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黨中的個別議員走得更遠,甚至借題引申,又開始討論工農業投入的問題,隱隱把矛頭轉向政府對農業行盤錄政策以貼補工業和城市。


    他們提出,中華作為農業國的傳統源遠流長,又是人口眾多,工商業發展固然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但“農本”實在出自國情。現在國土失大擴張,又是人口繁盛,正應大力發展農業。


    議員粱耀輝則獨辟蹊徑:“……觀世界各國,行保護關稅,尤其是於工業製造品行保護關稅實乃普遍。歐洲強國製造品平均關稅約二成,南美國家大多四成到七成,英屬殖民地約一成半到兩成半,實乃以保護xing關稅以保護本國工商發展。反觀農業方麵,以小麥為例,盡管歐洲強國為保護本國農業設置二成五的關稅,新西蘭的關稅為百分之三,美國為零,阿根廷為零,哥倫比亞為兩成,bo斯為零……此關稅水準,於我帝國農產品出口大大有利,更遑論我茶葉出口……(以上關稅水準皆史實)”


    “農業者,利於維護國民樸實無華,忠君愛國之xin漢派農民議員向懷宇大聲疾呼“工商業固然可以強國於一時,然人心之崩壞則未可輕估。我中華若以工商為本,舍農本而逐末,勢必國體崩壞,聖人之學不傳……”


    部分老成持重的議員卻想得更深一些:這整個提案,肯定是首先獲得了皇帝和大佬們的認可。現在國會這麽一鼓噪,搞不好就落了中樞政府,尤其是皇帝本人的麵子。現在皇帝的聲望已經是如日中天,更加上控製了輿論,可以鼓噪民意,真要和國會對壘恐怕國會就是威望掃地。


    這個時候,一些老成議員也起來合稀泥。


    複興黨骨幹曾誌友言辭懇切:咒…此稅收水準,的確令鄉紳寒心,甚至還要超過戰爭期間之特別稅收水準。現在一邊是帝國開疆辟土,另一邊卻是以重稅盤錄鄉紳以鄉紳收益微薄之田土補償農民,是否有失帝國皇道大義。仁義者,我帝國立國之本……不過,鄙人是支持解決農民田土不足的,隻是節奏上頭還請政府和各位議員斟酌。


    以鄙人之見,先以五東收益之百分之一征收是否可以?”


    執政聯盟中康有為統一黨的楊旭也不迭地打圓場:“……諸位兄台,帝國之田土稅征收如此之巨,說到底還是帝國要興經濟建設,廣教育而國用不足……國家但有需要,債券發下來無論多低的利率,士紳必當報效,這是不消說的。可這稅實在重了一些。何故建築物之物業稅按百分之一征收,田土獨獨按照年產的兩成,更何況農業公司有如此大的優惠。鄉紳世代耕讀傳家一向遵紀守法忠君愛國以我之見,曾議員之所提為上策,在下再加一點:如果確實要征收五年收益之百分之四,那其中百分之三可否不以稅收,而以強製購買國家債券替代?


    如此則兩相合宜……”


    唐紹儀靜靜地看著下麵的吵吵嚷嚷,眼看著一個厲行改革的土地政策,被這些議員們一步步推向了和稀泥的四不像,心中禁不住想起了之前皇帝正式批準自己出任〖總〗理大臣之前對自己講過的話:“……這世界上的率情,固然少不得公議,但於此時作為帝國中樞首腦,很多東西要堅持原則,不能盲目從眾。在社會的轉型期,尤其是帝國經曆這樣幾千年未有的大變局,又是列強爭雄之大爭之世,中樞首腦要看得遠,有擔當。雖然你按理是議會執政聯盟推選,但對現在這些議員,要尊重,要傾聽但萬萬不可失了自己的原則”


    眼看著會場裏的秩序有些混亂,眾議院議長譚人鳳敲響木錘:“……………,肅靜,肅靜……下麵請內閣方麵發言。”


    唐紹儀對著農業部長李清文示意了一下,輕咳一聲開了。:“諸位議員,以上問題都很重要,內閣也都有考慮。此田土稅率,並非有意盤錄鄉紳,更非故意錄削鄉村以補城市。至於農本之說,此事嗣後可另議。內閣在此問題上的看法並不複雜:我中華要走出千百年的治亂循環就不能再重複千百年的收租經營。歐美農業,無非兩條道路:一個是德國和美國式的農場經營,以產業化組織大農場運作:一個是法國式的自耕農,或者說小農場占主體。“以當前論美國農場平均麵積為五十五公頃,英國為二十六公頃德國為十四公頃,法國不到十公頃,法國有二百萬以上的農戶土地麵積不到一公頃。這樣分散的土地狀況,阻礙了法國農業的發展,以舊曰到舊品年為例,法國農業產量僅僅增加了1岔,而德國增加了碟。目前法國農業生產效率比英國低一半,比荷蘭低四成……”


    “今美國農業冠絕全球,以機械化耕作節約人力,將人口用於工商文化事業,遂有今日之寰宇第一工商強國。帝國因農業人口眾多,主地狀況複雜,自然不可全盤仿效美國的大農場體製,但於適宜機槭化之土地,當以企業化運作之農場為主,於南方水網山地則當以自耕農為主,配合農會以農村信用合作社對分散的農戶加以互助組織……”


    “擬議之田土物業稅,隻限於每戶五十畝以上之土地,而且僅限傳統租佃方式之農業。若農戶自行耕作,五十畝之土地已經是人力之極限,也足以衣食無憂。而五十畝以上,以收租過活,聽任農戶自行種植,一方麵是無益於社會責產力之提升,另一方麵也徒增租佃矛盾,有違帝國普惠萬民之皇道大義………”


    “帝國於鄉紳階層,絕非過河拆橋,而是以政策引導其更有效地運營資本。今日帝國工商業發展之速,工商獲利之雄厚已經舉世矚目,


    無此等工商,何談國戰之勝…


    此等田土物業稅固然削弱了土地租佃所得,然並非強迫鄉紳失去土地。鄉紳可將此等土地轉賣佃戶,或以政府限定之價格等級賣與政府所設立之土地公司。所獲之資金,可以股份製合股經營工業,可運營商貿,可入帝國墾殖公司之商股,可購各公司之債券股票,也可合資組建銀行,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帝國將興股票交易所,皇室產業以及各工商大家均將上市招股,此等產業獲利豐厚,增長迅速,遠勝於土地運營。鄉紳為帝國先進之分子,修橋補路,救災施舍,捐款辦學造福鄉梓,此等善舉千古不可磨滅。然自古以來,鄉紳資金猥集於土地,尤有不良及一般鄉紳,遇有豐年則囤積糧食,遇災年則高價出售,放高利貸,低價入手土地,視為天理人情。更加官商勾結上下其手,官紳之家田土累積,小農乃至富農紛紛破產為佃戶,如此循環,田土兼並,富者金玉滿堂,貧者無立錐之地。一遇天災則舉國sāo然,陳勝吳廣之流揭竿而起,再加均貧富之口號,則天下大亂,士紳與貧民屍骨交疊,荒野不可勝數。”


    “既如此,何妨行此善政以無痛之〖自〗由方式分散田土?”唐紹儀說道“政府並非強迫鄉紳分田,隻是以稅收引導。鄉紳願意繼續收佃,依然可行,不願收佃,可將資金轉投他業。目下城市教育興盛1醫學昌明,商業繁華,鄉紳多於縣城省城購置住宅,將子女送入城市就讀,往返於城市與鄉村。既如此,何妨索xing移居城市,投資入股,乃至開辦實業………”


    “今工商大興百業興旺,無處不是機會。


    ”唐紹儀環視全場“我帝國之士紳階層,願意繼續經營農業,且佃戶願意加入,可改租佃為農業公司。佃戶以其租種權力和生產力入股,鄉紳以其土地和知識入股,鄉紳為董事長,外聘或以本家子弟為經理,仿農場體製,給與農民保底工資,收益比例,以現代科技和管理方式運營產業,購買良種,肥料,行科學之耕作,購買或租貨農機,並可持續擴大運營規模,如此豈不勝過靠年景賺些不勞而獲之租佃收益……………”


    台下的議員們聽著,思考著。


    不少農家出身的半弟自然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看著地租裏國家的稅收隻占六成半,但大家都明白,這稅是強製的,不但年成好要收,年成不好甚至蝕了本也要收。如果真遇到三五年的旱澇,國家不甄免稅收,搞不好一個大地主就要破家。


    可話說回來,政府的態度已經明朗,更可怕的是,這背後肯定是皇帝的意思。以這一位目前的威望和實力,更別說手下那麽多普通農戶出身的軍官和士兵,家裏的田土多則六七畝,少則兩三畝,很多人還都是要租種一部分乃至全部,聽到如此政策定然是喜出望外,鄉紳要是硬ting,有些事情恐怕就難說了。想一想戰前北京那次兵變,現在軍隊的威望形象又是如日中天,不少人也是一頭冷汗。


    換個角度,把資本拿去投資工商實業,以及入股股份公司做墾殖,甚至運營銀行,也不失為一條捷徑。早聞歐美股市火爆,美國多有大亨於股市暴富,現在帝國要開股市,說不得也是個大機會。


    事實上,經過了三十年的工商業發展,國家的鄉紳階層也早不是前清時候滿腦子租佃的守舊分子。正所謂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工商業出息如何,鄉紳們並非熟視無睹,甚至大部分人已經參與到了工商運營之中,幾乎全部人都在銀行有存款,有買債券吃息。運營田土,一個是習慣,另一個也是求個穩妥,畢竟這曆朝曆代大王變幻,一道亂世鄉紳都要在本鄉結寨自保,土地卻是傳家的上策。


    可現在看來,這帝國國運,不說千年,三五百年怕是有了。文治武功,俱是千年未有之盛,更得上下合宜,貧苦之工農也安居樂業,溫飽無憂。國土之廣,軍力之強,教化之普及更是華夏肇建以來之登峰造極,連普通泥tui子的子弟張口閉口也是忠勇仁義禮智信之帝國七德。國家民族。


    另一方麵,世事變換之快,社會發展之日新月異,也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早先諸多山西票號,未能及時轉入現代銀行業者盡皆覆沒:傳統牙行,也被帝國新起的貿易公司和政府事業單位衝得七零八落:傳統的人牙子更是被現代勞務公司徹底消滅,經營高利貸的,除了作為會黨被清理剿滅,被依法取締,si下運營的也被遍及帝國各地的銀行,典當行衝得潰不成軍。


    現在輪到鄉紳了嗎?


    早先安排好的執政聯盟骨幹議員也開始了反攻,從民婁大義講到經濟發展,還有傾訴農民生活不易的。


    退役的前國防軍少將肖子明眼含熱淚:“我的小老鄉趙守德,大家都說他獨自掩護連隊撤離,堅持戰鬥到最後一刻,榮獲一等白虎是當之無愧,歌頌他是英雄,可誰知道他的兄長隻能靠租種五畝薄田過活,父親病重,戰前又得到消息,母親纏綿病榻趙守德求死,固然是為國捐軀,可以自己的一條命換得八百元的撫恤金,也是重要原因。有了這些錢,家裏可以買地,蓋房,父母可以治病……多少農家子弟,明明可以活下來卻要求死,為的還不是家裏能多些田土,改善下父兄的生活……”


    到了這個時候,不少之前反對的議員也坐不住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不及時轉變態度,恐怕這民族國家的大義砸下來,自己就是聲名狼藉,未來議員的地位,無論是皇帝推薦還是民選,恐怕都要打個問號。


    唐紹儀在眾議院議長示意之下,又對農民黨的意見做了答複,指出帝國工商大發展需要眾多專業和非專業的人力,而帝國成立了勞動部,在戰時通過了社會保障的強製規定,嗣後還要正式立法,都會提高一切勞工的收入。


    他做了明確的測算:未來成年男xing基層勞工的月最低稅前收入不會低於三華元,女xing不會低於兩華元,這個工資水平還免所得稅。如此測算,即使按照最低工資,一個兩口之家扣除社會保障支出,也有每個月四塊七毛五的出息,一年就是五十七華元,而事實上目前的平均水平,一個兩口之家即使都隻是最底層的勞工,也有一年八十華元。如果按照農民黨二十畝的測算,一戶農戶種植水稻,即使按照二等水田計算,不過一百二十華元的收益,扣除種子肥料牲畜的飼料,不過五六十的華元,遇到災荒還要蝕本。


    更何況進入工商企業,雇主和政府還要貼補社會保障費用,未來醫療和養老都有保障,更有政府的公租房可低價租住,有自來水,將來還有電燈暖氣,城裏的教育條件也好,成人有補習班,有夜校,孩子可以上托兒所,可以入學,何樂而不為?


    漆戶二十畝地,看似惠及更多農民,實際則是把農民牢牢束縛在狹小的土地,或者說,束縛在貧困上。“唐紹儀的話一出口,很多農民黨議員都是臉上變sè“如此則農民留戀鄉土,又無法擺脫貧困,也無力購買工商產品。工商業缺乏勞力,發展緩慢,而生產的產品也缺乏廣闊的市場,隻能在國外接受重稅盤錄,與歐美本地產品壓價競爭,這樣工人收入也難以提升,國內市場更加蕭條,也就是惡xing循環。


    “如此道路,長此以往,城鄉割裂,貧富割裂,工商農業發展都是緩慢無比。”唐紹儀看著農民黨的席位“這就是諸位所求的結果?”


    唐紹儀話鋒一轉,又開始講述五十畝地帶來的效應:勞動力利用得更為充分,農民有更多餘力購買商品,對自然災害有更強的承受力,生活也更加舒適,1小康之家以後是跑不了的。而多餘的農村勞力,在政府的宣傳,經濟效益的帶動下可以進入農墾公司,利用農業機械獲得更多收益,旱澇保收,可以進入城市入廠做工,還有勞動保障,如此工農業形成良xing循環,國內市場逐步擴大,百業興旺。


    “二十畝還是五十畝,抑或全然不幹涉,關係到國家走一條什麽樣的發展道路。”唐紹儀總結道“我帝國倡導上下相宜,協調發展,可持續發展之路,而不行殺雞取卵,涸澤而漁之策。強行贖買之策,容易經地方胥吏上下其手敲骨榨髓,也不符合帝國憲法之精神,故而也不可取。以財稅,以宣傳,以教育,以輿論,建廣泛之小康階層,庶幾可保帝國底層之基礎,而構建工商業長盛不衰之根基。”


    話說到這裏,已經不需要再多說了。


    複興黨的骨幹議員,軍隊退役議員紛紛起來表態支持,執政黨聯盟的一些其他議員也逐漸看清了形勢紛紛站隊,農民黨和部分鄉紳代表明顯被孤立,再看著大勢所趨,最終也隻好順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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