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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時節的江北山區,林深草密,漫山遍野一片蒼翠,放眼皆綠。


    吭哧吭哧行走在齊膝高的長草中,周天星平生第一次感到後悔,從前沒有好好鍛煉身體,別說爬山了,就是這樣在地勢平坦的山穀中輕裝前進,也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事。


    然而,在得到那批藥前,他不得不繼續這段艱難旅程。如果等到那批藥落到官方手裏,再想偷就難如登天了。就算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堅持下去。


    和汗流浹背的周天星相比,走在前麵的郝大柱顯得格外輕鬆,雖然背著幾十斤重的行囊,卻是健步如飛,甚至還吹著口哨。


    這支由兩人組成的“旅行團”是前天早上從天一觀所在的市鎮上啟程的。為防不測,周天星出發前專門開車去了山腳附近的一座小城市,買了兩台衛星電話,又采購了許多幹糧、飲水、地圖、睡袋之類的旅行必備品,還給自己買了運動服、登山鞋、墨鏡等裝備,打扮得如同普通遊客,最後把車開回天一觀,寄停在一個停車場,這才和郝大柱一起鑽進了深山老林。


    和大多數旅遊勝地一樣,在這片古老的山脈中,人工開發的範圍相當有限,絕大部分還是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自然沒什麽陽關大道可走,都是一些山民藥農們走出來的羊腸小道。


    這一回,周天星算是真正體驗到了什麽叫“跋山涉水”。同時也第一次深切認識到,城市裏的生活多麽美好。


    進山兩天兩夜,沒刷過牙。沒換過內衣,更沒洗過澡,而且由於流了特別多的汗,總覺得身上粘乎乎的,十分不舒服,至於吃飯睡覺,就更不適應了,餓了啃幾口又冷又硬地麵包。渴了喝幾口礦泉水或者山泉,晚上睡覺時,隻能找個避風的地方,鑽進睡袋躺在曠野裏,如果在正常情況下,他連續十幾天不睡也沒問題,但天天在大山深處鑽來鑽去,體力消耗巨大,精神上雖然不需要休息。但身體還是要好好舒展一下的。


    “嗨嗨嗨!柱子。停一下,我走不動了,歇一會


    周天星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有氣無力地叫住跑得正歡的郝大柱,同時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巧克力,扔到嘴裏咀嚼起來。


    郝大柱是個十歲的小夥子,個子不高,隻有一米六五左右。身板也不闊,但極是精悍,裸露的小臂上都是一條條微微隆起的腱子肉。一看就知道是長年累月鍛煉的結果。


    他聽到周天星地叫喚,就飛快地跑了回來,憨厚地道:“大哥,又走不動啦,那就歇一會兒吧,你等著,我去給你找點水來。”


    通過兩天兩夜相處。兩人早就混熟了。郝大柱是個很老實的年輕人,周天星許諾給他三百塊一天的向導費。這小子幹起活來格外賣力,一路上既當向導又當苦力,服務十分周到,從不偷懶耍滑。當然,如果他不老實,周天星就不會雇他了。


    周天星道:“不用了,你也坐下休息一會兒,把地圖拿出來。”


    郝大柱咧嘴笑道:“我還沒乏呢,大哥,再加把勁,咱們天黑前翻過前麵那道山梁,就是我二伯家了,到時候肯定好吃好喝好招待。”


    聽到這話,周天星不由精神一振,然而等他把視線移到正前方那道高聳的山梁時,就隻能露出無奈的苦笑了,接過郝大柱遞過來的地圖,攤在地麵上,沉吟片刻,用手指點了一下紙麵上某個部位,問道:“柱子,你二伯家離這個峽穀有多遠?”


    郝大柱彎下腰,仔細端祥了一陣,摸著腦勺道:“這不是黑石峽嘛,大哥,你不會想去那兒玩吧?”


    周天星認真點頭道:“我就是想去那附近轉轉,你知道怎麽走嗎?”


    郝大柱頓時色變,神色古怪地望著他,訝道:“大哥,你去那地方幹嗎?”


    周天星被他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疑惑地道:“怎麽,那地方很難走?”


    郝大柱搖頭道:“路倒不算難走,就是……大哥,你先得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去那兒?”


    周天星疑雲更甚,側頭想了想,隨口胡謅道:“從前聽一個朋友說過,那地方的景色挺不錯,所以想去看看。”


    誰知郝大柱一聽這話,立刻怔在當場,半晌,才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你那朋友,是幹什麽的?”


    周天星這回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忙追問詳情。原來,郝大柱口中地黑石峽,竟是當地山民眼中地一塊,平時根本沒人敢往那地方跑,隻因那地方的地形複雜無比,就算常年鑽在深山裏的獵人,也不敢去那裏,因為隻要一進入那片地域,十有會迷路,多半到死都轉不出來。


    同一時刻,就在周天星置身的這片山穀另一側,五架軍用直升機正在低空編隊飛行,其中有四架是滿載兵員和裝備的重型運輸機,另外一架則是擔任護航任務的武裝直升機,瑤光上校就坐在這架直升機的副駕座上。


    不多時,嗡嗡轟鳴的機群飛到一塊較為平坦地穀地上空,紛紛降下高度,懸停在距離地表十餘米處。接著,從機艙腹部伸出一根根吊索,五十多名全副武裝的軍人沿吊索滑落,踏上了堅實的地麵。


    瑤光上校是最後一個下機地,她是一個姿色不俗的女人,年紀在三十五歲上下,皮膚略黑,細膩光潔,臉型精美如同雕塑,隻是嘴唇略顯薄了點,這一點小小的瑕疵,就在她氣質中平添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尤其那對不時閃過一絲寒芒的美眸。一望就知是個手握大權、心硬如鐵地人物。


    她這時穿著一套略顯寬大的迷彩作戰服,卻掩不住前凸後翹地動人曲線,身周幾十名特種兵則以她為核心,自覺圍成了一個警戒圈。事實上,這裏五十多個軍人,隻是這次進山執行追捕行動地八支行動分隊之一。


    一名上尉清點完人員和裝備後,向她走來,立正報告道:“首長。一分隊齊裝滿員,請指示。”


    瑤光卻對他的報告聲恍若未聞,靜靜地站在原地環目四顧,臉上一副若有所思地表情,隻是沒有人注意到,她挺直的鼻梁兩側,鼻翼正在有節律地翕動著。而她身前的那名上尉,則象是早就習慣了她地行事作風,很有耐心地等待著。直視著她的眼神中。也絲毫沒有掩藏對她的仰慕之色。


    良久,女上校終於發話了:“電腦。”


    上尉立刻露出喜色,飛快地從挎拎出一台戰術筆記本電腦,啪一聲掀開蓋子,點亮屏幕,然後把電腦轉了個向,平托著呈到女上校胸前。


    瑤光也不去接電腦,隻伸出一隻手。手指在鍵盤上輕巧的按下幾個鍵,屏幕上立刻跳出一幅花花綠綠的地圖,她凝目望了那地圖片刻。終於發出了最新指示,斷然道:“命令所有分隊,向黑石峽方向搜索前進,四、五分隊務必於今晚十二點前在座標xxx集結……”


    次日淩晨,天將破曉時分,瑤光上校率領的人馬已經擴充到了近兩百人。正是天地間最黑暗的時刻,這支裝備精良的特種部隊在夜色掩護下。悄無聲息地摸進了黑石峽。


    然而。此時此刻,**在一塊岩石上的瑤光突然從心底升起絲絲莫明地寒意。她地臉有一大半罩在軍盔前側的紅外夜視鏡後。這可以讓她清晰無誤地看到一個個在她身邊活動的人影,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由遠而進。


    “報告,首長,好象情況有點不對。”有人站到她身前報告道。


    “講。”


    “無線電通訊中斷了。”


    那人的聲音起先還勉強保持著鎮定,到後來已有些微微顫抖:“不知道為什麽,所有隊員的聯絡器都收不到信號了,戰術電腦也聯不上網。”


    瑤光沉默足有一分鍾,才輕聲問道:“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這裏有某些物質會幹擾無線電通信,另一種情況是,敵方對我進行電子幹擾,前一種可能極大。”


    瑤光輕輕嗯了一聲,忽道:“命令,全體隊員原地待命。”


    “是。”


    那人在黑暗中向她敬了個軍禮,悄然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瑤光依然一個人靜靜站在岩石上,不過,天已經亮了。


    展現在她眼前的,卻是一幅無比詭譎的場景。


    四下望去,到處都是厚重如棉地濃霧,能見度隻有可憐的數米方圓,稍遠一點,就什麽都看不清了。


    與此同時,就在這片峽穀一側的高峰上,崖邊地草叢中,老八舉著望遠鏡向下觀察,旁邊還坐著正在大嚼火腿腸的老六,正是兩個千年教的亡命之徒。


    看了許久,老八才放下望遠鏡,望著老六嘿嘿怪笑,得意之情溢於言表:“教主他老人家真是神機妙算,二十年前就在這裏布下了一道大陣,這回那個瘋女人自身都難保了,還能追上我們?”


    老六的神情卻不象他這麽輕鬆,反而緊蹙著眉,不無擔憂地道:“老八,你別高興得太早了。就算我們能把這支部隊全幹掉,也隻是暫時喘了口氣。你想想,一百多號大兵突然和總部失去聯係,人家接下來會有什麽反應?這裏可是人家的地盤,天上有飛機,地上有大炮,就算把這座山轟平了都沒問題,我隻擔心,困住了這一撥,反而會引來更多部隊。”


    老八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搖頭歎道:“胳膊還是擰不過大腿啊,我們這回賠進去這麽多兄弟,還沒把東西帶回去,唉!對了。老六,總部方麵有什麽最新指示?接應我們的人什麽時候能到?”


    老六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苦笑道:“我剛把孫長老發來地密語譯出來,他說接應我們地人也被抓了,讓我們先找個妥善的地方,把東**起來,隱姓埋名在國內呆一陣子,等風頭過去了。再想法子把東西送出去。”


    接著歎了口氣,又道:“這麽沉地東西,我們也不可能一直背在身上,再說也太顯眼了,我看這個地方倒挺適合藏東西的,你看呢?”


    老八想了想,也跟著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道:“就這麽辦吧,先把東**起來再說。我們趕緊出山。”


    兩人商定後。就站起身來,向不遠處一個隱蔽的山洞走去,地麵上堆著散亂的雜草,還有一個黑黝黝的密碼箱,兩人對望一眼,同時點點頭。當下,都從懷中摸出匕首,在洞中的一個角落上掘起土來。


    半小時後。兩人都累得微微喘氣,不過已在堅硬地地麵上挖出了一塊深達兩米的大坑,然後把密碼箱搬進坑中。填回土踩平了,又仔細整理一番地麵,把挖過的地麵弄得和洞中其他地方一模一樣,又逐寸清理掉了所有人類曾經呆過的痕跡,兩人這才同時鬆了一口氣,相視一笑。


    同一時刻,正坐在郝大柱二伯家床上發呆的周天星。終於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兩個邪教分子自以為把一切做得天衣無縫,又怎麽逃得出他的神念監控。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原因有點可笑,那個藏東西的山洞位置實在太變態了,處於一座十分陡峭地山峰上,對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地家夥來說,想要一個人爬上那麽高的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相當危險。


    周天星的一貫作風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置身險地,不到萬不得已,重大機密絕不請人幫忙。然而這一回,他真的犯難了。


    要不要冒險爬上那座山,成了他目前最大的難題。


    “媽的,要是我自己有架直升機就好了,不對,就算有直升機,那麽陡的山峰,直升機能停嗎?除非學那些特種部隊搞機降,可我到哪兒去找架軍用直升機來啊,還得有一個合理地借口才行呢……”


    想了半天,周天星都沒想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他現在能想到的幫手,隻有兩個女人,一個是林水瑤,可作為一個男人,絕沒理由讓自己老婆去冒險地道理,另一個是慕容飛,要是把那位大小姐請來,一定能輕鬆搞定,可事情都進行到這個地步了,再找個人過來見麵分一半,怎麽想都虧大了。


    一時間,周天星竟被這個看似不算問題的問題弄得躊躇無計,不知下一步該怎麽辦才好。終於,他還是咬咬牙,決定一個人先去嚐試一下,如果實在不行,再想別的辦法也不遲。


    他現在置身之處,是一個深山裏的小村落,有二三十戶人家,基本上都以采藥和狩獵為生,昨天和郝大柱一起,費盡千辛萬苦才爬到這裏,找到他二伯家宿下。村子裏條件雖然簡陋,但和前兩天相比,已經不啻是人間天堂了。


    最關鍵的是,郝大柱的二伯待客很熱情,昨晚請他吃了一頓熱乎乎的野味,還騰出一間廂房給他一個人睡,所以這一晚休息得不錯。


    吃過早飯,周天星就向這家人借了一些攀爬工具,和郝大柱一起上路了,一開始他並沒有說要去黑石峽,走出十幾裏路後,才向郝大柱透露了實情,郝大柱一聽,當場就被嚇得不輕,頭搖得跟撥郎鼓似地,勸他打消這個念頭。周天星無奈,最終想出了個折衷地主意,讓郝大柱一直陪他到黑石峽附近,然後他一個人進去,費了好一番唇舌,郝大柱才勉強同意。其實,周天星並不需要郝大柱帶路,才能進黑石峽,但從他二伯家去那裏,少說也有兩天一夜的山路要趕,所以沒有這個苦力在身邊還是不行。


    接下來地路途中,郝大柱一反常態,表現得非常沉默,周天星知道對方是不忍心自己去黑石峽冒險,不禁對他好感大增,心想,等回去的時候,一定要多給他一些錢,好好答謝一下這個心地純樸的小夥子。


    這天兩人一直悶頭趕路,從清晨一直走到黃昏,相互間都沒說過什麽話,各懷心事。


    就在太陽快要落山時,卻發生了一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幾架軍用直升機呼嘯著從天邊飛來,下餃子一樣扔下一大堆戰士,而帶隊的軍官竟是周天星的一個老相識,高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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