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即是得了傳喚,跨步行至正殿玉門處,便無需再呼吼求見,昂然推門而入。


    石殿透亮,呼延推門向內望去,便見羆高高端坐石座上。雖說今夜是貴客來訪,亦不見他有絲毫慌張,此時似在閉目養神,靜等呼延來到。


    呼延直行到石座下那石階沿,才單膝跪地,垂頭沉吼。


    “呼應召來見主上!”


    聽得這聲沉吼,羆才緩緩睜眼,那對碧色熊目猶如珍寶夜明珠,燈火中透著碧色幽光。他坐直熊軀,自石座上起身,重步走下石階,在呼延麵前佇足片刻,雄軀昂藏,隱有窒息般的壓迫之氣。


    “今夜不準亂語,緊跟在我身後!答應我,便帶你去看看場麵!”


    呼延重重喘息兩聲,將頭顱垂得更低,麵上隱有興奮之色,高吼道:“是!呼謹記主上之令!”


    “唔……起來吧!”羆將一隻熊掌搭在呼延肩頭,擦身而過,率先跨步走向殿門,“從現在起,記牢該記的每一頭戰熊,我相信你懂得!”


    “是!”


    沉吼應諾之後,呼延站直熊軀,與羆稍離一步,緊跟在他身側。


    兩熊出了這石殿,下得殿前石階,便循著大道向深處行去。


    這大道正前方,乃是一座愈發高聳巍峨的石殿,比羆所居那石殿大上十倍不止,周遭均是上佳玉石堆砌,雕刻有熊首、熊掌,玉璧更雕鑿出一幅幅精美鮮活的壁畫,似是描繪萬族廝殺的場景。可惜壁畫僅為彰顯戰熊驍勇善戰、戰無不勝之景,恐怕與曆史相比,依舊偏頗甚多,有失真實。


    羆與呼延闊步走到這大殿之下,便見無數人族仆役往來奔走,如螞蟻般密密麻麻。人族仆役圍攏之處,正是兩尊偌大玉石座,通體朦朧隱有赤色,如同玉石內有血水流轉一般。玉石麵打磨圓潤,雕有草木、走獸形象,那戰熊浮雕依舊高高在上,俯視蒼生。


    這兩尊玉石座,一尊稍大一尊稍小,呼延一看便知,想來那稍大的玉石座,是給斯瓦匹剌家的家主起的行座,而稍小那尊,自然便是預備給羆的行座。


    呼延腦中心念靈轉,倒是想到了其他事情。


    曾聽羆有言,當今斯瓦匹剌家的家主起,膝下有上百親子,羆便是起最小的兒子。如今斯瓦匹剌家的局勢,僅有四頭戰熊對下任家主之位相互競爭,起的兒子裕、忌、羆、梁。


    分管三司的起長子裕,第九子忌,還有後來居上,從二兄手中搶來狩獵司、豢獸司,如今亦分管三司的羆,甚或再算上僅餘廚司的二子梁。


    現下長子裕、九子忌、幼子羆,手頭均分管三司,看似勢均力敵,其實不然。


    便如今夜這般,貴客來訪戰熊族,此乃族中大事。但如今大殿下僅見兩尊行座,又唯有羆應召而來,顯然今夜待見貴客,起僅喚幼子羆一道前去,未喚其餘子嗣同去。


    顯而易見,四熊之中,還是羆略勝一籌,獨得父親恩寵。僅此一點,無論是長子裕、九子忌,抑或早已失寵的二子梁,都不如羆甚多。


    忽而悟通其中關竅,呼延暗自欣喜。


    他雖是佯裝黑熊,伺機潛伏在這斯瓦匹剌家,假裝忠誠與羆,但好歹也得摸清形勢。倘若跟了個失勢的主子,他亦難有好日子,前途暗淡無光。而羆此時卻正得寵,前途光明遠大,呼延正好潛伏在其身側,便能刺探出更多信息,更好細細謀劃日後之事。


    正思量間,石階上大殿透出一抹強光,卻是殿門大開,有三個拉長的偌大黑影攢動扭曲。待呼延仰首,便見到石階上出現了三個黑毛熊腦,當中那鼻頭有白斑的,便是斯瓦匹剌家的現任家主起。


    羆悄然用臂肘撞了呼延一下,似有點醒之意,這才單膝跪地,揚聲沉吼。


    “羆拜見父親主上!希犁叔叔!婺劇叔叔!”


    幸得羆暗中點醒,呼延及時隨他單膝跪下,垂頭噤聲以示臣服,沒有失了禮數。


    他無需出聲,便用餘光亂掃,隱約見到石階上三頭黑熊跨步而下,均是隆隆大笑有聲。


    “羆!我最寵愛的兒子!還是你最懂得禮數!”起沉吼一聲,走到羆麵前,伸出手臂將他扶起,麵露滿意的笑容,忽又沉吼道:“待會兒要是見到屈臣家,你也不可因為尹拒絕了你,就對他們家的戰熊魯莽衝撞,讓那蒼狼族的狼崽們看了笑話!”


    似是聽到“屈臣家”和“尹”這兩個詞語,羆略微皺眉,卻還是恭聲應諾,“是!父親主上!羆定會遵守規矩!不會侮辱了我們斯瓦匹剌家的威嚴!”


    “哈哈!這才是我起的兒子!”起揚聲大笑,才見到隨羆一道起身的呼延,上下打量一番,沉吼道:“這就是你新招的食客呼吧!昨夜在你殿裏鬧得歡騰,倒也是好本事!有資格陪你去見見世麵!”


    呼延咧嘴大笑,絲毫不見怯場,微微垂頭沉吼道:“多謝家主隆恩!”


    起眯眼瞥了呼延一眼,才似有些另眼相看。朝呼延稍作頜首,起折身隆隆長笑,跨步走到玉石座前,扭身端坐上去,朝羆招手沉吼道:“羆!過來!坐到你的行座上!我們該啟程了!”


    羆沉吼應諾,立刻走到那稍小的玉石座前,屈膝坐得脊梁筆直,目不斜視,姿態端正之至。


    他不僅是起的兒子,如今更在斯瓦匹剌家分管三司,乃是自有權勢的顯赫身份,自然要安排行座。至於尾隨著起的那兩頭黑熊,名為希犁和婺劇,卻未得行座。兩熊與呼延露笑示好,跨步走到起的行座旁,垂頭佇立。


    呼延乃是新嫩,當然更不會有自家行座。他倒也聰慧,無需羆召喚,學著希犁與婺劇的模樣,垂頭站到羆的行座邊,這才符合他近身侍衛的身份。


    “走吧!”


    待得起一聲沉吼,兩尊玉石座下的數百馱人立時站直雙腿,馱負著行座上起和羆,似緩實快行上了大道。


    呼延緊隨在羆的行座旁,昂首挺胸彰顯威風,跨步如有風嘯之聲。


    待一眾隊伍跨出府門,正見得呲溯值守門前,此時與其餘三熊守衛早已單膝跪地,對起和羆示意臣服。呲溯抬頭便見到滿臉得意的呼延,卻也不敢當著起與羆的麵滋事咆哮,登時呲牙咧嘴,朝呼延麵露猙獰凶惡之色,神色恐嚇一番。


    呼延高高昂起頭顱,斜眼俯視跪地的呲溯,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樣。


    行至呲溯身側時,他佯裝無意重重跺腳,踩在呲溯腳趾,猶自碾動幾下,這才咧嘴露出笑意,愈發得意洋洋,緊隨羆的行座走下石階,揚長而去,哪還管呲溯那怨毒扭曲的模樣。


    呼延與呲溯之間的隱晦交鋒,自然無熊較真,均是佯裝未見,任由他去。


    出了府門,沿街已有早出遊蕩的戰熊,見到斯瓦匹剌家的玉石行座,均是在街邊垂首駐足,噤寂不敢出聲,以顯出對這戰熊族權貴家族的敬畏。待斯瓦匹剌家的一眾黑熊離去,街邊戰熊才敢行走聚集,小聲沉吼議論所見之事,甚是好奇。


    兩尊行座速度極快,轉過斯瓦匹剌家門前這條街道,便見一條大道,青色玉石鋪路,筆直寬敞,可供二十頭戰熊並肩而行,實在堂皇霸氣。


    呼延常在城中悄然走動,自然知道這大道正通向王族居住的宮殿,算是真正的王道,尋常時候亦不準戰熊在其中行走,乃是王族專用。即便是斯瓦匹剌家這般權貴家族,也唯有在得到召喚之時,才能踏足其上,前往王族宮殿。


    又前行十餘公裏,前方忽而出現三尊紫色玉石行座,一眾七頭黑熊轉入這王道之上,恰巧停在前方。


    呼延就在羆的身旁,察言觀色十分方便,便見那三尊紫色玉石的行座才出現,羆立時凝神望去,一對熊掌握緊扶手,似乎有些激動之色。


    那隊黑熊行到王道上,停在前方似在等待呼延等熊近前來,離得尚遠,起已然隆隆大笑,揚聲高吼招呼道:“屈臣家的趨家主!倒是遇得極巧!”


    迎麵最前方的紫色玉石行座上,那頭額間一條白線的黑熊稍微坐正熊軀,麵朝起咧嘴露笑,沉吼道:“是啊!斯瓦匹剌家的起家主,我們一道進去吧!”


    “甚好!甚好!”


    聽得起爽朗大笑作答,兩隊黑熊緩緩並在一處,朝前方巍峨宮殿群落而去。


    “趨!你說這蒼狼族派來使節,所為何事?”


    起與趨的行座齊排並行,聽到起隨口發問,趨稍作沉吟,謹慎沉吼道:“這可猜不準!不過蒼狼族與我戰熊族疆土連著一小塊,算是我戰熊族的友族,往日卻也甚少走動,這番前來的意圖,必有詭異!”


    “我倒是聽說,前些年蒼狼族被某族搶了一塊疆土,這次來我戰熊城,恐怕是想開戰,才來尋求援助的吧?”


    “這就不好說啦……”


    兩熊似是隨意交換了兩句意見,誰也沒有深入探討的意思,點到即止。待趨隆隆沉笑,言語含糊難明,起便也不再多問。


    他扭頭瞥了一眼,恰見到自家兒子羆,正在偷眼望著身邊紫色玉石行座上那頭冷豔的漂亮母熊,一副踟躕激動的模樣。起不禁皺眉,朝趨沉吼出聲。


    “趨!連這等重要場合,你也帶著尹來!莫非你們屈臣家……想要培養一頭母熊接任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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