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曆史的哭泣


    此時此刻,在北京的夜sè下,身穿黑製服,行動如同機器般jing密的皇家禁衛軍士兵,身穿藍sè軍裝,行動輕捷的海軍陸戰隊士兵,穿著灰sè哢嘰布製服,馬靴錚錚的憲兵,身穿黃sè卡其布軍裝,彪悍勇武的國防軍士兵,黑製服白綁tui,頂著防暴鋼帽,紀律嚴明的機動警察,把北京徹底打成了一鍋粥。


    部隊已經打luàn套了,四麵八方都在戰鬥,誰是友,誰是敵,雙方的指揮部都不能充分掌握。


    兩夥人相遇,幹脆隻能用罵聲辨別敵友。


    “許凡是叛逆!”


    “穆鐵是漢jiān賣國賊!”


    偉大的理想,正義的事業,救國的熱血,在這一刻,這個地方,居然變得和街頭打架差不多。雙方碰麵,一頓對罵,然後開打,血流滿地,屍橫遍野。同一個型號的手榴彈在空中對撞,白sè布條裹著斷tui砸到黃sè卡其布軍裝的屍體上,同樣殷紅的血流在一起,在火光下泛著冰冷的光,那麽刺眼,那麽無情。


    爆炸聲中,明清時代的古建築化為殘垣斷壁,南洋紅木的巨柱被打成篩子,四合院和胡同成為了死屍枕籍的修羅地獄,堅固的市民住宅樓成為了部隊的永久火力點。倒黴的居民要麽蜷縮在角落裏,要麽跑到外麵自生自滅。有些倒黴的市民,被凶狠的士兵們強迫帶路,抄隱蔽的路徑包抄對方的側翼,偷襲對方的指揮部!那些衣衫不整瑟瑟發抖的身影,在全副武裝的軍人麵前,就如同一頭頭待宰的羔羊。


    四處火起,一個個身影在火光下晃動,那些麵孔上寫滿了仇恨,如此的猙獰,就如同一群地獄中跑出來的惡鬼,在一個個狂熱而ji動,還帶著無比興奮的青年軍官們指揮下,用全部的軍事智慧,努力去消滅自己曾經的友軍!這些為戰爭而生的青年軍官,已經在這場真實的戰爭中,找到了比演習和訓練刺ji一百倍的快感!他們中的一些人,現在的表情簡直稱得上是享受而不是悲痛了。


    這一夜,國家秩序dàng然無存,道德理念dàng然無存,一切都讓位於人們血液中潛藏的獸xing和暴虐。


    北京,成了公墓。


    鄭宇在窗前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髒外邊早已被反複錘煉到堅不可摧的外殼,終於破裂了。


    “我是被迫的。”鄭宇似乎在自言自語,雙手用力地抓著窗台,手指因為缺血而泛著白sè,“穆鐵要把這個國家帶入毀滅的深淵,要埋葬這個剛剛獲得新生的民族,要毀掉父親開創的基業!我必須糾正他!”


    明月蘭滿臉憂慮地看著這位情緒異常的太子,咬著嘴chun。


    周xiǎo雨紅著眼睛,恨恨地說道:“穆鐵這個壞人,殺害陛下和娘娘,這樣的人就該死!”


    說著,她忍不住又哭了出來。


    明月蘭心一橫,很認真地說道:“殿……陛下,穆鐵不但謀害了先皇夫fu,還無視國家綱紀,悍然發動軍隊作luàn,乃至勾結肖楓這樣的漢jiān賣國賊,這一切罪行,已經威脅到國家存亡!您能夠力挽狂瀾,解救萬民於水火,這才是國家之大幸!人民之大幸!這一夜,注定是要流芳千古,永垂不朽的!”


    鄭宇扭頭看了她一眼,臉sè蒼白,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您是先皇的兒子,是先皇帝陛下苦心培養的繼承人。”明月蘭平靜地說道,“隻有您才能繼承先皇帝的救國理想,發揚光大他的偉大事業。


    鄭宇知道自己在自我欺騙。


    他也知道明月蘭是在幫著自己減輕心靈的負擔。


    盡管有什麽主義之爭,有國家體製和路線之爭,但這一切,在鄭宇看來,這些更多是表象。最根本的原因,其實是他和穆鐵的權力之爭。麵對那位強人的咄咄bi人,恐懼於可能的死亡和清算,鄭宇在他自己,也是在他追隨者的推動下,終於走上了起兵反抗的道路。


    這兩個強人,各自擁兵數萬,站在正義和道德的製高點指責著對方,用最為強悍的武力展開了對抗,把這座千年古城變成了戰場。


    要說凶手,他和穆鐵,其實都跑不了,都是凶手。


    鄭宇看著窗外絢爛的光海,聽著四麵八方連綿的炮火和密如爆豆的槍聲,看著四處燃起的熊熊大火,似乎聽到了瀕死的慘叫,市民的哭號,他的心在痛苦中煎熬,淚水終於流淌了下來。


    這不僅僅是因為強人的意誌。這是時代的悲劇,也是這個國家的悲劇,這個民族的悲劇。


    一切,最根本的,是在於人們心底那種對暴力的mi信。


    崖山之後無中華。


    宋朝是一個開明和包容的時代。從趙匡胤開始,前朝皇室乃至皇帝都沒有被誅殺,反倒是代代相傳;功臣宿將沒有被滅mén,而是用杯酒釋兵權一笑泯恩仇;安裝了指南針的南宋商船暢遊七海,絲綢,茶遊。文明昌盛,社會進步,在歐洲處於中世紀的末葉,被宗教的méng昧緊緊捆縛的時候,宋朝卻已經閃爍著人文主義的火huā!


    蠻騎的鐵蹄踏碎了文化躍遷的夢想。


    南宋苟安,理學盛行,華夏傳統文化逐漸走上了愚民和僵化的道路。南宋亡於崖山一戰,光輝燦爛的華夏文明之火終於熄滅,十幾萬不肯做奴才的華夏子民跳海自殺,在méng元的馬刀之下,民族血液中忠勇義烈陽剛進取之風消失殆盡,苟活下來的幸存者發展出各種各樣圓滑世故的保命哲學,充滿了老人黃昏式的人生智慧。


    隨後,朱元璋以民族複仇的口號光複神州,卻走入了一個極端崇尚暴力,保守自大,自si偏狹的誤區,建立了一個更加**而僵化的體製。


    杯酒釋兵權的寬容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皇帝殺掉一切開國功臣;刑不上大夫的寬容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夷十族的殘忍,是廷杖的無情;開闊的心xiong,廣泛的對外聯絡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海禁,是閉關鎖國;寬鬆的政治氛圍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特務政治,是廣泛的告密揭發,株連清洗;思想和輿論的自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八股取士和理學的濫觴,把整個國家的思想和意誌馴服在皇帝為首的統治機器之下。


    這種暴力打倒和暴力壓迫的模式,以朱元璋和朱棣構建,成為有明一代的政治規則。在僵化的體製中,在思想嚴密受控的國家體製中,思想的碰撞讓位於利益的鬥爭,理想的火huā逐漸泯滅。一個個以地域或利益結合而成的派係,為了權勢而互相爭鬥。浙黨楚黨東林黨閹黨此起彼伏,鬥爭不擇手段,一切讓位於權力,個個的目標都是將對方徹底消滅。


    在這種僵化的官僚體製下,上層進行著漫無邊際的權力鬥爭,下層民眾遭受著殘酷的壓榨,靠著明哲保身的哲學自我麻醉,科技文化的創造力逐漸衰退,國家大政不斷地人亡政息,最有才幹的改革者也不得不向強悍而頑固的官僚體製和利益集團低下頭顱。對國家零零散散的修補,仍然無法挽回這個王朝的元氣,最終,這個元氣耗盡的衰朽王朝在內外jiāo困和朋黨鬥爭中轟然崩塌。


    取而代之的清朝,在承繼明代政治體製和傳統的基礎上,又進一步加強了思想閹割,用剃發和各種侮辱xing的禮儀規定,旗人製度,反複的文字獄,徹底的愚民教育,把整個民族血液中的理想信仰,民族意識消滅殆盡。這個民族被馴化成了家畜一般慵弱的存在,他們幾乎忘記了自己曾經擁有的漢唐盛世,忘卻了曾經擁有的開明與包容。他們自si,他們偏狹,他們不懂得人本,也沒有感恩和悲憫的觀念。他們輕視人命,更樂於用暴力使人屈服,而不習慣於協商和契約。他們不斷地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不斷地在各種教唆和煽動之下進行著形形sèsè的內鬥乃至內戰。


    可這一切的責任不是他們。


    這是曆史的悲劇,這是民族的悲劇。


    可上天把鄭鷹賜給這個民族。


    他來了。他看見了。他行動了。


    為了ji發民族血液中消失殆盡的尚武jing神和民族意識,為了讓這個一盤散沙自si自利的民族再次凝聚起來,讓他們恢複漢唐雄風和有宋一代的開闊心xiong,為了讓這個國家能夠最快地強大起來,正所謂矯枉必須過正,他選擇了民族主義,選擇了尚武jing神,選擇了軍國民教育。


    可他很清楚明清式一言堂和思想閹割的危害,他反對這個國家隻剩下一個聲音一種思想,隨後在自我強化的死循環中走向腐化墮落,最終被不滿的力量推倒;他也同樣反對國家的各派力量不擇手段地打擊對手,不惜破壞整個體製和秩序。


    他建立了一個包容的體製,他希望把自己點燃的理想火huā嗬護住,他希望把這些理念不同信仰不同的力量,用複興華夏的旗幟聚攏在自己這個天下共主的麾下。他希望這些力量雖然理念和信仰不同,但能夠在認同秩序,認同複興國家的最高理想的基礎上實現共存,實現良xing競爭。


    是的,他許可各種ji進思想的存在,隻要你是為了國家,你不主張打破這個體製!他希望這些富於理想主義的不同力量彼此鬥爭,彼此牽製,在他潛移默化的引導之下,推動這個國家建立一個開明而包容的秩序,一個富有彈xing的製度,一個充滿活力開拓進取,一個不會重蹈曆史治luàn循環覆轍的秩序。


    但也是在這種hun雜著民族優越論和軍國主義思想的氛圍中,這個民族中的一些jing英分子,在那種偏ji的慣xing之下,由於種種原因走向了極端。他們開始過於mi戀武力,崇尚暴力,他們在軍事勝利的刺ji之下渴望更多更大的榮譽,渴望用自己手中的強悍武力來主導國家的藍圖,渴望這個國家的一切資源都能動員起來為戰爭服務。


    他們渴望成為國家的主宰,並且壓倒一切不同的聲音!


    鄭鷹發覺了這種危險的苗頭,卻並不忍心摧折這些寶貴的理想。他想在國戰後全麵清理,可現實卻bi迫他不得不在國戰前就進行敲山震虎。他的所作所為引起了ji進分子的仇恨和恐懼,最終導致這位開國皇帝倒在宵xiǎo的槍下。


    強人的倒下,導致了秩序的崩潰,這個國家再次陷入了人亡政息的深淵,後起的強人們再次為了權力不惜展開最為殘忍的殺戮!


    就在這一夜,這位皇帝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國會體製,三權分立,文官政治,在兵變的槍炮中成為最大的笑話。皇帝被刺,元帥上位,軍部取代了內閣,將軍主宰了政治,無論是叛軍,還是鄭宇的一方,都很清楚自己力量的來源,在於軍隊,在於暴力。


    毫無疑問,經過這一夜,人們對暴力的mi信又攀上了更高的高峰。再進一步,恐怕也就是軍事政變,軍閥割據,軍國主義的三部曲。這種集體xing的暴力mi信,曾經在另一個時空的二十世紀上半頁,導致了連綿的內戰,讓這個國家步履蹣跚。而在這個時空,這種mi信反而是加重而不是減輕了!


    難道曆史就真的不可改變嗎?


    崖山之後無中國!


    既然我來了,這一切又怎麽可以就這樣不斷地重複下去!


    父親的路沒走完,現在輪到我了。就讓我,這個前世的xiǎo職員,親手幫助你們實現這一切!


    此時此刻,出現在明月蘭眼中的皇帝,那張在爆炸閃光下光影浮動的臉,是那麽堅毅,那麽悲憫。恍然間,她似乎看到了兩千年前,菩提樹下張開眼睛的那個王子。


    “跟我來,製止這一切。血,已經流得夠多了,悲劇,必須停止!”


    鄭宇猛然拔出了腰間的手槍,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所有人,在這一刻,都選擇了緊緊追隨。


    他們衝出了大mén。


    在這個黑夜中,鄭宇年輕的身軀似乎閃爍著耀眼的光彩。


    他注定要點亮這個黎明,點亮這個時代,點亮這個民族!


    在那一刻,所有人都已經確定,這個國家的未來就在他的肩上。這是他的命運,他的責任。隻要他一聲令下,這些熱血沸騰的青年,就會為了他赴湯蹈火!


    守衛的禁衛軍頓時慌了神。


    沒有人想到,這個新出爐的皇帝,居然要衝出去親自勸說叛變部隊放下武器。在這個hunluàn不堪的夜晚,如果他出了任何問題,這個國家就會徹底分裂和崩潰了!而身後的shi從官們一瞬間的熱血沸騰,也在外麵冷風的吹拂下迅速降溫。他們幾乎是聲淚俱下,軟硬兼施地攔住皇帝。


    “讓開。”鄭宇怒吼著撥開人群,拚命要衝出去。可人們就那樣死死拖著他,流著眼淚,潤濕了軍裝。他用盡全力掙紮著,跺著腳,吼叫著。他看不得這些忠勇無畏的民族jing英繼續這樣毫無意義地自相殘殺。


    這讓他感到自己是個罪人。


    “xiǎo宇,不要去。”


    此時此刻,一行人快步走了過來。走在前麵的,正是披著披風的海軍元帥許凡。這個五十五歲的老人,穆鐵從xiǎo到大的兄弟,居然穿上了全套的元帥禮服,拿著節杖。


    “xiǎo宇,你不要出去,晚上太luàn了,部隊都掌握不了。”


    鄭宇怔怔地發了一會呆,突然大聲喊道:“馬上聯絡各部隊,集中所有的大喇叭,展開心理戰!我們已經占據了優勢,沒必要讓血無限製地流下去了!”


    他就如同著了魔一樣吼著,叫著。


    所有人此刻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滿了痛惜。這個十八歲的青年,在一天內失去了深愛的父母,又被迫去與自己的一個叔叔進行生死決戰,甚至還要決定成千上萬人的生死。命運,為什麽這麽殘酷!為什麽,要讓一個這樣的年輕人來承擔這殘酷無情的現實!


    “xiǎo宇,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許凡把青年的頭摟在懷裏,發出長長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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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裏,許凡就這樣打量著著這個青年。


    “為什麽這麽衝動?”


    半晌之後,看著鄭宇已經逐漸恢複了平靜,許凡緩緩地問道。


    “叔,幫我。”


    鄭宇就這樣盯著許凡,目光中,是懇求,也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想做什麽?”


    “血,不能再這樣流下去了。”鄭宇堅定地說道,“這些軍人,都是這個國家最優秀,最熱血,最無畏的青年。可在這個夜晚,他們卻要倒在自己的同袍手中。這是國家的悲劇,民族的悲劇。我們必須阻止他。你,我,還有這裏的其他人,我們要一起努力,阻止這場毫無意義的屠殺。這是我們的責任,對這個國家和民族,對這些愛國青年們承擔的責任。我們逃避不了,也不能逃避。”


    “可你現在能怎麽做呢?”許凡看著這個ji動的青年,恍惚間,似乎看到了當年的自己。那一個對現實的黑暗發出怒吼,決定改變一個時代的青年。當年的熱血青年,變成了今天這個蜷縮起來的靈魂。那麽他呢?


    鄭宇的目光中透出了mi惘。是的,能怎麽做呢?像拿破侖一樣大踏步地走在最前麵,吼著“你們能向自己的皇帝開槍嗎”?自己沒有拿破侖的威望,甚至很多官兵根本不認識!更別提這是夜晚。躲在裝甲汽車裏用大喇叭一遍又一遍地發布勸降公告?也許一個地雷,一枚炮彈,或者集束手榴彈扔過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孩子,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jiāo給我。剩下的,是我和阿鐵的事情了。這個國家,需要的是你,而不是我們。”


    鄭宇抬起頭,愕然地看著這位老師,這位叔父,這位父親最得意的學生。


    “阿鐵並不是個徹底的壞人。他隻是太執著,太偏ji,而這三十年裏,老師對他也太狠了,用他,又壓製他,放縱他發展xiǎo團體,卻又不時敲打他一下,讓他每天都生活在未知的恐懼中。這一次,他鑄成了大錯,我是不會原諒他的。但在內心深處,我可憐他,同情他。我的話,你明白嗎?”許凡就這樣定定地看著青年。


    鄭宇恍惚地點點頭。他仍然不明白,這位整個帝國目前最有能力角逐那個最高權力寶座的人,到底想做些什麽。


    “老師一生的信條,是對我們的同胞擁有大愛。”許凡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原本我對老師真實的想法一直是有疑慮的,也未嚐沒有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想走老路。可今天發生的一切讓我明白,老師的做法是多麽明智。可惜,他卻由於自己離經叛道的寬容而導致了遇刺。”


    “這個國家需要擁有理想和信仰,也同樣需要陽剛尚武的jing神,以及寬容與開明。可這一切,對我們現在這個民族,卻偏偏構成了矛盾。”許凡歎了口氣,“老師想讓這個民族同樣擁有這些寶貴的品質,而不是走向極端和偏執,結果卻因此而遭到了仇視。如果老師的做法都隻能收獲這個結果,那我的想法又會如何呢?如果連這個國家的jing英階層都是如此偏執,渴望著用力量把對方徹底消滅,那把民主權利賦予國民又會帶來些什麽呢?”


    鄭宇隻是沉默地看著許凡。


    “這個國家是我們追隨老師一手締造,是我們的心血所係。我不能看著他重回老路。”許凡盯著鄭宇,緩緩說道,“xiǎo宇,你說的對,這些都是這個民族最寶貴的jing英,而他們所體現出來的理想主義sè彩,對民族的忠貞,對於信念的追求,就其本質來說,也是我們這個民族最寶貴的財富,是老師和我們一起嗬護出來的寶貴種子。血,不能一直這樣流下去了。”


    “天亮之後,我會親自拜訪阿鐵,勸他投降。”許凡一字一板地說道,“答應我,即使我出了意外,也不要大肆株連。這個國家的元氣,這個民族的元氣,能保留多少就盡量保全吧。這個國家,以後是你的,你要用心。”


    在這一刻,鄭宇的淚水終於不可遏止地流了下來。


    他心裏的最後一些yin霾和猜疑,就在這一句話之後煙消雲散。此刻,麵前的這個老人,和畫像上那一個魁梧而威嚴的身影,就那樣重疊著,jiāo錯著,融合著。恍惚間,他就這樣撲在了老人的懷裏。


    “爸......”


    在這一刻,他哭得就像孩子。不是十八歲,也不是二十八歲。他不再是那個完美的太子,也不再是那個狡詐冷酷的二世皇帝,更不是墜落人間的悲憫神靈。他隻是一個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孩子,一個剛剛放下了心結,又突然失去了一切,瀕臨崩潰的孩子。


    前世和今生,漸漸重合在一起。隻有那個十年前孺慕地看著身旁那個頂天立地的身影,十年後再次變成孤兒的鄭宇。


    這一夜,北京在哭泣,中國在哭泣,時代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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