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隻是驚鴻一瞥,呼延也頓時癡迷,隻覺回味無窮。


    腦海中任是如何推衍,也依舊覺著變幻莫測,妙到巔毫,絕難再重現。


    不止如此,那萬祖誕生,便在這方烈火中衍化出道法萬千,似是一舉一動亦有道之真諦。


    “道……”


    呼延若有所悟,又似懂非懂,卻知道自家此番機緣也實在稀世罕見到了極點。知曉個中珍貴,他哪敢浪費絲毫,那眼珠瞪得滾圓,隻盼未曾錯過任一個景象。他也不管自家能看見多少,又能記住多少,甚或明白多少,卻是貪得無厭,隻盼全能記牢。


    事已至此,他便是榆木腦袋也能知曉,這便是重現天地初開的幻象。雖說僅是幻象,怕也有些不盡不實之處,但得於如今的呼延而言,甚或天下眾生,亦是想也不敢想的珍寶。


    能眼觀萬祖誕生,道法衍化,天道初成,便是幻象也已然是邀天之幸。


    隻可惜這衍化萬千道法的一幕看似絢爛漫長,其實又更想轉瞬之間。仿若呼延隻眨了眨眼,萬數霧繭已然幾近撕裂,連那孕育祖器的三千霧團亦在破碎。隻不知為何,似是膜層太過厚實,任那孕育三陽九月的十二團霧繭如何震動,鼓脹、扭曲,卻怎也未曾真個裂開。


    待得其後,被萬千道法撕裂的霧繭邊線泛出色澤,五彩繽紛又複精細曼妙。隨著那霧繭層層鋪落,便將烈火整個壓滅在下,萬千五光十色的線條在大片霧繭上遊走、靈轉,似是於黑紙上描繪出繁複畫卷。


    當這萬千光線凝做的畫卷衍變複雜到極致,刺目白光徒然爆發,當呼延強自睜眼,終是愕然。


    原來萬數碎裂的霧繭膜層,如今已然平鋪、黏合妥當,儼然化作一方昏暗紙張,廣袤如無邊無際般,嚴絲合縫宛若生來便是整體。而那萬千道法幻化的光線好似已烙印在這紙上,各自衍化出深奧、繁複的紋飾,繼而逐漸黯淡,直至消失。


    “這便是辟地……”呼延有了明悟,卻又泛出新的疑惑來,“那開天……”


    不等他回神,這幻象又生變數。


    隨著萬祖誕生,三千祖器亦複漫天飛舞,一條青龍與周遭三祖追逐一件青色甲胄,終是起了爭鬥。興許機緣,那甲胄最終覆上青龍周身,青芒便自益發奪目。


    但得那爭鬥卻愈演愈烈,其餘三祖不甘落得下風,便自朝青龍群起而攻。


    隻是得了祖器之後,青龍氣焰暴漲,竟力敵三祖而不敗,猶自顯得遊刃有餘,占盡上風。


    周遭嬉戲、爭鬥的其餘先祖亦已察覺端倪,才曉得那祖器的妙用,頓時群情激奮,紛紛朝那漫天祖器追逐而去。


    這便似火上澆油,本就各自桀驁的萬族先祖,在這祖器之威中貪念盡起,廝殺便更見慘烈、狠辣。


    隻是祖有萬數,祖器卻僅有三千,個中數差怎也無從補齊。


    自有那誌得意滿的,便自憑借祖器之優便能勝出其餘先祖一籌,儼然透出一方梟雄之姿。而那落敗的,再難是身有祖器的先祖對手,便不需俯首帖耳,也得冷臉避讓鋒芒。這邊廂高下立判,落敗者再無出頭之日,加之落敗又失了臉麵,心頭怨毒可想而知。


    卻也還有那強橫至極的祖器,其數五十,最為強橫的便是一座巨山,青翠巍峨,霸氣凜然。這祖器也似是自有神智,其餘四十有九的祖器,便自以這尊巨山為首,用以抵禦其餘先祖的拘拿貪念。


    呼延倒是眼尖,隻見這五十尊不願認主的祖器中,那浸血古碑與方才所見的偉岸巨印皆在其中。


    那青山應是祖器中的王者,便是身有祖器的先祖也難攖其鋒,再有其餘四十有九尊祖器攜手抗敵,竟也頗有自立山頭的架勢。


    奈何這狼多肉少,本就勢弱的祖器,如今又十有八九依附了各方先祖,剩下這五十尊祖器便成了香餑餑,誰都在惦念。


    是以這五十祖器隻抗衡了頃刻,周遭便有更多先祖聞風而動,隨即群起而攻。


    足足三、五千數萬族先祖,將這五十祖器圍在中央,四麵八方出手不斷,圍得水泄不通。


    這般局麵,饒是那巨山如何強橫,勉力抵擋不過百息,終究難免落敗。


    但得此番激戰,萬千強橫存在全力爭鬥,已然讓幻象變得麵目全非。烈火熄滅之後,本有黑霧徐徐飄來,卻又被各方強者攪得紊亂,那勁氣四濺,亦將霧繭鋪就的大地砸得凹凸雜亂,丘壑漸成。


    而那被攪亂的黑霧,亦不知又生如何變化,自昏黑轉而澄亮清透,輕浮而化蒼穹,凝而做雲。


    雲層漸厚,卻見一方祖器受萬祖齊攻,終是轟然爆裂。


    這祖器生如樹枝,爆散後化作蓬勃靈氣,散落進雲層便如火入油中。


    “呲啦!”


    一抹電光驟亮,隨即萬千電絲在雲層奔走如龍,聲勢浩大。


    “轟隆!”


    雷電乍現,暴雨緊隨而下。


    好一場瓢潑大雨,這雨亦晶瑩剔透,融入那霧繭鋪就的大地裏,或是匯聚做江河湖海,或是孕育出點滴綠芽。原本死氣沉沉的天地,終究因此有了山河草木,變得生機盎然。


    “原來是這般的開天辟地……”呼延頗覺意外,但細細琢磨,又覺並非僅僅是機緣巧合,怕已有天定。


    這邊廂天地已成定局,那邊廂祖器與萬祖之爭也早已告一段落。那五十祖器也難抵擋大勢所趨,紛紛或是被各祖收歸,或是被打得隕落,或是……隻能重傷潰逃。


    那巨山也真個強橫,受得萬祖齊攻被打得近乎四分五裂,卻也能重傷未隕。奈何大勢已去,它身形徒然暴漲,忍受萬千強攻,將周遭萬祖合圍撐出縫隙,便自瞬息縮小如微粒,自縫隙中奪命狂逃。


    受得他拚死一招,剩餘二三十數祖器亦沒放過這轉瞬即逝的大好時機,紛紛凝縮身形闖出了重圍。


    最後剩下寥寥數幾的祖器,未得祖器的先祖誰又甘願放過,自是各尋一方急追而去。


    熱鬧了許久的天地,隨著大半先祖的紛紛離去,便自立時清冷不少。


    剩餘的大多已有祖器,除卻那貪得無厭又複追捕的先祖,剩餘在此的不過千數。這千數已是萬祖中的佼佼者,各有祖器傍身,相互便自忌憚,再未忙著胡亂爭殺。


    好在此番天地廣闊幾近無際,千數先祖割據一方,遙遙相望似有暗流湧動,強橫神念交織錯亂,個中情形實在複雜紛繁。


    幻象便在此刻定格,似是時間停頓,一瞬永恒。


    呼延沉吟片刻,亦不知這又是何深意,左右不見動靜,索性尋了個方向身化流星,依舊湊熱鬧去了。


    他前去乃是那重傷巨山逃逸的方向,隻因那巨山惹出的動靜最大,足足三千眾先祖對他窮追不舍,卻該是都看出了這巨山的不凡。若是誰能收入囊中,必是極大助力,憑此能夠笑傲萬祖無疑。


    存著這心思,追逐巨山的先祖自然也最多。


    呼延動作之時,漫說是天地,連那滿天星辰亦已歸位,在雲層、蒼穹上化作浩瀚星海。隻是此刻生靈尚少,各處凶險之地亦還未衍生出來,居然讓呼延得以莫大機緣暢遊星海。


    好在這時間停頓來得極快,巨山猶未逃得太遠,它與三千先祖周身閃耀的光芒璀璨、耀眼,如若指路明燈一般,極好辨認。


    沿途卻也見得那一方與呼延頗有緣法的浸血古碑,興許飛速太慢,已被百餘先祖追上,奮力一擊被砸得直朝大地落去。


    而那巨印卻極是狡猾,似是神智頗高,居然沿途正自幻化做一粒星辰模樣,正躲進星海中企圖蒙混過關。


    呼延才遙遙看清那巨山逃逸之境,但得到此,幻象終是到了終結之時。


    浩瀚景象在呼延眼中漸至虛幻,直至歸於虛無黑暗,好似方才呼延僅是黃粱一夢。


    身處昏暗,便讓呼延驟然驚醒隨即冷靜下來,心中警惕頓時駐足。


    冥冥中傳來一聲歎息,似有若無,仿若自天際幽幽回蕩,又似是近在身邊。


    呼延心頭凜然,知曉這是正主現身,一應幻象皆是此大能的手筆,其能耐可想而知。他也知道好壞,知曉此番是得了這大能的照拂,才能有此莫大機緣,是以言語自是帶上些許恭謹之意。


    “不知是哪位前輩在此?”


    他耐性極好的等候了半響,卻未得回應,便自蹙眉又道:“還請前輩現身一見!賜晚輩這般機緣,晚輩隻望當麵答謝才好!”


    這一聲用的神念,奈何許久之後,周遭依舊沉默。這漫長沉默,好似呼延方才聽見那一聲歎息,亦是虛幻一般。


    呼延亦複沉默以對,隻不知在此時此景,究竟如何才能尋到出路。是以雖在沉默,但他心念如電急轉,正在思忖著化解的法子。


    正在他耐心漸去,便要動身尋覓出路的當口,迎麵傳來一聲清冷、低沉的言語,讓他倏然驚容。


    “朝聞道,夕可死矣!既已聞道,你已死而無憾,老夫送你一程吧!”


    這聲息傳出之時已近在眼前,呼延卻毫無所覺。


    非但如此,一道狂猛如巨瀾壓頂的勁氣,已然撲麵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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