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生死擱下,抑或臨近渡劫飛升,孤狼刀法又似精進,隱然有了神技之威。


    漫說是六重之下的宗師,便是六重之上的大宗師,也無人能擋他一刀。修羅身為八重大宗師,亦被孤狼一刀逼退,心頭難免駭然。


    此刻的孤狼縱橫睥睨,但見人影所過之處,刀氣揮舞之處,必定有血肉飛舞,伴隨著慘叫、悲嘶。便在第八道天劫與第九道天劫的間隙,短短百餘息,死在孤狼刀下的何止千人,渡劫宗師亦有百人,直殺得連魔門中人都為之膽寒。


    誰人見到如今這渾身浴血的孤狼,哪裏還能看見絲毫正道的模樣,卻比魔頭還要凶殘。


    直待孤狼所在之處,方圓百丈再無人敢接近,那第九道天劫將要降臨,孤狼總算不再殺戮。隻是這身上究竟有多少是自家流的血,又有多少是別人的血,連孤狼也分不清了。


    這般殺戮倒是殺得爽快,可孤狼本就稀薄的血氣也因此見底,他急切吞下一把大補靈丹,增長的血氣亦是杯水車薪。


    孤狼卻隱隱覺著,好似自家此番還能受得本尊氣運牽連的好處,說不得還有一線飛升的生機。這感覺玄之又玄,但孤狼也沒底,心道也隻怕是自家在絕望中自然而然萌生的些許奢望罷了。


    仰頭看見那天劫雷柱將落,他倏然扭頭望向不遠處的修羅,目光閃爍開來。


    “便是我身死,也斷不能讓本尊好過!這一粒微粒應是修羅刀道,已然熬煉圓滿,怕是對本尊融合大道至關重要,我便不能收取,也要將其徹底毀了!”


    心裏這般打定主意,他便也不顧那天劫的威脅,驟然閃身逼近修羅。


    “狗賊好膽!”


    修羅瞳孔猛縮,冷喝一聲不進反退,卻也不願在此刻與孤狼糾纏,省得被那天劫殃及池魚。


    他此生亦是東躲西逃慣了,若還未能磨練出過人身法,早該被仙刀宗圍住殺了。此刻不欲與孤狼對手,他一心退避,孤狼想要接近他也是極難。


    卻不知為何,孤狼一動身竟是身速激增,隱見身影在虛空劃出一道血線,仿佛轉眼間已然近到修羅身前!


    假使上界高手見到,自然能認出孤狼此刻卻是用出了增速的禁忌秘法,損耗精血換來身速暴增十百倍,個中玄妙人界又豈有人知。


    這一手打得修羅措手不及,便在周遭驚呼退避的當口,孤狼認準修羅揮刀將其死死纏住。


    修羅猶自驚呼怒吼之際,那第九道天劫轟隆到來!


    “轟!”


    這寬逾百丈的雷柱仿佛頂天立地,其中雷力凝若實質般,將二人激鬥身影一道吞沒!


    “悠悠轉世心宏誌,七百餘年漸忘情!”


    “腥風血雨隱於外,仙道求索為何求?”


    “亦真亦幻耶……魔欲成仙!”


    “可悲可歎哉……逆天而為!”


    “……”


    讚頌聲先是隨風細細,其後如萬千人唱響,卻是天籟呢喃。


    當雲劫消散,在場百萬人猶自被這壯闊景象震撼得回不過神來,寂靜無聲許久,半空才有人艱澀道:“那修羅……”


    他身側那人聞言擠出一絲難看笑臉,“修羅說不得是得了大機緣,就此飛升了呢!”


    說了句連自家都不信的玩笑話,這人又複躊躇滿誌,振奮道:“那狗賊孤狼已然死在天劫之下,我等再無顧忌,便該乘勝追擊,徹底滅了這仙刀宗!隨我殺啊!”


    這話讓周遭接連響應,陰笑聲分外得意。


    “滅了這仙刀宗,我等不就是正道了?啊哈哈哈……兒郎們,隨我追殺魔門仙刀宗餘孽啊!”


    “……”


    號令聲、鼓動聲再度掀起吼殺如潮,這百萬人眾分作或大或小的人流,獰笑朝那潰逃的仙刀宗門人追殺而去,這仙刀宗後山頃刻間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卻是誰也不知,在那天劫雷柱刺目光芒的掩蓋裏,一顆璀璨微粒曾驟然掙脫刀氣束縛,搶在雷劫消散之前遁入了輪回洞道。


    而在上界刀魔聖土,呼延望著那沸騰不止的輪回池水,亦是滿臉震驚。


    但見那輪回池水已然沸騰了半響,一顆顆閃爍著各色光澤的微粒自池水中絡繹不絕朝他飛來,好似永無休止一般。


    “這……這是鬧得哪般?”


    足足兩千餘顆熬煉圓滿的微粒歸來,呼延雖被搞得一頭霧水,也複皺眉凝神,分而接納這顆顆微粒裏的刀道感悟與記憶。


    待得半響之後,呼延將這兩千餘顆微粒收拾妥當,那眉頭便皺的更緊。


    “怎地這些微粒相隔足有六百年,隕落時日或早或晚不一而足,卻都趕在一塊兒歸來了?而且……都是死在那勞什子孤狼的手裏?”


    他正自蹙眉苦思個中玄妙,神色益發古怪時,那才剛剛漸至平靜的輪回池水卻再度沸騰開來。又是一顆微粒歸來,這微粒璀璨非常,轉眼遁入他的眉心。


    這最後一顆微粒,自然便是修羅。當呼延查看完修羅記憶,總算有了些眉目,神色變得玩味詭譎,嘴角牽起一絲冷笑。


    “原來是這孤狼渡劫!若是如此說來……這孤狼八成亦是脫胎於我!隻不知究竟是微粒投入輪回後生了變故,自生靈智,還是早已藏在我體內的心魔所化!卻無論如何,這孤狼已然成了氣候,隻看他這心性,倒也不能小覷了他……但得在這修羅記憶中眼見最後一幕,與我飛升時何其相似,恐怕也該大難不死得以飛升吧?”


    “若是孤狼飛升上界,隻看他有心習練仙道功法,想必與鬼國、佛土、妖疆無緣,也斷不至於落到魔界。本來應是受我這輪回池的招引,落到此地才是,但我料想他早有應對,應會避免與我過早對上,被我輕易滅殺。如此說來,他十有八九是到仙境去了……”


    兀自沉吟推算,呼延冷笑更甚,眼中閃過精芒,“不虞他躲到何處,日後待得至境,總逃不了與我一戰的宿命!”


    呼延曾得魔祖賜予一粒心念,內中除了《化入輪回熔煉秘法》,還有諸多至境與祖境的玄妙。


    這至境中僅有三重境界,第一重為氣運至境,意在斬斷自家與天道氣運的牽連,日後便能跳出天地劫,不在五行中,再不受天道氣運的束縛,再無人可以此推算他的存在。


    第二重名為因果至境,便需窺視自家身上因果,斬斷與自家牽絆的因果,此後因果不沾己身,超然世間。


    孤狼無論是何來曆,總與呼延有因果牽連,而且定然牽扯極深。任是誰人率先跨入這因果至境,便避不過斬斷因果這一關,二人間注定隻能活下一人。是以呼延自不急躁,隻待到得那一步時,單憑因果牽連,任憑這孤狼逃到天涯海角,呼延也能了然他的去向,真個再難藏匿,唯有一戰。


    也來說說這至境第三重,名為陰陽至境,頭一步便需斬斷過去身、未來身,獨留現在身,這是斬斷陰陽的初始。其後便得感悟陰陽,凝煉陰陽之氣重歸於輕靈之氣,將其煉化為獨屬自家的輕靈之氣。再者開教化傳血脈,待得積攢夠功德,便是至境圓滿,可稱亞祖。


    這倒是扯遠了,呼延如今還僅是小成聖境的區區聖人罷了……但得如今,得了這兩千餘顆微粒後,他隻需接連煉化,便該晉升大成聖境了。


    其實身有千顆聖土血珠,未得萬顆聖土血珠者,都能稱作大成聖境。內中跨度極大,其實力亦天差地別。若是現今才跨入小成聖境者,其力道不過千海之力,但換作是臨近萬念聖境又修煉上古功法的聖境,便是聖境巔峰亦難攖其鋒,比之前者強橫何止百倍。


    呼延這一路走來,也算頗有運道。


    此刻雖說尚有兩千餘顆微粒未曾渡過聖劫,化作聖土血珠,但得如今臨近大成聖境的修為,這力道比之尋常大成聖境巔峰之輩亦相差仿佛。這全虧得他神境之時,習練乃是得自刀聖傳承的《刀氣淬體煉血大法》這一上古功法。


    正所謂根基打得牢實,比之同境界的尋常強者便能強橫十倍,這好處越到境界高深,就越能顯出非凡來。


    將這孤狼之事想得透徹,呼延並未覺著因此便受到多大的壓力,蓋因這孤狼哪怕真是天縱奇才,飛升上界後亦是重頭開始,而呼延已然領先他太多。若是有這般大的優勢,最終還是沒能爭過孤狼,便隻能說是呼延“朽木不可雕也”,卻也死而無憾了。


    但有了這潛在的宿敵,料想其也知個中這鴻溝般的差距,定然會拚命追趕,呼延也便多了些緊迫之感。


    他與柳煙匆匆交代完諸多原委,便自遁出聖土,在荒獸山穀中尋到一方僻靜山野,開始這兩千餘刀道的煉化大計。


    這事情呼延已然駕輕就熟,但勝不過量大,單隻一刀道引動聖劫煉化聖土血珠,少說也得耗去十日十夜。


    是以煉化出近百顆聖土血珠,待他悄然晉升大成聖境,便用了整整三年。這還剩下兩千餘刀道尚未曾煉化,感受這意味的時日長久,呼延自覺“任重而道遠”,這話一點兒不假。


    荒獸山穀西方山野,毫未停滯過的聖劫雷柱整整落了七十餘年。


    這方圓萬裏日夜轟鳴,聖劫威壓讓其中居住的凶獸為之戰栗不休,終日提心吊膽。未得三、五月,這方圓萬裏鳥獸無蹤,俱是傾巢遷徙,使得一片大好山野,生生成為凶獸避之不及的禁區。


    好在七十餘年後的某一日,這動蕩經年的聖劫悄然消弭,禁區又恢複了往日的生機。


    而疲憊歸來的呼延,又馬不停蹄投入了新的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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