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那光頭漢子!快快停下受死!”


    “呼延小賊,莫逃!”


    待得相差十餘裏地時,壯碩大漢率先一聲怒吼,如若晴空雷霆,手中高高揮舞七尺巨斧,模樣當真凶神惡煞。緊隨其後卻是那精壯青年,雙手高托至魔盤,亦是怒斥出聲。


    呼延頭也不回,卻是朗朗長笑,回喝道:“我呼某又非愚鈍癡傻之輩,莫非利劍將落,我還要引頸受戮,停下來任你等宰割不成?”


    “哈哈!你若識趣,乖乖停下來,大爺我還會幫你留個全屍!你若是不識抬舉,非要讓我等勞頓一番,將你抓住,那便唯有碎屍萬段一途!好生琢磨吧!”壯碩大漢狂笑出聲,兀自瞪眼高喝。


    矮小如猴的青年,輕功卻是四人中最好的,此時如若閑庭信步,卻已然奔馳在四人之首位,聞言尖笑附聲道:“說得甚是!兀那呼延,小爺我敬你是條漢子,熊膽虎魄一流,你若能引頸受戮,我便在此應諾,定能保住你全屍而葬!”


    那至魔盤卻由柳煙高捧,柳煙便被呼延捏住一根皓腕,由他拽著向前飛馳,待見得呼延忽而瞥她一眼,似有遲疑之色,不由得心中怨怒,便在呼延未曾留意的當口,轉頭怒瞪了身後四人一眼,自是覺著四人演得未免太過誇張。那靈動雙眸更自睜圓,威嚇之意不大明顯,倒更像是嬌嗔,卻叫四人俱是身形一顫,悄然訕笑不已。


    難得遇見這等有趣的漢子,柳大小姐玩得興致高昂,若是被這四兄弟給露了馬腳,結果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柳煙回頭定要找四兄弟好生算算帳,總要將怒氣宣泄出去才是。


    待得四人略微收斂,柳煙立時又朝呼延望去,但見他正自四下張望,還在尋覓脫身之法,並未察覺有異,這才叫柳大小姐放下心來,又自扮演起凶匪奴婢這一角色,那驚慌失措、怯怕顫顫的模樣實在入木三分,活靈活現毫無破綻。


    “主上!若是換奴婢趕路,興許還能快上幾分……”


    但見得四兄弟在後方彰顯輕功之速,嬉笑著忽快忽慢,顯擺著各自精湛輕功,柳煙對呼延這笨牛之速已是忍無可忍,終是按耐不住,裝出一副羞澀模樣,小心翼翼給了建議。


    這時節,四兄弟為求盡職,卻是大呼小叫提速至極,自十息前相距十餘裏,如今相距無非十裏不到,十息便又拉近了三、五裏的距離。眼看便要緊追而至,漫說是柳煙忍無可忍,呼延亦早已心急如焚,他遙望橫掃,久久未能尋到江河湖水的蹤跡,眼見身後追敵步步緊逼,無需百息便將追趕上來,取走他的小命,他如何不急。待聽得柳煙之言,他哪裏還會多想,頓時喜出望外,揚臂接過至魔盤來高高舉起,換過柳煙扯著他的衣袖,帶他向前飛奔。


    “我說丫頭,你還真不仗義,如今追兵將至,你若早早有此一說,興許你我早已逃出生天去了!”待得換了司職,但見柳煙漫步輕煙一般前飄,其速似緩實快,果然比呼延快了不知幾何,比之身後四兄弟亦不遑多讓,甚至隱隱快出一線,呼延不由得長籲一口氣,兀自皺眉抱怨,這便當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不知廉恥。


    柳煙聞言不禁隱晦地翻了翻白眼,對這極品光頭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隻是如今尚在布局,她不得不隱忍,暗自咬緊銀牙,卻又滿臉幽怨、怯怯之色,“回稟主上,奴婢亦不知身後這四人如此了得,竟能隨身攜有通行令牌,一路追殺出來。本以為他們若想追殺出來,還需因那通行令牌而稍作耽擱,便自未曾上心,是奴婢錯了!”


    “唔!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丫頭知錯便好!你家老爺我惹的亂子不小,追殺老爺我的敵人,都是些大門大派的真傳弟子,想來這等通行令牌,隨身攜帶著也是理所應當,是我……是你疏忽大意了!”


    呼延滿臉肅穆,一本正經地訓教一番,兀自又驚疑道:“哎!我說……丫頭?你怎生有如此精湛的輕功?”


    往日柳煙何曾聽過訓教,此時卻被呼延如此恬不知恥的訓了一頓,立時便在心底將呼延反罵得狗血淋頭,這才稍解憋悶之情,待得聽聞呼延疑問,柳煙又自羞笑答道:“回稟主上,奴婢長輩曾是魔界鎮守,在巨魔城也曾算是大戶人家。奈何奴婢生得女兒身,難傳武技功法,又怕遇得危險卻無自保之力,於是娘與爹爹便自小督促,著我練了這高等輕功《羅煙步》。好在我難修武技,這輕功一道卻是悟性不差,習練至今三千餘年,已然有了八分火候,便是遇到此等危急之時,亦能憑借這輕功自保性命!”


    “好!”


    呼延聞言便驚喜大笑,揚聲叫好,又自恬著臉諂笑道:“我說丫頭啊,打個商量如何?你看,如今你我已是主仆,日後更是相依為命,這逃命的本事自不能弱了,否則便是累贅,相互拖累未免不妥。不若這樣,你便將這甚高等輕功《羅煙步》教予我,讓我也能有這般輕功之速,豈不大善?你看如何?”


    “這……”柳煙未能即刻應諾,遲疑難決了半響,心裏卻又將呼延一頓好罵,終是咬牙暗恨道:“這光頭好生不要臉,連自家奴婢的輕功亦不放過,世間怎生有如此醃臢之人?我卻是虧了!賠了自家臉麵身家不說,還未玩出興致來,反倒又要賠進去一套高等輕功!也罷!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我且……待得……嘿嘿……”


    明眸微轉已然拿定主意,柳煙怯怯道:“主上,並非奴婢不肯,隻是……這《羅煙步》講究身形曼妙,以陰性或中性功法修身之士,最好便是女兒身,若是男子前來修煉……似是難度極大,且通常效果不佳,不知主上……”


    體修之中,修煉功法或有精微、高下的差異,但縱觀天下功法,卻均可分為三類,陰性、中性與陽性三大類功法。


    若是修煉陰性功法的體修,肉身俱以陰氣淬煉,將自家體內蕪雜、廢物皆盡蠶食、淬煉而消,步步晉升之後,肉身也愈發柔韌、細膩。中性功法無偏無頗,走得是中正堂皇的大道,以陰氣淬煉、陽氣熬煉,肉身不分陰陽,柔中帶剛,剛中有柔,或是剛柔並濟,另有一番玄妙。


    而如呼延這般陽氣煉身,肉身乃是陽氣熬煉而得,如猛浪拍擊、陽春化雪抑或是溫水煮肉、銅爐煉身,熬煉或是剛猛無鑄,或是溫火煮熬,如此將肉身漸至煉化,力道剛猛狂暴,肉身剛硬如鐵,又自是不同之境。


    修煉功法不同,肉身特異卻也迥異,相應武技、秘法、輕功,亦是不盡相同。


    說句實在話,柳煙自是不願賠了自家臉麵、身家,裝扮做了卑微奴婢身後,還要賠進去如此一套高等輕功,這設局的代價便未免太大,更像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若是能夠拒絕,她自然樂得省下這輕功來,心裏也不會這般對呼延咬牙切齒,對他這貪得無厭的行徑憤恨不已。


    本來想如此一番托辭,連功法之異也拿出來當做借口,應該已能讓這呼延知難而退,可惜柳煙終是低估了呼延的麵皮厚度。


    即便說得如此委婉,暗示呼延學來無用,呼延卻是咧嘴憨笑,混不在意地道:“無妨,無妨!你家老爺乃是天縱之才,任是何等艱險難關,亦難不倒你家老爺!權且說來我一聽,哪怕修不出你這般八分火候,僅能掌握皮毛,總能好過我如今這蹩腳輕功,日後逃起命來,也不至於拖你後退,你意下如何?”


    “好一個沒皮沒臉的禿頭!”柳煙聞言終是忍耐不住,又自在心裏嗔怒罵了一聲。卻也沒得奈何,還是舍不下這已然艱難開了頭的算計,隻得咬唇笑道:“既然主上吩咐,奴婢自然遵從!我這便將這輕功說與主上知曉,若是主上有甚不明之處,奴婢再行講解便是!”


    言罷,兩人亦不顧身後四兄弟的“追殺”,便自從容不迫飛速逃竄,一麵傳授起這《羅煙步》的微言妙義來。


    這《羅煙步》雖是高等輕功,但言義卻是不長,無非寥寥三百餘字,便是字字珠璣,道盡此道玄妙奧義,微小中卻見博大精深,聽得呼延倏然驚神,不敢小覷,字字牢記在心,便自任由柳煙拉拽逃逸,慢慢參悟起這《羅煙步》來。


    柳煙暗自偷笑,她絕不會與這厚皮禿頭道出實情,也料定這禿頭並無通天悟性、甚或廣博見識,絕對察覺不出這篇《羅煙步》裏的詭異,也感受不到其中被懷恨在心的柳煙改動過多少處地方。


    生生一部中性輕功,陰、陽皆可習練,生生被柳煙改作了陰性功法,塞進去許多難關。也虧得是她柳大小姐,若是換作尋常女子,又哪裏有這般急智、見識,轉眼間改動一部高等輕功,還要真能騙得過呼延這等精明人,也並非一件易事。


    至於這部輕功,若是呼延當真硬煉下去,是否會走火入魔,或是其他更嚴重的結果,這個……柳大小姐卻也不知,但她卻好奇得興奮,總要看看呼延習練已被她改得麵目全非的輕功,會是何等結果。


    正自興致勃勃地偷瞥呼延,卻見呼延猛然睜眼,肅容低喝密語道:“轉左!那方百裏外有一條通天大河,正好用來甩脫追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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