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站起身來,先是隆隆大笑,幾步跨到門邊,將石門拉了開來。


    “大兄!等得多時,呼早已不耐煩了!”


    見到門口的常崎,呼延咧嘴露笑,一對燈籠大的熊眼卻瞪得滾圓,泛出興奮至極的精光,雙拳將胸膛捶打得有如戰鼓,這才摟住常崎,大笑關門向外走去。


    “聽說呼司監來這戰熊城不久,恐怕還沒感受過戰熊城夜裏的繁華漂亮吧?這就帶呼司監一路行去,好好看看這夜間的戰熊城!”


    常崎把熊臂搭在呼延肩頭,兩頭黑熊模樣親密,大聲呼吼、喧鬧著遠去,漸漸融入到夜幕之中。


    正與常崎親近,呼延似乎未曾注意,背後那左角石屋的門悄然打開,一個十丈高壯碩熊軀靜靜站在陰影裏,祭那張斜疤猙獰的黑毛熊臉若隱若現,目光陰冷、淡漠。


    目送兩熊轉過街角,祭站在門內巋然不動,似在思量何事,又似在等待時辰,半響後他緩緩關上石門,麵色平靜沉默也向外走去。


    道路兩旁,均是酒肆肉坊,道路中央都是十丈黑熊往來奔走,呼朋喚友,當街抱起酒壇大灌,或是扭打做一團。偶爾應是有母熊走過,定會引來一路興奮的嚎叫,無數黑熊捶胸怒吼,抑或擺出自家最英勇的模樣,隻望能獲得母熊的另眼相看,便能有一夜風流,說不定還能成就一世相好的美談。


    這般凶蠻又繁華的景致,倒也像那人界國家的都城,不過將周遭事物均放大了十倍、百倍。隻是往來黑熊甚少穿著,風俗與人界蠻荒之地的部落王城類似,熱鬧倒是熱鬧,但總有一股子缺乏禮儀、教化的魯蠻之氣。


    呼延來這戰熊城早有五十二年,也曾以人族奴才身份體味過戰熊城夜間的模樣,此刻他化身野林來的戰熊呼,種族身份有了變化,再來遊曆戰熊城,眼中仿佛又是一番新景致,感覺竟渾然不同。


    所以他此刻四處觀望,神色好奇又興奮,倒也不全是為符合身份而故意裝扮的。隻是其中幾分真幾分假,便隻有呼延自己心裏才知了。


    “大兄!這便是戰熊城啊……好熱鬧!好像這上界的戰熊,全都聚集在這裏,實在熱鬧得緊!”


    聽得這話,常崎隆隆大笑,長吼道:“呼司監這話說得太過,但與實情亦相差不遠!我戰熊族同族數量何止億萬,散落在這億萬疆土之上,戰熊城常居不過百萬之數,滄海一粟而已!說你所言相差不遠,是因為這戰熊族的財富,近乎都匯聚在這個城市裏!而戰熊族最厲害的勇士,也都會跋山涉水投奔戰熊城!”


    “這便是夢想和野心築起的雄城,凝聚整個戰熊族精粹的地方,就像你呼!“常崎似是不經意地掃過呼延的熊臉一眼,長笑大吼道:”隻要擁有主上的賞識,隻要擁有機遇,這戰熊城就是天堂!你會獲得超乎想象的收獲!能來戰熊城混上一段時間,也不枉你來世上活這一遭!”


    常崎高亢的吼聲在耳邊炸響,呼延聽得失神迷醉,似乎沉浸在自家的幻想之中,嗬嗬傻笑,尚未飲酒,已經先醉了。


    緊緊注視著呼延,見到呼延這副未見過世麵的憨直模樣,常崎嘴角下撇,露出一抹鄙夷,又頃刻變作大笑,親昵拍打呼延肩頭。


    “呼!你獲得了主上的看重,一步跨入我斯瓦匹剌家的大門,日後的風光,已經和你從前大不相同啦!你將獲得更多戰熊的羨慕,更多的財富,更好的款待,更大的榮耀!甚至……也許還能找到一頭隻屬於你的母熊!”


    常崎循循迷誘,見呼延聽得渾身激動而戰栗,他更是對自己的口才得意至極。


    其實,他哪裏知道最後那句話對呼延的殺傷力。


    獲得一頭屬於呼延的母熊!


    這念頭從呼延腦中一閃而過,登時讓他不寒而栗,渾身泛起雞皮疙瘩。而老匹夫,早已在呼延腦海裏壓抑不住,捧腹大笑不止。


    呼延化身十丈熊軀,再次混入戰熊城斯瓦匹剌家做了羆的食客,自是貪求那鍛體功法,亦或是得到疆域地圖,收獲寶物,獲取各族傳聞。可卻從未想過真就變作一頭戰熊,甚至去迎娶一頭母熊來當做妻子,此後生兒育女,過一世安生日子。


    即便他如何寬慰自己,亦難改骨子裏對自家是人族的認知,何況他連黑熊公母都無法分清,若真叫他取了一頭母熊做妻,每日對著那龐大身軀,渾身黑毛,說話均是靠吼,饒是他自認毅力堅韌,也承受不住這等極致撩人的滋味。


    眼見常崎兀自得意,呼延不得不強忍住肚裏的反胃,佯裝出興奮、渴望的神色,沉吼道:“常崎大兄,怎麽不見你尋到屬於你的母熊,一道過那幸福日子?”


    常崎笑臉微滯,刹那後又大笑沉吼,“我還年輕,可不想被一頭母熊綁住,等我快活夠了,再去尋也不遲!”


    “聽說那屈臣家的尹,是戰熊族最有名的漂亮母熊!要是她想和你過,你會不會要她?”


    “可不能胡說!”常崎臉色大變,沉肅低吼道:“那是屬於我們主上的母熊,以後肯定要成為主母,我們不能說這樣的玩笑話!現在那頭母熊的名字,在主上麵前就是禁語,千萬不能和主上提起,你記住沒有?”


    “哦!我以後不說就是!”呼延撇撇嘴,不滿地沉吼嘟噥,卻還是答應下來。


    好心叮囑,至於呼延有沒有聽進心裏,常崎才懶得知道。他此刻卻陰沉著臉,鄭重點頭,悄無痕跡地轉變了話題。


    “呼司監,你看!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他伸出一根粗壯熊指,遙遙指向前方某處,興奮沉吼道:“聽說獄吉司長,這次去南蠻野嶺碰到了好運,狩獵到一種漂亮凶獸的幼崽敬獻給主上,主上很高興,說是能拿去取悅屈臣家的尹,所以重重賞賜了獄吉司長!”


    “這獄吉司長曾與我同僚,一起去殺過異族!這次獲得賞賜,酒宴便沒有設在家裏,而是設在這王酒坊!戰熊城最好、最高貴的酒坊!”


    呼延循著他的指引望去,心裏當真大吃一驚。


    戰熊族不善雕琢刻畫,所以戰熊城內均是石屋、石殿,街邊所立肉坊酒肆,大多沒有花俏的裝飾,頂多寬敞廣闊。邊角、牆沿若是能有雕刻或石像,便算是精美高貴的酒肉坊肆。


    假若玉石鋪就,占地千丈方圓以上,雕梁畫棟,精工華美,那便是大家族才能享用的恢弘石殿,用來彰顯高貴身份、地位,比方斯瓦匹剌家那群石殿一般。


    而這正前方出現的酒坊,竟會全然不同,與呼延往日所見迥異非常。他對這戰熊城亦不算陌生,卻真就不知道這是何處,居然出現了一座玉石金木的精美房屋。


    這處酒坊精致得如同模具,饒是以呼延在人界見慣了華美樓屋、皇家宮殿、道門洞府,卻也尋不出這酒坊一絲瑕疵。


    門是泛著暗金毫光的木質大門,窗是琉璃一般通透朦朧,流轉著斑斕色彩,牆是邃紫近黑的玉石,堆砌得嚴絲合縫,整塊牆仿若便是一整塊紫黑色玉石。乍一看與周遭酒坊相似,實則已是風華內斂,沉凝、厚重又不失精美大方,隱隱便透著高貴,卓爾不凡。


    在那酒坊正門前,圍攏著一大群黑熊,相互嬉笑怒罵,似是關係極為親近。常崎遠遠便隆隆長笑,大跨步湊到這群黑熊身邊,隨手對著周遭黑熊胸膛亂捶,仿若肆無忌憚。那被他捶到胸口的黑熊,都是大笑著反捶過去,顯然與常崎交情不錯。


    如此看來,這常崎倒真是頭交際廣闊的黑熊。


    “呼!來來來!”


    與一眾黑熊打鬧一番,常崎終於想起呼延,咧嘴笑著拉過呼延來,與眾頭黑熊高吼道:“各位好友,這便是我昨夜與你們說的呼,我斯瓦匹剌家新上任的建築司司監,如今正是我的同僚,今夜隨我前來,與各位結交認識!獄吉司長,你不會吝嗇多一頭戰熊的酒肉吧?”


    當中一頭獨耳的黑熊隆隆大笑,湊過來對著常崎胸口猛捶幾拳,咆哮道:“常崎!你竟然說我吝嗇!明夜你來這王酒坊請我喝酒!如何?”


    此話剛落,常崎瞪大熊眼,連連擺手,死死咬住不肯應諾,引得眾熊齊聲大笑。


    調笑打趣完,這獨耳黑熊眯起眼睛,對著呼延細細打量,刹那後咧嘴露笑,揚聲吼道:“你就是呼?既然是斯瓦匹剌家的司監,讓我請你在王酒坊喝酒,倒也算夠得資格!我們斯瓦匹剌家建築司的祭司長,怎麽沒同你們一道前來?“


    不等呼延答話,常崎驚愕得雙目睜圓,沉吼道:“獄吉司長!你請了祭司長,怎麽沒同我說一聲?”


    獄吉詫異之色一閃而沒,似有若無地瞥了眼常崎,忽而咧嘴歉笑道:“沒同你說?許是昨夜酒醉,我便忘了告訴你吧!”


    “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常崎滿臉責備神色,怒目沉吼道:“祭司長可是我的頂頭上司,你這般做,不是讓我難做麽?我這樣不給麵子,要是祭司長心裏記恨,以後日子可就難過了!”


    “無妨!無妨!”獄吉渾不在意,揮手道:“我們便在此處靜等祭司長過來,那時我再與他解釋兩句,定叫他不會怨恨於你,更不會借機刁難你便是!”


    呼延聽得一臉迷茫,實則心底冷笑連連。


    這兩頭黑熊臨時圓場,倒也算默契十足。想來這場戲早有預謀,如今便是演給戰熊呼看的,他才是此戲中至關重要的角色。


    這等小伎倆,呼延哪會看不出來,隻是他如今乃是戰熊呼,隻得裝傻充愣,佯裝不知了。


    聽到獄吉所言,常崎臉色微緩,尚未答話,身後便傳來祭冷淡的沉吼。


    “讓諸位久等了,祭已來到,這便進去飲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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