了她。”


    在那被遺忘的舊世界當中,望著麵前的亞當之子,曾經的天國副君梅塔特隆、後來的墮天使路西法如是說道。


    天使的目光猶如火焰,所有直視天使目光的凡人都會直接焚化為鹽,但在路西法麵前的人卻是例外,因為他的父母曾是神之子、居住在伊甸園當中的最古老人類,他的父母曾與天使為伴,與神相居。


    原人,最原始的人,生活在伊甸園內不知生老病死為何物的神之子。


    亞當、莉莉絲、夏娃都是如此,莉莉絲能夠輕易的攀爬上象征萬事萬物地位階梯的卡巴拉山,與那天使拉結爾交談,壽命無止境、歡喜無止境、力量無止境。


    唯有在逐出伊甸園之後,最古老人類的力量才被一點點削弱,但縱然如此,亞特蘭蒂斯人依然有千年壽命,而該隱的力量更甚於亞特蘭蒂斯人。


    他被神所詛咒,無法感受到感情卻也不老不死;他被蛇之父所寵愛,順從黑暗以獲得了移山倒海的力量。


    望著那亞當之子,梅塔特隆能夠感受到在其體內蘊藏的強大力量。如果他真的想要做什麽,在這個沉睡、天使離去的時代,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攔他,但他卻什麽也沒有做。


    “你並不是在幫助撒旦脫困。”


    望著他,天國副君如是說道。


    赤裸的男人沒有說話,而是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微風拂過身體的微涼觸感,感受著腳下鬆軟泥土的濕膩,感受著這個世界的美好一切,但那如堅石般的心靈卻怎麽也無動於衷。


    自己一定是缺了什麽。


    他的理性告訴著自己,但他的心卻對於理性的話無動於衷。


    一個感受不到情緒變化、像石頭一樣的人,真的還是人嗎?依稀間,他隱約記起自己好像曾經如此問過自己。


    在失去感情之前的記憶依然清晰,那些自己或喜或怒時的記憶好似昨天發生的一般,他知道那時候的自己是笑得很開心也怒的很直接的,但默默感受著那些過去的記憶……卻隻像是在翻一本舊書,雖然看見了,但也僅僅隻是看見了,毫無觸動。


    “為什麽要助它脫困?”


    平靜到可怕的聲音說著,毫無起伏波動。


    “它早已決定好了一切,又有誰能夠違抗它的意誌。”


    “它已經死了。”


    那坐在刀劍王座上的殘翼天使再度說著。


    是的,那條大蛇陷入到了永眠當中,它已經變成了地球本身,永眠即是死亡,那條大蛇已經死了,隻是死掉的東西蠢蠢欲動試圖活過來。


    該隱不置可否,他用平靜到毫無起伏的話說道。


    “梅塔特隆,你真的認為它死了嗎?”


    在那被遺忘的舊世界當中,殘翼的天使沒有再說話,在那永遠躁動不安的舊世界殘骸當中,新一輪的叛亂再度出現了。


    眼前的影像隨著叛亂的爆發而消失,而該隱卻依然沉默著。


    不知沉思了多久,男人感受到了來自地上的一陣感應,那是那名為天使拉結爾、撒旦、大蛇的怪物的氣息。他明白,那個被封印的容器終究還是被解開了。


    恍惚間,亦如是再度回到了那一天。


    ……


    “為什麽不將這個雕像永遠封印,要留下一個鑰匙。”


    自己看著麵前的法蘭西人,那個法蘭西人正在對著那個裝有魔王心髒的戎裝少女雕像虔誠祈禱著。


    對於自己的話,那個過去榮光無限的法蘭西人卻沒有回應,而是依然虔誠向著他的聖女祈禱著,當漫長的祈禱結束之後,他才莫名發出了癡癡的低笑聲。


    最終低笑聲變成了莫名的瘋癲狂笑,那瘋瘋癲癲的法蘭西人睜大了他的眼睛,看著麵前的男人,發出了詠歎般的聲音。


    “永遠封印?亞當之子、吸血鬼的始祖、我等的祖先啊,又有誰能夠將這蛇之父永遠封印?便是全知的門之主亦不能。世上不存在能夠封印那蛇之父的力量。”


    “並非是我要留下一個鑰匙,而是這個鑰匙必然存在,因為這個雕塑總有一天要被開啟,這是必然。”


    明明是他親手封印了那個心髒,但那個瘋瘋癲癲的前法蘭西元帥卻不這麽認為。


    而看著麵前瘋瘋癲癲的法蘭西人,自己則看著手中的“鑰匙”——一麵精巧的旗幟,隻要將這麵旗幟放入那戎裝少女的手中,那雕像便會被打開,這是唯一開啟雕像的方式。


    於是……


    “啪!”


    自己折斷了這麵金屬的旗幟,開啟這個雕像的鑰匙消失了,雕像也就成為了不可能會被開啟的事物,沒有鑰匙,又要如何開啟這個封印了魔王心髒的雕像。


    永眠的大蛇,便如此永眠吧。


    但在一旁,親手打造出這把鑰匙的法蘭西人卻隻是瞥了一眼,看著斷裂的鑰匙無動於衷,便又轉過頭去,望著麵前的戎裝少女雕像。


    在他的眼裏,那聖女的英姿是如此令人向往。


    那雕像繪製的正是那年他所見到的,那個十七歲的少女高舉手中的旗幟,然後締造出了一個宛如神話的傳說故事。


    看著那雕塑,他喃喃著。


    “沒有意義的,一切都已經決定好了,那偉大的蛇之父安排好了一切……你毀掉了一個舊的鑰匙,但也會因而誕生出一個新的鑰匙,無論如何掙紮都是無用,因為蛇之父終將醒來。”


    “該隱,你幫助了我,我便以這源自異世界的知識來幫助你,但不要以為這真的能夠實現你所想要的。終有一天,這個看似是封印的東西將會被揭開,屆時,永眠的蛇之父將會醒來。”


    ……


    男人曾經以為自己將它永遠的封印了,但達芬奇、烏貝托、以及剛剛揭開那封印的人類,似乎那雕像上有什麽魔力一般,在吸引著那些驚才豔豔的人們奮不顧身的試圖揭開那封印、以喚醒那沉睡的魔王。


    “非是人在追逐知識,而是知識在追逐人,它的追逐殘酷而無情,亦如鷹隼在追逐地上的兔子。”


    不知為何,男人想起了那個法蘭西人經常說的一句話。


    也許,從來不是那些驚才豔豔的人們在追逐雕像,而是雕像在追逐那些驚才豔豔的人們。它的追逐冷酷而殘忍,那些驚才豔豔的人們,誰也沒能逃過它的追逐。


    這才是真相嗎?


    男人思考著,他並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低下頭,身旁已經跪伏著數不盡的海底生靈,從腳邊到視線的盡頭,數之不盡、無窮無盡的生靈伏倒在他的麵前。


    它們在懇請王的回歸。


    王並沒有拒絕,因為在很久以前的過去,曾經有一個美麗的身影囑托他要善待這些孩子們。


    王曾經違約了,但現在,他應該履行自己當初的承諾。


    無關其他,僅僅隻是因為自己當初向那個身影許諾過。


    即使這個承諾隻能延續短短的一段時間,便會因為那個注定到來的末日而消散,但至少,在那末日到來之前給予這些生靈們以最後的繁榮吧。


    末日前最後的繁榮,僅此而已。


    當那沉睡的力量蘇醒之時,一切都將畫上句號。


    “……曾經有一個巨人,有一天它睡著了。而在它睡著的地方有一群螞蟻,螞蟻不能理解巨人為什麽不再動彈,於是螞蟻們認為巨人死了。在那之後,螞蟻們一代又一代的繁衍、死亡,過了百年之後,長眠的巨人再度蘇醒,在螞蟻們眼中發生了什麽?它們認為巨人複活了。”


    在得到了那本書之後,那個瘋瘋癲癲的法國人曾經對男人念叨著這個故事。


    他說,亦如那在拉萊耶中長眠的偉大克蘇魯一般,蛇之父不會死去,死亡隻是它的一次長眠而已。


    那永恒長眠的並非亡者,在奇妙的萬古之中,即使死亡亦會消逝。


    ……


    倫敦,地下教堂內。


    這座地下教堂曾經記述了郇山隱修會的過去。達芬奇的一部分屍骸埋葬於此;牛頓曾經在此成為隱修會的導師;從這裏曾經發出過改變世界命運的決定、令裏世界第一次與表世界聯合起來對抗當時的納淬德國。而現在,在這裏的隻有眾多屍體。


    “你們必將……”


    “哢!”


    一個憤恨的怪異聲音尚未說完,回應它的隻有刀斧落下的聲音。


    到處都是屍體,人類的屍體、吸血鬼的屍體、穿著隱修士服飾的蛇人屍體,寬廣的地下教堂內,眾多的血液混雜在一起,形成了詭秘的顏色。


    身穿西裝革履的男子麵色蒼白,看著麵前的駝背老修士,露出了笑容。


    “克勞文修士,怎麽,你還不打算放棄嗎?”


    而看著他的笑容,被他稱呼為克勞文修士的駝背老修士卻隻是漠然的看著他。不同於之前在北極的時候,此刻的老修士看起來越發怪異起來。


    他的頭部趨近於蛇頭的三角形,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讓人不寒而栗,身上遍布蛇鱗,過於蒼老的身軀即使是在轉化為蛇人後也無法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反而駝的越發厲害了。


    “吾主已經賜予了你以力量,為何你要背叛。”


    怪異而嘶啞的聲音說著,但在他麵前,西裝革履的男人卻露出了微笑。


    “力量?我不得不承認那確實是很強大的力量,但是……既然力量源自那個雕塑裏,我為什麽不將這股力量直接據為己有?”


    “克勞文老修士,看來你真的是老了,對於下屬組織的控製力都變弱了,以至於沒有意識到下屬組織的不滿和抗拒。我隻是稍作鼓動,像彼得之手這些對於郇山隱修會忠誠近千年的組織居然都投向了我,這次的突襲你們毫無察覺,看來現在是真的沒有誰支持你們了。”


    “吾主即將蘇醒,凡人卻在為這些蠅頭小事而爭執,實在是吾等無能。”


    對於西裝革履男人的嘲諷,老修士平靜如常,隻是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戰場已經被打掃幹淨,僅有老修士一人了,眾多的吸血鬼和人類士兵們都慢慢圍了上來,西裝革履的男子也不擔心有什麽意外,反而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在我出生的時候,我就注定不會平凡。我的父親是荷蘭國王路易·波拿巴,我的叔父是法蘭西皇帝拿破侖·波拿巴,所有人都在稱讚和敬畏我的那位叔父。最初,我也一樣很崇拜我的那位叔父,因為他的戰無不勝,但後來我變了,我不願僅僅如此,我不應該隻是‘拿破侖的侄子’,我不應該隻是活在我叔父的陰影下,我應該超越他。”


    “我成為了法蘭西的皇帝,成為了拿破侖三世,我拚命的試圖超越我的那位叔父,但最後卻意識到這根本不可能……”


    他一邊說著,並看向麵前的克勞文修士。


    “但憑什麽,憑什麽我就隻是‘拿破侖的侄子’?我不惜成為吸血鬼以獲取永生,隻為了找到一個機會,終於,我找到了這個機會。”


    他的目光注視著克勞文修士手中的雕像。


    “我的叔父曾經得到過世界秘鑰,他因此建立了難以想象的功勳,但我即將要做的,是遠遠超越我叔父拿破侖·波拿巴之上的無上偉業。”


    他緩步走向老修士,老修士試圖抬手做什麽,可隨即無數的子彈射向他,將他的身體如同一塊破布般撕的支離破碎。


    雕像從克勞文老修士的手中滑落,掉落在血泊當中。


    西裝革履的男子……不,夏爾·路易·拿破侖·波拿巴,這位拿破侖三世皇帝從血泊當中拾起沾滿鮮血的雕像。


    那染血的戎裝少女仿佛在看著他,那英武的麵龐亦在血的沾染下多出了幾分邪性與狂熱。


    望著手中的雕像,拿破侖三世喃喃著。


    “其實打開這個雕像的方法,真的很簡單啊,需要的就是你們這些轉化為怪物的家夥的血而已。”


    在他的聲音當中,封閉許久未曾打開的雕像從身體兩側出現了一條小縫,雕像緩緩打開,露出了深藏在其中的一顆心髒。


    那心髒仿佛活的一般,依稀還在隱約跳動。


    舊的鑰匙被摧毀了,雕像自然會製造新的鑰匙。


    注視著麵前的心髒,雖然在夢境當中已經見過了,但男人確實是第一次真正看見那顆心髒。隻不過,他並不打算像夢境當中指引的那樣讓心髒的主人蘇醒。


    他不會喚醒心髒的主人,他要奪取深藏在這顆心髒當中的強大力量。


    “我將會成為新世界的神。”


    望著手中的心髒,男人的瞳孔當中閃耀著狂熱與貪婪。


    ……


    與此同時,在海墟的某處,抓住父女兩人的巨龍朝著天穹屏障破開的大洞飛去,那無數的海水灌入這處海底世界當中,也給予了出入的方式。


    巨龍直接頂著龐大的水壓朝著出處飛去,即使是在海水當中,它亦是如此的矯健,它的體表覆蓋了一層淡淡的光圈,將海水排斥在光圈外,令手中的父女也不會被海水所淹死。


    一千米、兩千米、三千米……


    飛快的朝著海洋的上方飛去,良久之後,麵前終於出現了光亮。


    “嘭!!!”


    伴隨著巨大的水花,躍出水麵的巨龍在空中翱翔著,又朝著不遠處的陸地的方向飛去。


    而當巨龍停留在沙灘之上時,它揮舞著自己的翅膀,將爪子所抓住的父女二人輕輕放在了沙灘之上。


    羅伯茨已然痛到昏厥過去,而唯一保持意識的隻有基本沒受傷的瓊,瓊艱難的從沙灘上站起。望著麵前那隻在影視和神話當中才會出現的龐然大物,望著那雙望著自己的豎立金色瞳孔,呐呐不能語。


    不知道為什麽,她仿佛感覺麵前的龐然大物對於自己和爸爸並沒有惡意,似乎還很有善意。


    “你……”


    話音未落,麵前的巨龍身體似乎有些站立不穩,然後突然開始了縮小,並最終在瓊的麵前變成了一個倒在地上的赤裸人形。


    那是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微卷的長發、身材高挑,看起來是個典型的美人,隻是在她的腹部是一個巨大的傷口,正在不斷地流血,以至於她昏迷在了地上。


    而當看見麵前的人形時,瓊不禁長大了嘴,在這段時間裏她已經受到了太多的驚訝了,但任何一次驚訝都無法與現在的這一幕相比。


    “溫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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