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主上!”


    呼延這次真是大吃一驚了,麵上卻是驚中帶著喜,嘴裏一哆嗦,匆忙單膝跪地轟然應諾,像極了當年謝恩的老模樣。但是再抬頭時,又是熊目濺出水霧,險些便要上演感激涕零的大戲。


    畢竟跟隨了羆大半年,羆的脾性他還算略知一二,先前羆那推拒之意讓呼延略微吃驚,渾然不知他不在這四年,羆又有過何等際遇,讓羆竟說出這番言語。至於與呲溯對峙,自然是他有意為之,便是料定羆骨子裏還念幾分舊情,借機逼得羆出手阻攔罷了。


    於是羆出手便在他意料之中,但聽聞羆那番正氣凜然的言語,看似在偏幫呼延,其實早已不複曾經的親近。這亦讓呼延心涼到底,知曉今日投誠,挑動那幾分舊情已無大用,便猜測羆寒暄幾句後,就要將他打發去了。誰曾想這一刻卻是峰回路轉,羆竟再次顯露出接納之意,這出乎呼延意料的一幕,讓呼延愈發對羆的心意雲裏霧裏琢磨不透了。


    待他跪地謝恩,羆已走向前方,即便聽聞呼延單膝跪地、高吼謝恩的巨大響動,卻是頭也不回的悶頭前跨,對身後呼延的舉動恍若未聞。


    對羆這冷淡模樣,呼延倒也不以為意,兀自扮完那感激相,他不待羆回應,便胡亂擦拭掉眼角擠出來的水霧,掛著驚喜憨直的笑臉,自行起身亦步亦趨地跟上了羆,卻是沒有再多說半字,悶頭隨羆跨步而去,甚是乖覺。


    這賣乖識趣的舉動,似乎讓羆大為滿意,於是在半途時,羆那神識悄然波動,私下與呼延傳音囑咐了一句。


    “待會兒切莫亂言語,應下便是!”


    這囑咐略微奇異,呼延不由眉梢輕抖,仍舊不知羆這句特地叮囑的真意。但這悄然傳音吩咐的手段,讓主仆間恢複了一絲舊日的默契,呼延微不可查的輕輕點頭,便見羆那緊鎖的眉頭,隨即鬆了些許,腳步亦輕盈了兩分。


    眼見再無熱鬧,周遭圍觀看戲的黑熊無趣散去。羆與呼延繞過十餘群圍坐成團的黑熊,還未到得羆的地頭,呼延已然聽見了許多聲熟悉的驚呼。


    “呼……呼侍衛!您竟然還活著!”這驚吼聲間,前方不遠處一群黑熊愕然起身,這聲驚吼便出自熟識之口。這正是呼延曾經統領的三十八騎之一,呼延依稀記得,這黑熊乃是頭年輕力壯的百勇,如此年紀如此成就,也算是潛力非凡的黑熊了。


    “呼侍衛!當時我軍與那乘黃大軍的軍力相差十倍,忙於護住統領性命,回頭已然不見了呼侍衛,卻也不敢延誤戰機,立時掩護統領退走!在那密密麻麻的乘黃大軍中,我等亦不知你散落何處,更無機會尋覓,情勢下逼不得已,還望呼侍衛……”這搶著高吼解釋的黑熊,呼延也是仍有印象,四年前便是位耳識身境的高手,不知這四年後又有何精進。


    隻是這黑熊忙於搶話,沒說得兩句,他身側又冒出一頭三十八騎原有舊部,打斷了這黑熊的繁瑣解釋,激動高吼道:“呼侍衛!當年我們掩護統領退到安穩處,便又繞回來尋覓你的蹤跡,誰曾想一無所得,隻當你戰死在那亂軍重圍裏,還讓我等哀默了許久!這四年不見,呼侍衛……”


    誰知他亦未能多講,也被身側兄弟搶了話頭,這兄弟瞪了眼說話的黑熊,這才釋然而笑,得意吼道:“我當年便說過,呼侍衛最善於保命,定不會戰死,如今看來,還是我有先見之明……”


    “放屁!這是我當年所說!”


    “呼侍衛,你這四年過得可好?不知又去了何處逍遙?哈哈!”


    “……”


    呼啦啦一大群黑壯戰熊站起,足有二十餘頭,將羆及呼延圍在中央,競相爭搶著與呼延搭話,咋咋呼呼亂得一塌糊塗,卻也透出一股子親密之情,饒是呼延亦不由得嘴角溢笑,心生唏噓。


    總算還有不忘舊情的這些個舊部,即便呼延曾經心裏總以畜生看待他們,這冷暖之間,仍舊讓呼延略為感動。


    隻是羆尚在場,他還未說話,呼延亦不好搶了羆的風頭,隻得滿臉憨笑的望向這群黑熊,任由他們搶話搶得熱鬧,卻未曾出聲回應。


    而乍然相遇的驚喜褪卻,這群呼延曾經的老部下才見得呼延身側的羆,但與羆那平靜目光相對,那吼叫聲便徒然減弱,終是不再言語,朝呼延咧嘴露笑。


    待這紛亂安靜下來,羆依舊未露喜怒之色,淡淡低吼道:“當年你部下三十八騎,那次被伏擊便戰死十騎,隨後與我征戰殺場,又戰死六騎,如今僅剩二十二數,仍舊是我的近身護衛。”


    “所剩的這二十二騎,尚有一名身識身境的軍主,三名眼識身境的千主,七名鼻識身境的千主,十一頭是耳識身境的百勇。”對這群護衛他曆經凶險的黑熊,羆甚是上心,隨口低吼略微交代幾句,便瞥了眼呼延,低吼道:“你既然無處可去,我便暫且將你再收入帳下,依舊統領這二十二騎。隻是他們是否應允由你統帥,這便是你的事情了!”


    呼延揚眉,正欲再演那驚喜交加的一幕,將要高吼應諾之時,卻又被周遭黑熊搶了先,再次爭先恐後地吵鬧開來。


    “呼侍衛本就統領我等,如今歸來,自然還該統領我等,隻是那駑部侍衛處……”


    “沒問題,還是呼侍衛與我等來得親近,至於那什麽駑部侍衛,哼!”


    “是啊統領,這駑部侍衛我總覺著心有餘念,並非一心想著統領!統領為何還將他留在身邊,早早將他送回他所在之處,再由呼侍衛擔任統領的近身侍衛,讓他統帥我們,豈不最好?”


    “這駑部侍衛隻管吃肉不管事,那雙熊眼更是賊精,時時四下裏亂掃,心裏不定在打什麽鬼主意!看著便不是好熊,還是咱們呼侍衛看著順眼!”


    “……”


    誰知沒說兩句,這群直蠻黑熊竟是接連抱怨,群情激憤扯到了那所謂的駑部侍衛身上,看模樣若非是這熊貨掛著侍衛的身份,恐怕這群黑熊便要唾罵開來。


    呼延張開嘴又趕緊合上,凝神聽著這些紛亂言語,瞟了眼身側靜默的羆,逐漸咂摸出些許味道來,總算是看出了一點端倪,感情這問題便出在這尚未謀麵的“駑部侍衛”身上。


    恍然大悟之後,呼延又心生好奇,不知這駑部侍衛卻是何等角色,搶了他的飯碗尚在其次,更像是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主子硬安在了羆的身邊,還叫羆不得不憋悶接下,無法強硬推拒。


    能讓如此強硬的羆硬吃暗虧,這駑部侍衛的後台,倒也真是好本事。


    “別說了別說了!那駑部過來了!”


    不知誰忽而低吼了一聲,引得眾熊俱靜,均是冷眼朝那跨步而來的黑熊望去,一時間氣氛凝滯至極,眾熊與呼延重逢的歡喜頓時消散無蹤。


    呼延亦扭頭看去,但見前來這黑熊嘴下三道猩紅肉疤,闊背雄軀,滿臉笑意麵朝眾熊跨步湊來,乍一看倒是極為和善,隻是細看那眉眼間,便透出一股子陰冷狠戾,不是善茬。


    “哈哈!羆統領,今日卻是熱鬧啊!又有甚好事,也說來讓駑部一道高興高興!”


    尚離百丈開外,那隆隆笑聲卻已轟然傳來,這駑部冷冷掃過在場黑熊,目光與呼延相觸時,瞳孔猛然一縮,隱有寒意,卻又迅速撇開,凝望向那靜默的羆。


    羆與駑部對視頃刻,倏然露笑,“無甚大事,隻是我這原本不成器的近身侍衛呼,四年前因戰而失散,今日才得歸來!”


    “哈!這便是大好事啊!羆統領,既然呼……侍衛重歸而來,那今夜我等自該飲酒相慶,你看如何?”駑部聞言微微一怔,又自大笑開來,目光再次流轉到呼延身上,光明正大的好一番打量。


    呼延也直愣愣望向這駑部,掛著他那招牌式的憨直笑臉,還真像是頭腦簡單的直蠻黑熊。駑部嘴角隱晦下撇,露出一絲鄙夷之色,這便將目光收回,笑吟吟凝視著羆,似在等羆下令。


    羆輕笑頜首,低吼讚同道:“駑部侍衛所言極是!我與近身護衛們同呼已有四年未見,本以為他身單影隻,早已死在戰亂之中,誰知他還算命好,竟能熬過這紛亂征戰,得以重歸我軍中!這等幸事,自該好生慶賀一番才是!”


    他說到此處頓了頓,似有意若無意地隨口沉吼道:“這些近身護衛本就是呼的舊部,如今他既然歸來,這二十二名近身侍衛,還是由他統帥吧!”


    駑部聞言一震,笑容轉瞬便凝重下去,皺眉看向羆。


    “羆統領!這事情怎能不與我商量一下?我如今是統領的近身侍衛,這些個近身護衛,本該便是由我管轄,若是放權給這呼……侍衛,怕是不大妥當!”


    這話雖是質疑,口氣卻分外強硬,一個小小近身侍衛,竟敢與頂頭上司如此言語,這駑部倒真可算是底氣十足,連羆少主也敢不放在眼裏。


    “駑部侍衛此言差矣!”被屬下當麵頂撞,羆卻依舊笑得和煦,低吼道:“都是我的屬下,如何安置,自然由我說了便算!”


    羆本就以手段強硬著稱,這話更是全無柔軟之處,讓駑部聽得驟然一窒,臉上哪裏還有一絲笑意,陰沉得如若驟雨將至的蒼穹,怒哼一聲,繼而冷笑低吼。


    “羆統領莫要忘了,這是在軍中,並非是在你享樂的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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