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兩粒微粒,一粒色澤如黃玉、圓潤飽滿隱有刀光,一粒卻是赤紅如血、色澤略顯晦黯,呼延不禁微微蹙眉。


    但得刹那,這兩粒微粒已然如倦鳥歸巢,紛紛自他眉心融入體內,內中兩世人的記憶、感悟,便如潮水般湧上呼延心頭,漸至融會貫通,合於一體。


    “唔……”


    靜靜感悟半響,呼延似是若有所悟,又似是疑竇叢生,喃喃道:“真個好沒道理……”


    一旁靜修的柳煙早已被驚動,聞言不由驚疑道:“老爺,出了何事?莫非是這《化入輪回熔煉秘法》……”


    當初聽聞魔祖賜了這麽一套詭譎秘法,呼延不聽勸卻執意一試,柳煙便總有股不安,生怕魔祖賜秘法內中心懷不軌,呼延落入圈套,便自擔憂不已。隻因呼延自信非常,如今木已成舟,且效用好得異乎尋常,柳煙自也隻得將擔憂藏在心底。此刻聽得呼延之言,似是內中出了差池,柳煙自是心急。


    聽得柳煙問詢,呼延蹙眉搖了搖頭,才徐徐道:“倒不是這秘法的緣故,頭一粒乃是忠將刀道,的確熬煉圓滿,稍作通融便能成就我第六粒聖土血珠。但得這第二粒卻是逆反刀道,不知為何,這一世的感悟稍有瑕疵,不盡圓滿……”


    “這是何故?”柳煙也不由蹙眉,喃喃間苦思開來。


    呼延忽而大笑,豪邁道:“卻也無妨,無論是他人別有用心,抑或是這秘法的疏漏,左右無非耽擱數百年罷了。這粒逆反刀道雖說未曾臻至圓滿,但得總有了雛形,堪比化眾之境,我便暫且放下而今參悟的這龍爪刀道,先行將這逆反刀道參悟圓滿便是!丫頭無需擔心,且先隨我將這忠將刀道渡了天劫,凝做我第六粒忠將聖土血珠,在去狩獵的路上,我再與你好生說說這兩世為人的過往吧!倒也真個精彩絕倫……”


    聽得呼延這麽一說,柳煙一想的確是這麽個道理,不論內中究竟有何緣故,也不過是比之平常多耽擱了數百上千年,這真個算不得甚大事,比之尋常聖境參悟諸般小道之速,依舊縮減了何止十、百倍的時日。


    這般想著,她便釋然芊笑,與呼延一般,仿佛也沒在這“區區小事”多做念想,任由呼延牽住皓腕,夫妻雙雙禦風而去,轉瞬便出了刀魔聖土。


    其後引動天劫,凝練呼延這第六粒聖土血珠,他便自駕輕就熟,瞬息揮刀舞出萬千凝做關刀狀的刀氣,隨即又打散,清者上浮重者凝土,再融入血脈,不片刻又是十萬裏江山。待得引動天劫鍛造,融入雷力加入生機,這一方聖土已然成型,被呼延壓縮如血粒,藏入體內。


    凝成第六粒聖土血珠,呼延如今已有六十大海之力,比之命星聖境的高手亦不遑多讓,這狩獵的範疇自是變得更為廣闊。夫妻二人一麵說著閑話,一麵遁走荒獸山穀,見得羸弱的聖境獸王大多一刀了事,讓其化作日後蘊養血肉的儲備。


    常理而言,聖境高手隨著境界漸至提升,便會將聖土血珠相互黏合,凝煉的聖土血珠越多,自家這方聖土也會越大,命星下不足十萬方圓,小成約莫百萬方圓,大成得有近千萬裏寬廣,各自實力強弱,一看聖土便知。


    但呼延這刀魔聖土,如今猶自隻有十萬裏方圓,看似如他境界般隻是命星聖境之下,但他一粒聖土血珠便比尋常聖境強橫十倍,這依舊隻是一粒至魔刀道血珠所化,顯得頗為狹隘。


    隻是呼延卻也自有打算,他這聖土中繁衍這數百年,總計數百萬丁口,十萬聖土堪堪夠用,自是懶得再行闊張。而這第六粒聖土血珠已然凝成,第七粒聖土血珠業已有了眉目,但見《化入輪回熔煉秘法》果然精進神速,興許便是百餘年間,他便能踏入命星聖境,早該為此做些籌備了。


    這命星聖境也是件大事,須得凝出十粒聖土血珠,身有十海之力,分出一粒血珠來直上雲霄,穿透九重天,才有幾分成算渡過九重天罡,送這粒血珠尋到自家命星,與其相合形成一具星辰化身。


    有了這星辰化身,其實好處甚多,洞察諸天、俯瞰一方厚土,更能憑借這命星玄妙而滴血重生,這便多出一條命來,誰也不願放過。


    但九重天之上,聽聞原本是人族母祖的能耐,曾是人族大聖們勾心鬥角之處。卻得其後,各族先祖們紛紛效仿,令其後輩們也在星域中各占了一畝三分地,這星域便成了萬族大聖們爭權奪勢、廝殺血鬥之地,內中殘酷,更甚上界。


    呼延得了刀聖記憶,對這星域之上的險惡,比之尋常聖境還要深知許多,自是愈發不敢掉以輕心。


    隻是刀聖記憶中,那時托了諸位人族先祖尤其是母祖的洪福,人族正值鼎盛,又兼之下手為先,浩瀚星域盡歸人族專有,其餘諸族隻有豔羨的份。便是有些異族先祖暗中下手,也隻敢在星域偏僻角落裏圈住數百粒靈氣微弱的星辰,作為自家後輩的命星,但得總體而言,這星域依舊是人族的天下,無非是讓人族諸多大能又多了個勾心鬥角的地界罷了。


    人族落沒之前,刀聖已被降了輪回之罰這重罪,其後這數百萬年,那星域究竟衍變成了什麽模樣,漫說是呼延,便連刀聖也絲毫不知了。


    如此一來,這事情便需慎之又慎,再如何籌備也不為過。而闊張出去的聖土血珠,萬一何時起了爭端,抽調血氣來便頗為麻煩,但得呼延這個境界之上的爭鬥,快得如電光火石,興許就因片刻耽擱,令得呼延落首時,怕是呼延真個要抱憾而終了。


    是以哪怕近些年來,隨著刀魔聖土上門派、民眾漸至增多,許多人試探著前來詢問闊張聖土之事,呼延也隻推說第二粒聖土血珠未曾凝煉,便都給打發走了。


    對他而言,那不明底細的星域,這注定便在近期的凝結命星之行,才是如今的重中之重。


    話分兩頭說,也不管這夫妻雙雙遊獵荒獸山穀之事,隻說人界李燕針辭別了小皇帝,在渡燕城醫治這一城病患,又耽擱了兩月,這便真個上路,其後踏遍千山萬水,數十年苦心考證醫道,各種艱辛也無需細表。


    卻說那小皇帝朱言鈞,旗開得勝卻因腕傷,未得即刻上路。配以李燕針留下的藥方,還有諸多禦醫輔以藥膳,這手腕上區區小傷,果然大好,便自意得誌滿,班師回朝。


    大軍一去數月,又是皇帝禦駕親征,皇帝尚未婚娶,更無甚子嗣、儲君、太子用以暫理朝政,這偌大社稷便交到了當今首輔鄭源的手上。


    卻說這鄭源實在好運,時值八十有二,曾是內閣中排位第三的次輔,其上高拱老當益壯,又有正值鼎盛的李芳春,如何估算,此生也與這首輔之位無緣,終是有些心灰意冷。這便也好,讓他去了爭權的念想,********等著再過些年,便能上書乞骸骨,告老還鄉逗弄孫兒,頤養天倫之樂。


    誰曾想時局詭譎,那高拱黯然離場,李芳春亦離奇致仕,這事情於鄭源而言,便真如天上掉餡餅,等到他真個坐上首輔那把太師椅,好些日子也隻曉得傻笑,卻真是連做夢也會笑醒。


    驟然間得了偌大權勢,饒是大好事一件,也讓鄭源有些措手不及。還未得他上手,忽而便聽得小皇帝禦駕親征,將朝政一股腦兒交到他的手上,頓時手忙腳亂,幾日便自焦頭爛額。


    說是焦頭爛額,是一點兒不假。他曾攤在那強權高拱的手下做事情,隻被攤派些閑雜瑣事,應是對應禮部,招待各方蠻夷,甚或皇親國戚的家長裏短,早已清閑慣了。但得突兀坐上首輔,接手這大冥朝大大小小、裏裏外外的事情,如今都嗷嗷叫的撲向他,未曾將他嚇得癱軟,已然是他心境強大了。


    隻是皇帝禦駕親征,將朝政悉數交予他處置,除卻上了一定階層的大事還需快馬加鞭,前去稟報之外,他的權勢比之昔年高拱,也怕不遑多讓。


    這般予以重任,乃是皇帝殷殷信任,鄭源想多坐這首輔些日子,便是無論如何,也要硬撐住的。


    奈何他總歸能力不足,管理些許雜事尚好,總管一國之政,卻是問題太大,時常鬧出疏漏。正所謂一國之事,再小也是大事,他這些許疏漏,放出令去便每每惹出大亂子,但得又趕忙派出天使收攏了亂攤子,便又如救火般在大江南北趕場,舉國上下時常忙亂得一塌糊塗。


    眼見這般情景,鄭源終是身心俱疲,苦不堪言。


    好在他還曉得輕重,而今其他事情事小,這禦駕親征的勝負才是大事,他咬牙抗住諸多非議、譏諷,終是將這圍剿炎軍的後援之事做得圓圓滿滿。待得小皇帝班師回朝、凱旋而歸,這位好命的首輔大人在內閣首輔那太師椅上,長長出了口氣,驟然昏厥過去。


    當朝首輔染病,這也不算小事,小皇帝派出數位太醫親自問診,隻得出個疲勞過度的診斷,其後鄭源便上書因病請辭,足足九道奏折,心意已然決絕。


    朱言鈞實在挽留不住,便在禦書房裏當著張彥正的麵,陰沉著臉輕歎一聲,終是允了。


    “內閣已無學士……堂堂大冥朝,竟無一人可用了麽?”


    張彥正恭謹立在書桌一旁,聽得小皇帝歎息,他遲疑片刻,不由道:“啟稟皇上,臣聽聞蜀中有大儒,名聲傳天下,人人稱他有治國經緯,不若便讓這位先生入朝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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