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萬族而言,若是發覺人族隱匿的聖土,便是塊趨之若鶩的肥肉。隻需尋得一個,便意味著大量強橫血肉,更有海量用以販賣的奴役,還不虞有後顧之憂,個中收益便是至境也頗為眼熱。


    是以但凡何處傳出些許風聲,必有諸多強者聞風而動,這亦算是極有誘惑的話題。此刻聽得呼延提及,在座自是立馬豎起耳朵,凝神靜聽。


    呼延卻似傻大個兒,對周遭細微變化宛若未覺,兀自喝得微醺,懶洋洋道:“昔年圍剿那人族情聖聖土,便在我白澤族疆外荒獸山穀中,那時群雄聚首,晚輩也曾去湊了個熱鬧。雖說當時強者林立,晚輩未曾取了大頭,但得也撈了一票。似是網羅了百餘萬人族。我自家族中留下三、五十萬,其餘也在這些年零零散散送得精光,而今想來才曉得何等敗家……唉!也不知何時才能再遇得這般好事!”


    這話一聽,眾位便知呼延已生警惕,曉得方才險些說漏了嘴。此刻這話僅是搪塞罷了,要想知道個中秘辛怕是頗有難度,一眾強者未免有些遺憾,卻也心有不甘。


    但見那英招族強者,銳利巨眼略微一轉,隨即又自勸酒。眼見呼延酒盡壇空,他便大方掏出自家珍藏的好酒來足有數萬斤,看得周遭眉開眼笑。隻是他本就心懷鬼胎,猶自覺著不夠,便與周遭眉來眼去一番,其餘異族強者心領神會,亦紛紛拿出海量好酒。


    “哈哈!沒曾想兀稽你竟還有這般好運道!來來來!當痛飲百斤!”


    “說的是!我看兀稽小弟你鴻運高照,下次若還遇得這般好事,定別忘了我等老哥幾個啊!我敬你百斤!”


    “今日難得如此歡暢,咱也不小氣,索性拿出這百溪釀來,讓眾位好生喝個過癮!”


    “……”


    在座除了呼延,少說也是成聖數十萬年的老家夥,積蓄自是非同小可。一時間各自擺出珍藏經久的美酒佳釀,放眼望去虛空裏酒壇如汪洋大海,熱情勸酒不休。


    呼延像是個貪酒的貨,嗅出諸多沉香,頓時滿臉放光。這般興奮過頭的模樣,他竟是來者不拒,正中在座眾強者下懷,連喝一夜看去便已是爛醉如泥了。


    “兀稽兄弟,怎地就不行啦?哈哈!來!老哥與你再飲百斤!”


    “這酒量莫要惹出笑話!兀稽兄弟?兀稽兄弟?”


    一眾強者連番喚嚷,卻見得呼延巨身蜷縮在虛空,醉眼泥鬆揮舞前爪,言語已是混亂不堪,“不成了不成了!諸位老哥還請放過小弟!小弟初來乍到,還請多多關照……照了個照,誰敢再灌吾酒,拖出去砍了!砍了!……”


    聽得這話,眾強者麵麵相覷,卻是醉意盡掃,個個興奮非常。


    一番避過呼延的神識爭執,猶自是那英招族強者被推出來,嬉笑著試探道:“兀稽小弟怕是喝醉了,怎地忘了方才所言,那人族聖土之事還未與我等說個明白呢!”


    呼延半夢半醒,含糊道:“勞什子人族……聖土?吾隻聽聞那批抓來的奴役裏,有幾人曾去過甚魔界,說得言辭鑿鑿,吾也便將信將疑好生供養他們。這還打算日後吾晉升萬念聖境,請動自家司牙老祖出馬,聯手做這筆大買賣呢,怎能與你等說了?說不得,說不得……呃半個字,他也說不得啊……”


    正自凝神靜聽的眾強者聞言渾身劇震,相望對方俱是又驚又喜的神色。還待催促英招族那強者再行誘問幾句,誰知那“兀稽”打了個酒嗝,吧唧嘴一個踉蹌,便這般落入自家命星深處,怎也叫不出來,似是宿醉大夢去了。


    待得呼延身形沒入自家命星,周遭立時寂靜無聲,在座強者相互再無言語,卻都是蹙眉沉思的模樣。


    半響後,幾頭異族強者麵露貪婪獰色,倏然動身便朝呼延命星撲去。誰知才動身便又驟然靜止,卻是其餘強者齊齊動作,死死封住了這幾位的去路,目光透出不善與警告的意味。


    “幾位這是何意?”


    那英招族強者雙翼舒展,銳利巨眼微微眯起,陰寒掃過這幾頭擅自動作的異族,森森陰笑道:“這是欲吃獨食,還是不將我等放在眼裏?”


    被點破心思,這幾頭異族強者亦覺訕訕,但見得此刻形勢敵眾我寡,他們便也隻得將那撕破臉皮的心思按下。


    一頭五爪三頭似犬的異族,來自莨族的花蓿,硬著頭皮嘿笑道:“諸位老哥言重了,我等豈敢起這吃獨食的心思?隻是想著這般大事,自是先下手為強,趁機將這小輩困住逼問一番,大家商議之後一道行事分成,這才把穩些。如今看來,倒是我等魯莽,讓幾位老哥誤會了,嘿嘿……”


    誰都曉得這是托辭,但好歹有緩和之意,那英招族強者便也順坡下驢,緩聲道:“這便好,但那小輩已然睡去,我等亦無需急在一時,幹脆坐下來好生談談此事如何?”


    到得這時,其餘強者自然無不應允,那劍拔弩張的架勢瞬息便消弭無蹤。分別來自八族,總計十二頭的異族強者,再度圍攏呼延命星靜坐,以神識秘密商議開來。


    其間似有爭執,三頭異族強者似是爭得麵紅耳赤,險些大打出手。但得其後又被其餘強者勸下,各自心平氣和商討下去,未得一時半刻便眾強滿意。待得定下不得在外傳的規矩,違者當受眾位追殺的誅罰,眾位這才各自散去。


    本也有強者提議,此刻便趁熱打鐵,拘住這“兀稽”軟硬兼施,逼問出那人族魔界隱匿所在。這提議令眾強頗為動心,但得其後凝神一想,又隻得無奈放棄了這誘惑念頭。


    蓋因此乃星域,這“兀稽”亦是聖境強者,即便將其拘拿,也隻會逼得這“兀稽”棄車保帥罷了。舍棄一粒微粒與命星,有強橫聖境、至境做靠山,他亦能東山再起,如此反倒打草驚蛇,招惹禍事結下仇怨,卻是百害而無一利。


    反倒不如順其自然,眾誌成城暗中盯緊了這小子的動靜,不時前來打探些消息,料必也能如願以償在其中分一杯羹。


    隻是狼多肉少,這秘密自是知道的越少越好,眾強者自然要封口,省得鬧得眾所周知時,誰也無甚好處。


    直待一眾異族強者離去半響,這命星內呼延才長籲了口氣,哪裏還見得半分醉意。


    雖說他早有準備,這局麵變化也未曾脫離他的預料,但身臨其境感受方才那繃緊如弦的氣氛,饒是呼延膽大,亦是大氣也不敢喘,緊張得無以複加。


    說起算計魔界這一步棋,並非呼延臨時起意,也並非魔祖曾得罪過他。怪隻怪這呼延心胸本就不大,卻總有股唯我獨尊的心思,這魔祖隻需存在,便讓他坐立難安。


    其實若是按他原本的心思,方才會說得愈發勾引賊心,但得話將出口之際,他還是難免升起一絲猶疑,話語便悄然篡改了不少。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說來魔祖與他不僅無冤無仇,更曾有過諸多幫襯,此時欲圖恩將仇報開來,呼延依舊有些下不去狠心。


    兀自在命星中沉默許久,呼延才再度狠下心腸,“娘西皮滴!老匹夫亦說過,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此生為魔,卻不該有絲毫柔情,否則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這魔祖不得不防。隻需他在一日,我便永需時刻提防,不若一不做二不休,永絕後患才是!”


    “再者……一山難容二虎!我成刀魔之時,世間便不該再有一位刀魔神主!我成魔祖時,世間亦隻該有一位魔祖!”


    下了狠心,呼延心念又複凝練許多,這便思忖道:“也無需忙著動手,卻是時刻未到。為今之計,我還得耐下性子苦修,少說也得萬念聖境之上的修為,才能在那大場麵中如魚得水,謀取最大的好處!”


    提起這念頭,他微微蹙眉,“隻說這百年卻也有些古怪,怎地隻有一粒熬煉圓滿的微粒歸來?我心有警兆,怕是這人界裏生出了甚變故?唔……相隔輪回,便是真個生出變數,我也不盡得知,亦無法應對,隻得順其自然了。還是暫且放下此事,靜下心來參悟刀道好了……”


    正在此時,那荒獸山穀深處的魔界上空,至境大殿裏傳來一聲苦笑的歎息,道盡苦澀、蒼莽。


    “孤機關算盡,到頭來依舊逃不過這宿命啊……”


    而在人界西北方,龍骨雪山山腳下一個熱鬧的小鎮中。此刻已是夜深,臨龍客棧頂樓角落那間房裏,有位白發中年緩緩跪倒在地。


    這精壯中年滿頭白發,身穿夜行勁衣,手握三束香,朝麵前香案上三個牌位重重三拜。


    “爹爹,娘,還有大哥!那仙刀宗人人罪孽深重,尤其首惡孤狼自號正道宗師,實乃惡貫滿盈的頭號魔頭!我吳儀幸得天助,當日逃過一劫,這些年走南闖北,總算將刀法磨練大成!我今夜就上山除魔,定要讓這孤狼死在他浸淫一生的刀道之下,替爹娘和大哥報仇!”


    咬牙切齒立誓之後,這名為吳儀之人將香插進香爐,又是重重三叩首。


    其後他深深看了眼三個牌位,這才毅然躍起,悄無聲息鑽出窗戶溶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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