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無數,花上有黃鸝。”


    遠遠原來了一陣飄渺的歌聲,終於將白清炎從思緒中喚醒。


    “我欲穿花尋路,直入白雲深處,浩氣展虹霓。隻恐花深裏,紅露濕人衣。”


    不知何時開始,白清炎的周圍開始吹起了陣陣的風來。這春風斷斷續續的,將野草一陣陣的撥動,就好像——


    是迎合著歌聲在打節拍似的。


    坐玉石,欹玉枕,拂金徽。謫仙何處?無人伴我白螺杯。


    與此同時,天空上上也不知何時飄來了些許白雲,使這夏日的陽光也黯淡了幾分。周圍還不停地有雲朵飄來,轉眼間這萬裏晴空竟然變得風驟雲濃起來。


    我為靈芝仙草,不為朱唇丹臉,長嘯亦何為?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歸。


    雖然歌聲有些讀音較為奇怪,調子也與現代的歌大相徑庭,但是隻要聽懂了第一句,後麵的部分白清炎連蒙帶猜硬是猜出來了。這應當是黃庭堅的《水調歌頭》,都這個年代了,也不知道是哪個文青在唱。


    歌行者且行且近,不過多時白清炎便已能聽到那近在咫尺的歌聲。


    唱的確實是非常好,說是“餘音繞梁三日不絕”也不為過。不過這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有人唱這種……歌?


    白清炎坐起了身子,向著歌聲傳來的方向看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在現在這個時代唱這種曲調。


    和他的雙眼對視的是一雙非黒亦非白的眸子,眼中完全是混沌一片,仿佛能夠將人的靈魂完全吸收進去一般。


    白清炎本身更是愣愣的與那雙眼睛對視了好一陣子,過了大半天後才猛的回過神來。


    太……太失態了……


    “你……你好……”白清炎原本想說些什麽來緩和一下氣氛,但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這兩個字來。


    剛才白清炎光顧著和那人的眼睛對視,竟然一時間忘了看那人的模樣,直到現在才有餘暇來看清,誰知道看清了樣貌後帶來的卻是更大的震撼。


    作為一位早已接受了馬哲毛概鄧論的良好少年,白清炎絕非花癡。而且他自小到大見過的美人也並非少數,前不久在同萌會見過的虞軒便是大美女一隻,從小長大的凰鈴音也是刁蠻蘿莉一隻——畢竟這又不是古代,就算是一天到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阿宅也能通過網絡與電視了解阿楓和空姐的最新動態,不過這個年份嘛……恐怕還是蘭蘭當道吧。


    但是麵前這位的美麗,可以說是超過了白清炎以往所見過的所有人。一時間白清炎甚至因為太過震撼,再度陷入了當機狀態中。


    來者有著常人所沒有的一頭長至腳踝的銀發,皮膚也較一般人白皙,身上更是穿著一襲白衣,可以說是一身皆白。但是更動人的是那麵龐,竟然讓白清炎一時失去了語言能力。


    白清炎第一時間想起的便是以前讀過的《莊子》:“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


    沒錯,就好像神仙中人那樣!這樣的美貌,簡直……簡直不像人!


    在白清炎看著那人的同時,那人也在看著白清炎,但是麵上和眼中並沒有顯出任何情緒來,就好像這一切都是天經地義一般。


    在白清炎回過神來後,他尷尬的發現,自己才和對方打了個照麵便已兩次陷入失神狀態。在他剛舉起手想來打招呼的時候,他可悲的發現這招剛才已經被自己用過一次了。於是少年白清炎隻能極為尷尬的舉著手晃了兩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你好,有事麽?”


    白清炎愣愣的搖了搖頭,仿佛還停留在剛才的震撼中一般。


    “你覺得這個世界怎麽樣?”


    這是一句和之前完全不相幹的話,白清炎足足盯著對方看了半分鍾,直到自己先受不了對方的目光後才確信對方確實是在向自己發問——對方的目光直逼自己的眼睛,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問道”吧,這個人還真是奇怪。無論是從言行還是從舉止來看,這個人好像都是從古代直接穿越過來的,完全沒有半點現代的氣息。


    “我覺得還好啦,大家都能吃飽,也不會被突然飛過來的炮彈給炸死……”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人可不是豬,隻要吃飽能活下去就行了。”那人冷冷的用一句話打斷了白清炎的發言。


    白清炎本身並非精於古文,畢竟他沒有像其他穿越者那樣在穿越前就能做好一切穿越的準備,因此花了半天功夫才搞明白對方說的意思。


    這句話乃是孔夫子在《論語·泰伯篇》裏麵說的,關於這個有三種不同的句讀方式,而如果按照這個人的念法來看,意思便是“可以讓老百姓按照我們指引的道路走,不需要讓他們知道為什麽”。在當初打倒孔家廟的時候,這句話便被當成了孔老二搞愚民政策的依據。


    正當白清炎準備回答這一句的時候,那人或許是以為白清炎沒法回答這一句,亦或者是因為其他原因難以回答,於是再次開了口:“適為虞人逐,其來甚速,幸先生生我。我餒甚,餒不得食,亦終必亡而已。與其饑死道路,為群獸食,毋寧斃於虞人,以俎豆於貴家。先生既墨者,摩頂放踵,思一利天下,又何吝一軀啖我而全微命乎?”


    這段則是引用自明人馬中錫所著的《中山狼》,白清炎在最後一句“你丫既然是墨家願意以一人救天下那就讓我吃了”上麵琢磨了半天連蒙帶猜才猜到這可能是狼對那位東郭先生說的。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雖然原文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但是這個故事的普及率還是很高的——很多上幼兒園的小孩都被幼兒園阿姨告知這個故事以作為“恩將仇報”這個成語的教學。


    白清炎原本還準備斟酌斟酌如何回答,一抬臉卻愕然地發現對方又想說話。


    這還了得?對方隨隨便便開口都是引經據典,下麵還不知道會引用什麽文字。到到時候要是再來一些白清炎連認都不認識的字,估計白清炎也隻有自殺抹脖子了賬。


    既然不想死,那就趕快堵住對方的嘴。


    “一切都會好的。”白清炎幹笑了兩聲,和對方的風輕雲淡卻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些東西都是沉重的黑影,既然天上有陽光照著,地上自然就會有影子。”說著,還假意看看了天上——很不巧,這會兒太陽已經完全被浮雲所掩蓋,半點陽光也沒有透出來。


    “將一切完全寄托在時間的流逝上,再或者是寄托在虛無縹緲的未來上麽?”那人卻是冷笑了兩聲,這也是他和白清炎對話以來頭次表現出情感,“若是你現在便見到了那孤兒寡母被欺淩,殺人放火無人問,你卻又如何自處?”


    “那我就來管。”少年的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嚴肅的神情,“俠以武犯禁,我總算會些功夫,有這一雙拳頭。我來管還不行麽?”


    “你管不了。”那人的語調中帶著一絲悲哀,“你隻是一個人,一個人而已。”


    “一個人怎麽啦?”白清炎不服氣地說,“大家一起努力去做,總會做好的啦。就算現在這麽想的人可能少了,但是要是有人努力去倡導去做,總會起作用的啊。”


    聽到白清炎的話後,那人僅僅隻是抬了抬眼皮子,連語調都沒有變:“也就是說,你所希望的是朱家郭解魯仲連這樣的人,是吧?”


    朱家是秦漢時魯國之人,乃是當時大俠,平生隻為扶危濟難,被他救過的人數都數不清。他的家裏多餘的錢都去拿來接濟別人了,衣服破爛的連顏色都不齊整,每頓飯隻吃一個菜,有“一諾千金”之譽的季布的命就是被他救的。郭解是漢武帝時候的人,也是見於正史的最後一位遊俠,他的交往讓漢武帝都害怕。當初漢武帝下詔令全國財富超過三百萬的富戶移居茂陵,他的資產不夠卻被迫也要遷居,連衛青都替他求情。那個告狀使他遷居的楊縣掾立刻被人刺殺,先後給郭解送行的豪客們禮金前前後後達到了一千萬!最終郭解逃亡的時候,素昧平生的臨晉大俠籍少公幫他逃到了太原,隨後在官吏麵前自殺明誌。魯仲連則是戰國時人,曾在稷下學宮學習,三難孟嚐,一書曾退百萬兵。


    這三個人可以說是中國古代典型的俠客,而且是非常標準的古俠而並非是後代隨意被冠以俠客名號之人。既然對方拿出了這三人的名號來,白清炎自然不能否認他們的作為,因此隻能點了點頭以表示肯定。


    “朱家貧苦一生,郭解全家被誅,魯仲連歸隱滄海,這便是代價。”那人緩緩抬起了手掌,清風自他的指尖掠過,在他的掌中盤旋,“所謂言必信,行必果,己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阨困,千裏誦義者也。這就是俠,但是他也是夾,左邊是仁,右邊是義,頭頂灰天,腳踩泥地。為了大我,犧牲小我,人人都喊著大俠來行俠仗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卻沒人曉得他的老婆在哪兒**,更沒人曉得大俠的兒子身無分文,卻在何處行乞。”


    “今天我便來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真實的故事。”


    p.s.如果這章不喜歡的話就請諸位直接跳過吧,主要是為了給後麵做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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