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兩方這戰,已僵持休戰近一年。


    並非參戰諸族失了血性,隻怪這蜚族大軍與蒼狼三族來得太巧,恰在同一日接連趕到鳴蛇城附近。而這蜚族大軍所來方向,正出現在朱厭、土螻兩族聯軍身後,本是想與鳴蛇城內三族來個裏應外合,將朱厭、土螻兩族聯軍夾在中央,以突襲圍殺取勝。


    誰知正待動作,蒼狼、商羊、戰熊三族聯軍卻剛好趕來,正朝鳴蛇城後方撲來,這便讓鳴蛇城難得打開的大門,再次緊緊閉合,連這蜚族大軍亦不敢擅動,被困在鳴蛇城之外,沒能進入城中。


    而為了牽製這隻蜚族大軍,朱厭、土螻兩族大軍並未與蒼狼三族聯軍匯合,隔著鳴蛇城兩方佇立,便是圍城之餘,亦打算伺機先吞沒這蜚族大軍。


    隻是蜚族奸猾,一直在包圍之外遊走,無論到達朱厭、土螻兩軍還是蒼狼三族聯軍後方,相距均是不遠不近,讓各族時時警惕,反倒無法全力圍攻鳴蛇城,這一戰便索性休止了一年時間。鳴蛇城能拖延一年未曾破城,這隻在外圍遊走牽製的蜚族來援大軍,可謂是居功至偉。


    今日清晨的騷亂,正是那出現在三族聯軍身後的蜚族大軍引起,但聽得這嘈雜紛亂的吼叫嘶鳴,正自修煉休整的三族軍士紛紛起身,整群商羊振翅高飛,那群蒼狼早已麵朝蜚族所來的方向,俯身磨爪呲牙信吼,而這數十萬戰熊,亦是拿起長矛躍上蟻獸,整軍待戰。


    呼延亦是神色一肅,抓過長矛跨到自家蟻獸背上,舉目遙望而去。


    在那天際,風沙漫天隱有黃龍之姿,百萬悍獸奔騰的隆隆聲,相隔萬千裏也如若耳畔重鼓,這方浩土早已戰栗,隨那百萬悍獸漸至接近,抖動也愈發猛烈起來。


    “哞!哞!哞!”


    隨風飄來一絲如牛吼的沉悶呼吼,在呼延視線眺望的極致,天際那條白線迅速接近,好似迅猛浪潮正猛撲而來,聲勢浩蕩,勇猛之勢不可擋。


    頃刻間近到萬裏開外,呼延已然看得清晰,那是百萬頭狂奔的十丈巨牛,棕身白頭,僅在額間有燈籠大的一隻獨眼,而在巨牛身後,那甩動的尾巴扭曲斑斕,竟是三丈長的粗壯蛇尾,身形卻是怪異非常。


    往日那蜚族大軍,亦是常來奔走恐嚇,但到得萬裏之遙自會褪卻,斷不會糾纏激戰。這情形在前一年中常常發生,三族聯軍早已習以為常,是以見得蜚族大軍又至,不過整軍遙望,並未太過警醒,倒大多是漫不經心地痞懶模樣。


    “不對!不對!”


    呼延正自看得嘖嘖稱奇,津津有味,忽而卻倏然一驚,瞪眼驚愕間,早已顧不得這軍中許多規矩,揚聲怒吼道:“敵襲!敵襲!”


    與三族軍士不同,呼延已有四年未見過這等戰景,自然除開好奇之外,也比三族軍士更為警醒。見得蜚族大軍逼近萬裏之內,這距離已極為接近,且依舊前衝沒有調頭折返的意思,這行徑便遠遠超出了往日遊走牽製的範圍,呼延卻是率先警覺,嗅到了一股子他最熟悉的陰險味道。


    隨著他這聲高吼示警,亦有更多軍士幡然驚醒,奔走高吼間,各軍統領立時神識大放,傳音號令。


    “戰!”


    “勇士們,這群白頭牛在外麵換蕩一年,終於有膽來戰!我的長矛快要生鏽啦!哈哈!隨我一道,衝過去!”


    “全軍聽令!衝殺!”


    “……”


    各種激蕩熱血的號令聲接連響徹,神識波動一層又複一層,換來麾下戰熊捶胸怒吼,蟻獸嘶鳴,飛揚高空的萬千商羊聲聲戾嘯,揚爪奔走的大群蒼狼,已然吼嘯震天。


    在這舉軍沸騰的當口,斯瓦匹剌家不足六萬的熊軍,卻似稍顯遲鈍。眾位統領的號令延滯了頃刻,才在眾熊不滿疑惑的目光中,放開神識傳音出衝殺的號令。


    最先下令的幾隻大軍已然動作,最慢下令的大軍尚未動作,這斯瓦匹剌家的熊軍恰在中央,那一絲延滯實在微不可查,並未引起其餘統領的注意。


    而剛剛接收兩萬熊軍的羆,下令前深深看了眼趕來他身側的呼延,意味唯有呼延心知。大戰時日還長,斯瓦匹剌家想在這綿延許久的廝殺中保存更多戰力,便要在細節上掌控精確,才能漸至積攢出優勢。


    也有幾家大軍的統領,與斯瓦匹剌家的打算不謀而合,同是將自家大軍藏進了聯軍中央位置。他們倒未曾想得如此深遠,隻是憑借著敏銳的嗅覺,察覺了此番蜚族大軍悍然來襲的詭譎。


    如今局勢,那鳴蛇一方曾分派兩百萬大軍駐守進鳴蛇城,與朱厭、土螻兩族聯軍倚城而戰,廝殺這四年時間,兩方均是折損甚重。鳴蛇城內軍士,如今僅剩百萬有餘,而朱厭、土螻兩軍所剩軍士,亦隻剩百萬之數。


    且說這戰熊、蒼狼、商羊三族大軍,在鳴蛇城後方的廣袤疆域,與鳴蛇一方的百餘萬軍士遊走而戰。四年後的今日,那百餘萬鳴蛇、鉤蛇、乘黃大軍,早已全軍覆沒,而蒼狼等三族軍士,也僅僅尚存百萬出頭的精銳軍士。


    鳴蛇一方,加上難入城中的這百萬蜚族援軍,軍力僅有兩百餘萬。而時至如今的蒼狼一方,蒼狼、戰熊、商羊、朱厭、土螻五族軍士相加,也不過二百五十萬左右的軍士。兩方軍力相差仿佛,倒是蒼狼一方,純論軍力而言,比鳴蛇一方尚有些微優勢罷了。


    這隻百萬蜚族大軍,被攔在鳴蛇城之外已有一年時日,無法進城與鳴蛇一方的軍士相匯,蓋因無論他們企圖從何處衝向鳴蛇城,都難逃城下五族的圍剿廝殺。


    假若避開朱厭、土螻兩族或是蒼狼三族駐守方向,自左右伺機衝向鳴蛇城,其實最為凶險,極有可能遭遇五族合圍,陷入全軍覆沒的絕境。即便欲圖突襲朱厭、土螻兩族,或是蒼狼三族駐軍之處,打開破口想要衝進鳴蛇城,無論哪路大軍,軍力皆比蜚族大軍強上不少,倘若拚著慘重折損強自衝襲,實在得不償失,這才導致蜚族大軍的統帥們久久難以定奪。


    兩方因此僵持近一年時日,今日忽而局勢大變,蜚族大軍悍然來襲,其中若無詭詐,誰也難以相信。


    但倏忽之間,能夠相通其中關竅的,畢竟隻是少數心念機敏之輩。大多數的三族統領們,已然憋悶無聊了一年有餘,此時待見戰事將起,嗜戰的熱血早已鼓蕩沸騰,哪裏還會多想,隻願廝殺盡興才是。


    呼延算是老奸巨猾,這等尚算粗劣的謀略,稍動心念便能猜得一清二楚。待他回頭遙望鳴蛇城時,果然不出所料,那麵朝三族聯軍的城門悄然打開,洪流般的乘黃、鉤蛇、鳴蛇軍士,從這城門魚貫而出,迅速撲向了三族聯軍。


    而在鳴蛇城前方,朱厭、土螻兩族聯軍早已被驚動,軍中統領們倒也不是庸碌之輩,果斷號令全軍倏動,越過鳴蛇城援馳處境凶險的三族大軍。


    隻是他們所在極遠,與三族大軍所在相隔數萬裏,中間還夾著那久攻不下的鳴蛇城。此番蒼狼一方又是被動受襲,沒能掌控戰事的主動,若是等朱厭、土螻兩族匆匆趕到,恐怕已然被圍三、五息時間。僅這三、五息的間隔,不知三族大軍,又會慘失多少悍勇軍士,吃了大虧。


    後方鳴蛇城的大動靜,自然驚動了三族軍士們,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更何況遠處朱厭、土螻聯軍已聞風而動,舉軍前來援助,若是趕得及時,勝負尚不能定論。


    況且戰事閑置了一年時間,諸族早已閑得骨頭發癢,這一場大戰可說是眾軍期盼,已是勢在必行,在所難免。


    短短萬裏之遙,以諸族之速瞬息即至,鳴蛇城的城門將將開啟,衝在最前方的戰熊、蒼狼,已與蜚族軍士凶猛衝撞開來。


    一時間,戰熊怒吼聲、蜚牛沉吼聲、蒼狼吼嘯聲、商羊戾嘯聲、蟻獸踐踏嘶鳴聲、盔甲重物撞擊聲,聲聲驚動雲霄,震撼浩土,血肉飛揚四濺,斷肢、肉身砸落地麵,漫天塵土喧囂。


    在這廝殺征戰裏,最不值錢的,就是性命,命如草芥。


    半息之後,羆所率領的熊軍也衝到了最前方,兩萬精壯戰熊駕馭蟻獸,狠狠撞向迎麵的蜚牛大軍,手頭黑鐵長矛猛然直刺,帶起碎肉、殘肢,鋒芒飲血。


    “吼!”


    緊跟在羆身側的呼延,放聲怒吼,隨羆一道衝入眾敵之中,他那長矛如毒蛇吐信,徑直刺入一頭蜚牛的額頭獨眼,矛頭自這蜚牛下腹鑽出,貫穿了這蜚牛肉身,幹脆利落的結果了這蜚牛性命。


    卻在他尚未抽回長矛之時,左側猛然殺出一頭雄壯蜚牛,獨眼狠瞪呼延,對準呼延悍勇直撞而來。


    呼延雖然早已見到,這時節卻萬難避開,不得已運力於側身骨肉,硬受這蜚牛猛力一撞。足有千萬斤巨力傳來,他分力兩用,哪裏抵抗得住,立時便被這蜚牛頂撞跌落,那胯下蟻獸更是吃力不住,與他一道被掀翻在地。


    便在此時,不僅這頭蜚牛朝呼延腦袋重重踏來,周遭更有三頭蜚牛對準呼延肉身,揚蹄重踏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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