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既然出言,裕與忌自然不敢違逆,同羆一道低吼應諾,待起站起身來,三熊這才起身緊跟起而去。


    呼延不過是羆的近身侍衛,以他這身份,讓他在旁跟隨,想來已是羆分外恩寵的緣由,斷無他插嘴的時候。是以他雖是一直跟在羆身側,卻好似一團空氣,沒有誰會去多看他半眼,他的存在早已被無聲忽視了。


    但呼延倒也知足,他此刻如同刺探,一個人族化身做戰熊模樣,更混在一堆戰熊之中,雖說謹慎小心,極少露出破綻,但能夠不太被黑熊們關注,又能竊聽到更多的消息,他對自家這近身侍衛的身份已是十分滿意,挑不出太多瑕疵來。


    這還算他跟對了主子,僥幸能遇到羆這個斯瓦匹剌家的當權少主,目前又是最受家主寵愛的少主,而羆對他尚算看重,否則哪裏會帶他在側旁聽軍議。即便呲溯與他相比,這呲溯亦算是跟錯了主子,忌雖然也算當權少主,但所獲恩寵便萬萬不如羆,如此下來,呲溯亦沒有呼延這般待遇,便連在側旁聽軍議的資格都沒有。


    倒不是呲溯不得他忌主子的待見,隻是忌在起麵前不得不謹小慎微,生怕稍有差池,便被起一陣訓斥,哪裏比得上那恩寵正盛的羆,卻也不敢妄自待自家近身侍衛前來。


    如今在斯瓦匹剌家,即便羆乃是幼子,眾熊均是他的兄長,但起如此偏愛於羆,而羆亦真是個凶狠角色,那依仗起的溺愛,鋒芒便日益淩厲,漸至壓過了所有兄長。偏生身為他的兄長,沒有誰受到的恩寵,能與羆相提並論,便連裕身為起的長子,如今遇到羆,亦要暫避鋒芒,甚少敢依仗身為大兄的身份,與羆爭鋒相對。


    甚至於裕、忌均不敢帶自家近身侍衛前來,羆卻總是將他那近身侍衛帶在身側,起未曾多說一句,裕與忌便也不敢以此為借口斥責羆,隻能暗自咬牙憋悶,對羆這囂張的行事佯裝未見了。


    裕與忌索性均走在起的一側,將起的另一側獨留給羆,顯然對羆極為不待見。而起正跨步前行,順道聽著裕的近況匯報,似乎未曾發覺這三個兒子間的間隙,更未曾察覺羆身側多出來的黑熊。


    羆默默走在起的另一邊,他比起稍微落後半步,而他身側的呼延又比他落後半步,便是無形間顯出各自的臣服之意。


    隻是在周遭黑熊看來,能與起走到一處的,自然均是起寵溺的子嗣,這些黑熊常見到裕、忌或羆,而羆身側多出來這黑熊,卻甚是麵生,這便無端生出了許多猜疑。不知這黑熊又是斯瓦匹剌家哪位少主,看似新晉獲得了起的寵愛,倒是讓周遭黑熊好一番觀望,隻求記住這斯瓦匹剌家新晉得勢的少主的模樣。


    各色目光投注在呼延身上,他亦是覺得疑惑不解,兀自心頭揣測著何處不妥,他倒謹記得自家近身侍衛的身份,於是更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視,走得威嚴傲氣。這架勢落到眾熊眼中,卻愈發像是一位新晉獲得起恩寵的少主,才有這般傲嬌得意的姿態。


    是以穿越過各家陣營,待五熊跨步走進王家陣營之中,漸至走向那高聳王旗下時,卻也無熊前去將呼延這熊貨攔下,竟被他混了進去。


    那王旗旗麵上亦織有王的麵相,此刻王旗插在中央,眾家家主則圍繞王旗團坐在地,對麵便是蒼狼族與商羊族的各軍統領,這群各族的家主,便是今日軍議的參與者,自然圍團落座成了一大圈。


    這大圈之外,便是協同各族家主而來的少主們,各自隨意落坐,散落成各大各小的圈子,卻均是坐得極其接近戰熊族的王旗,算是有資格在側旁聽軍議的小角色。


    起離王旗尚遠,就揮手遣散了自家三個兒子,示意他們尋找地方坐下,繼而隆隆大笑著朝王旗跨步走去,直走到王旗下這一眾家主之間,才尋到戰熊各家家主的中央,在王身側坐下,與其餘三大家的家主坐在最前方,同周遭家主談笑寒暄。


    裕、忌與羆不合,這卻是自家之事,若是在外家麵前露了相互厭惡的模樣,無非是惹得眾家笑話罷了,平白落了自家臉麵,三兄弟均不是癡傻之輩,自然不會做這等事情。於是起前腳才走,後麵三兄弟便勾肩搭背,表麵看去甚是親昵,透出一股子濃鬱的兄弟之情來。


    這三兄弟各自調笑幾句,便相互拉扯著坐進了一個圈子,呼延緊跟在羆身側,待羆落坐後,這一圈坐的均是各家當權少主,他這小小侍衛便顯得有幾分尷尬,似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得兀自擺著他那傲氣的侍衛姿態,挺直呆站在羆身側。


    幸好他主子羆尚未忘卻自家侍衛,此刻倒也極為淡定,隻揚臂拉了他一把,淡淡沉吼道:“坐我身邊吧!”


    被羆拉到身側坐下,呼延摸不清羆的意思,卻不願如同呆子般站著讓這群黑熊觀望,樂得順水推舟,便順著羆這下扯的力道,大咧咧一屁股坐在了羆的身旁。


    呼延不坐還好,一坐便見到了另一側這頭黑熊,正是那毋猖家的蘇,正好奇地朝他看來,似是對他這身份也產生了無盡猜疑。


    心頭咯噔一聲響,呼延倏然驚醒,這才知道其中詭譎。硬將羆拖到蘇身側坐下,想來不是裕的詭計,便是忌在耍手段,無非是想蘇那毒舌再折辱羆一番,教羆在眾家少主中出醜,用心甚是陰險。而羆顯然早有預料,於是便將呼延帶了過來,恰巧擋在他與蘇之間,用意不算太過難猜,起碼以呼延的精明,心念驟然轉動一圈,已然是心領神會。


    但見呼延扭過頭去,滿臉凶惡相狠狠瞪著蘇,猛地低吼怒斥,“看甚看!我是正兒八經的公戰熊,臉上又沒長花,要看回去看你家母熊!那才能讓你隨便看!”


    “你!”


    蘇本以為呼延要說什麽,渾然沒料到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這熊貨竟敢對自家惡言相向。他身為戰熊族四大家中毋猖家的當權少主,往日隻有自家擠兌別人的份,甚少有黑熊敢如此對他,登時氣得說不出話來,隻拿指頭指著呼延的鼻頭,雙目瞪圓怒視著他。


    刹那後猛然回神,他心頭怒意上湧,卻也不敢在這場麵裏施展拳腳,便要準備開口反罵回去,沒曾想他剛張開嘴,立時又被呼延搶了先,將他那未出口的怒罵給堵了回去。


    “你你你!你甚麽你!”呼延與他凶狠對視,低吼道:“你是哪家的少主,怎地這般缺教養!我可是公戰熊,都被你那猥瑣目光看得打哆嗦,要是換了誰家母熊,還不被你這目光給活吞了!”


    “我!”蘇被罵得渾身直顫,那臉上熊肉抽搐不止,熊臉暴起無數青筋,反掌狠狠指向自家鼻頭,瞪眼怒視著呼延,見他又要張嘴罵來,立時搶先吼道:“你看清楚!我乃是毋猖家的蘇!你卻是哪裏來的熊貨,竟敢辱罵於我!”


    這次呼延未曾開口,羆已然朝蘇咧嘴露笑,淡淡輕吼道:“他是我的近身侍衛,怎地?莫非蘇少主如此不顧身份,還要與我這侍衛較勁互罵不成!不怕被周遭少主們笑話麽!”


    “你的侍衛?”


    聽得羆那輕描淡寫的言語,蘇愈發怒氣衝天,氣得直打哆嗦,隻是卻真降不下臉麵來,再與呼延怒罵,立時將矛頭對準了羆,怒目低吼道:“真是怎樣的主子,養出怎樣的熊貨!羆少主好生威風,連自家侍衛都敢待到這等地方,還敢教他與周遭少主同坐,更指使他羞辱於我!你若真是威風,何須來我等麵前,你可敢去找熊倪少王,在他麵前抖抖你這威風!”


    羆聞言立時失去笑臉,神色驟然陰冷下去,冷冷望向蘇。


    他正待開口反罵,呼延已然及時幫腔,朝蘇怒吼道:“原來你便是毋猖家的蘇少主,我還道是何等英雄!你那句‘怎樣的主子,養出怎樣的熊貨’,是說給我家主上聽的,莫非在罵我家家主不成!你可敢在我家家主麵前再講一次?”


    呼延何等精明,立時挑出了蘇那話裏的痛處,直駁得蘇驚愕張嘴,立時失聲。頃刻間驚醒,他凶狠瞪向呼延,怒吼道:“我與你主子說話,你有資格插嘴麽!羆少主,你若管不住你的侍衛,便由我替你管教管教吧!”


    怒吼間,他已驟然揚臂,對準呼延熊臉便要狠戾扇去!


    蘇這一巴掌若是打得實在,便比直接打羆的臉還要羞辱羆,但羆此刻正在呼延身側,哪能讓他如願,才見他動作,羆已然同時揚臂,握掌成拳猛然砸中蘇揚起的熊掌,將他熊臂反震開去。


    羆乃是眼識身境,蘇亦不過與他相若的境界,但他顯然不如羆千錘百煉出的手段狠戾,被砸中了掌心柔軟之處,實在生疼,卻是悄然吃了暗虧,卻隻得咬牙憋住。


    眯眼望著蘇,羆忽而冷笑數聲,低吼道:“我的侍衛,自然由我來管教!你是毋猖家的少主,如何有資格教訓我的侍衛!”


    “好!好!好!羆少主果然好威風!”蘇氣得猛然起身,怒哼一聲,跨步離席而去。


    這情境看在周遭少主眼裏,不知兩熊如何起了爭執,卻知最終還是蘇不敵退走,登時交頭接耳,低聲議論紛紛。


    羆瞥了眼蘇離去的背影,冷笑一聲便扭過頭來,懶得再看。經由呼延替他稍解心頭之恨,羆現下心情倒也好了許多,給了呼延一個讚許的眼神,便繼續與自家兩位兄長假意親熱去了,似乎轉頭便將這爭執忘得一幹二淨。


    見得羆讚許的神色,呼延自是咧嘴傻笑,坐在這一群當權少主之中,便愈發坐得穩當,兀自用直楞好奇的目光,一位位少主打量過去,倒也自得其樂。


    便在這時,王旗下忽而響起王爽朗大笑,場中立時噤聲,均是凝神聆聽起來。


    “哈哈!蒼狼族的王!商羊族的王!我們有十萬年未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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