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廝殺時,泊即離呼延極遠,怕是十餘裏地,是以先前放話之後,這才趕到。


    相隔有十餘裏地,若是放在尋常時,泊即可說是瞬息即至。


    但如今身在殺場,捉對廝殺的軍士綿延密布,淩厲銳氣四濺飛射,饒是泊即有心疾馳,亦不敢太過張狂,總要小心避開廝殺的軍士,亂射的各種銳氣,這便略顯延誤時機,待他趕到時,離刀熊現身的消息傳開,已然過去數息時間。


    這短短數息的時間,隔著無數身影遮擋,待他趕到呼延近前,呼延與那七頭乘黃的短暫接觸卻早已結束,使得匆匆趕來的泊即,未曾得見那恐怖一刀之威,亦不知先前發生何事,隻見得他刻骨銘心的執刀熊影正傲立場中,放話更是囂張狂傲,立時便讓泊即激動得心跳如戰鼓狂擂,長乙化作遊蛇虛影,怒嘶間已然朝刀熊飛撲而下!


    “刀熊!休要猖狂!接我一乙!”


    永世難忘的血仇之敵,泊即朝思暮想的刀熊,相隔十三年再見,他此刻激動得渾身戰栗,一時間全然忘卻了周遭,眼中隻餘下那徐徐轉身朝他看來的執刀黑熊!


    四目相對,泊即那猙獰蛇麵上,一對蛇眼猩紅,唯有兩道狠戾如刺的尖銳目光,透出濃鬱至極的凜冽殺氣,直欲用目光將這刀熊那可惡雙眼洞穿。轉而是那刀熊,淡淡一瞥,毫無凝重之色,雙目冷漠尋不見一絲情感,望向他便似在看死蛇一般,甚或是花草木石,引不起他絲毫重視。


    這目光太過蔑視,正是對泊即赤裸裸的羞辱,更讓泊即羞怒交加,長乙逼出的乙尖之氣更見淩厲鋒銳,迅猛刺向那對令他厭惡的熊眼!


    “受死!”


    兩聲尖銳刺耳的尖嘶,自泊即緊咬的牙縫間擠出來,如若他那乙尖之氣一般尖銳至極。便在這尖嘶一喝之時,那長乙乙尖已然近到刀熊百丈之內,複仇近在眼前,渴望將要實現,泊即不知哪裏又生一股力道,令他四翼扇得更有力,俯衝之速再增三分!


    百丈,八十丈,六十丈,三十丈,十丈!


    往日迅疾之速,此刻卻如若龜爬一般緩慢,好似那時間流逝亦在變緩,但泊即知道,他已然快到了他的極致,隻是自家將這一擊看得太重,才覺得時間怎生過得如此緩慢。


    其實他似緩實快,尖嘶尚有餘音未散,他自一裏外俯衝而下,待到近至刀熊身前,僅過去不足半息。最讓他驚喜的是,那刀熊似是未曾及時回神,亦或是他來得太快,讓刀熊措手不及,至今尚未閃避,甚或舉刀格擋防禦,這正是泊即最希望看到的時機。


    “若是能一擊結果這刀熊性命……”


    眼見時機大好,泊即隱隱生起一絲期盼,轉瞬又自否定,“不妥!當年我部落二百三十二口鳴蛇,盡數慘死在他刀下,還有我胥立老爹的份,今日也將一並償算,若是讓他一擊而亡,未免便宜了這瘋熊!我定要將他重創,再來慢慢下乙,將之切成二百三十二塊碎肉,聽著他那求饒聲、慘吼聲,這才能叫我痛快!”


    相距十丈時動念,這念頭在心念裏轉動隻是倏忽刹那,待得他定意,麵露獰笑狠刺而下時,這長乙已對準了呼延那淡漠無神的眼珠!


    “叮!”


    似是金鈴脆響,編鍾輕吟。泊即蛇軀僵在虛空,那迅疾一乙距離呼延眼珠隻有三寸,看似近在咫尺,隻需稍微用力一送,便能洞穿呼延眼珠。隻是這短短三寸,便像是咫尺天涯,任由泊即渾身鼓脹,渾身力道運到極致,亦難以再得寸進。


    呼延那口令敵軍膽寒的黃刀,刀麵正貼著他的熊臉,刀尖穩穩停在麵前三寸之外,精準頂在泊即乙尖之上,便巍然不動,穩如磐石一般。


    這是何等自信,不止是對自家眼力的自信,更是對自家力道、刀功的自信,是以泊即凶猛撲來,呼延卻不閃不避,便是有十足把握能夠輕易擋下這一擊。


    既然如此,何須退避?


    事實亦是如呼延所料一般,雖說這叫甚泊即的鳴蛇,叫囂甚是厲害,但修為武藝在呼延看來,卻極為稀疏尋常。


    這泊即習練的是鳴蛇軍中傳授的蛇信乙法,短短十三年時間,能將一套末流武藝煉到爐火純青,逼出虛幻銳氣,他這習武天賦尚可,熬得住苦修寂寥,也算是十分難得。隻是這十三年太短,泊即以初時的銀體胎境修為,如今堪堪跨過鼻識身境,論起修為增進之速,倒也算上乘之才。


    但以泊即如今鼻識身境的修為,爐火純青的末流武技,力道不過十龍之力,加之武技增幅亦不過堪比二十龍之力,這點微末道行,怎能入得呼延的法眼。


    憑借這微末道行,竟敢來呼延麵前叫囂,饒是呼延狂傲成性,膽大至極,亦不得不佩服這小小鳴蛇的膽量。


    輕描淡寫擋下泊即狠擊,這時節稍有閑暇,呼延便伺機皺眉苦思,兀自覺著難以抉擇。他猶疑不決,是見得這不自量力的鳴蛇,不知是該一刀斬做兩半好些,還是一刀逼退他,省得斬殺他還要多費這些許力道。


    猶疑難定,他索性張嘴閑扯開來,“我說你這廝,究竟姓甚名誰?來自何處?又與我有甚冤仇?權且說來聽聽!”


    泊即正憋住那口氣力,怎敢輕易開口,若是泄了這力道,豈非更是狼狽不堪。


    隻見得那泊即不退不避,依舊僵在半空之中,正自用力過劇,那蛇軀繃漲得皮鱗炸裂,頃刻間已是鮮血淋漓,哪裏還說得出話來。狠擊無功,但叫泊即就此退卻,他卻心有不甘,這時節又無法開口唾罵怒斥,他隻得運力僵持,那雙斑斕蛇臉更見凶惡猙獰之色,怒視呼延直欲用那淩厲目光將之大卸八塊。


    閑問未能得到回應,與泊即四目相對,卻叫呼延會錯了意。他隻道自家做事不地道,這般頂撞硬鬥之時,泊即憋足了勁氣,又如何能開口回應與他,於是才有這般羞怒的神色。


    自覺想通了其中關竅,呼延懊惱拍打幾下自家腦門,執刀右臂趕忙輕輕一送,便將泊即頂飛出百丈開外,這才覺得自家真是善解其意,便咧嘴憨直大笑開來。


    “小鳴蛇,我問你姓甚名誰,與我有何仇怨,細細說來聽聽!”所謂送佛送到西,既然閑來無事,呼延索性大發善心,生怕這鳴蛇不識他熊吼之意,更是換了神識傳音,字字說得清晰明了。


    他這是難得有此善心,心中打算,若是這鳴蛇說得淒苦,與他更有深仇大恨,便是今日放他一條生路亦無妨。


    隻是他這善意,在泊即聽來卻盡是羞辱。想他先前那聲怒嘶,已將自家姓名與同刀熊的血仇說得是一清二楚,如今被刀熊隨手逼得狼狽飛退,又說出此番明知故問的言語,不是羞辱又能是何意。


    他卻是大大冤枉了呼延,先前他雖說尖嘶怒斥,但未隔頃刻,那七頭乘黃已然前來尋仇,這便引得呼延戾氣充盈,怒氣上湧之後,哪裏還能記得住泊即這遠遠一聲尖嘶。


    “刀熊!我泊即與你誓不兩立!”


    羞怒交加,舊恨再增新仇,泊即哪裏還願回應呼延,尖嘶一聲,再次猛力朝呼延撲去,長乙如化蛇信,伸縮隱見寒芒!


    呼延笑得憨直,“原來是叫的泊即!你倒是說說,究竟與我有甚難解之仇?”


    笑吼疑問出口之時,這泊即乙尖的銳氣已近在他身前,呼延悠然飄退,當真是閑庭信步,好生悠閑,任這泊即如何狠刺毒劈,全然劈不中他一絲熊毛。


    “我等安穩躲在荒森野嶺,隻為避開這戰亂之難,誰知你這瘋熊突兀殺出,將我同族二百三十二口悉數屠殺,連我那胥立老爹,亦因護我逃難,慘死在你刀下!這等血海深仇,如何能解?如何能解!”


    尖嘶如狂,泊即怒視呼延,長乙如毒蛇對刀熊窮追不舍,招招狠戾淩厲,從未離開呼延要害之處。


    聽得泊即尖嘶質問,呼延愕然呆滯刹那,繼而朝斜側再退兩步,那乙尖險險劃斷了他腰間兩根熊毛,這便是泊即與呼延交戰以來,最大的戰果。


    這等陳年舊事,已然過去十餘年,這些年忙於廝殺拚命,那三年又不知殺了多少避難的鳴蛇,此時泊即驟然提及自家慘事,呼延兀自苦思冥想了半響,仍舊毫無印象。


    苦思無果,呼延那熊臉苦得滿是無奈之色,撓頭訕笑,呐呐輕吼道:“這個,你若說的是那十年前的舊事,時隔太久,我卻是真想不起來啦!既然有這般深仇,不若我今日放你歸去,待你再練個十年八載,再來與我尋仇,如何?”


    聽得泊即所言,再加自家這善忘的記性,呼延倒真感到一絲慚愧,索性便打定主意,想要今日亦做一回慈悲事,放過這苦大仇深的鳴蛇一條性命。


    這卻引得泊即更是怒意衝天,周身斑斕蛇鱗盡數戰栗直豎。他哪能容得仇敵如此連番羞辱,獠牙咬得深嵌嘴肉,一時間滿口血腥。


    “竟敢如此羞辱激怒於我,今日我定要報仇雪恨,將你碎屍萬段!”


    怒嘶尖銳刺耳,泊即目光隱現癲狂,竟是煽翼佇立虛空,長矛回鋒,徑直刺進自家胸膛,那蛇臉上盡是凶狠、殘暴之色,像是在用某種自殘的禁忌秘法。


    自開打至今,呼延瞪眼望向蛇軀漸至暴漲的泊即,尚是首次露出了訝異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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