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石有良是剛回到府裏,便有官兵圍住章家,這輩子,因為紫蘭提前的預知,讓他多跑了一些路,所以等回來的時候,章府已經被圍。所以他並沒有被關,等要被發賣的消息隱隱有了音信的時候,石有良已經基本準備好,他說自己被派去莊子上看收成,結果剛回來,自己的媳婦孩子還在一起被關了。石有良一身莊戶人家的打扮,獄卒看他覺得寒顫,加之紫蘭也是這麽在抓人的時候給抓人的官兵說的。隻讓他準備錢自贖,否則賣他去挖煤。石有良裝作巍巍顫顫的應下了,花了不少銀兩,他才買通了獄卒,同時得知了女兒已經幫他說過話了,不僅沒有入獄還獲得了自由身,並未被算在逃奴裏。所幸石有良隻是無關緊要的奴才,雖是采買管事,但隻是管理李氏一個院子的采買。加之紫蘭之前的說法,所以他能那麽輕易的脫身。


    石有良很是慶幸女兒讓自己去買糖炒栗子跟繡線,給他贏得了足夠的時間準備,當他在人群中看著章家大大小小的人全部被關押起來,甚至在人群中看到自己抱做一團的兒女,頓時緊張心疼的不行。好在他還有些理智,沒有衝上前去。這幾年他做管事也攢了些錢,為了不被府裏的人知道,石有良一直是把錢存在錢莊裏的,五年下來,他存了近百兩的銀子,因為他屬於‘自首’的行為,加上托關係,石有良獲得自由身花掉了二十多兩。


    紫蘭本就身材嬌小,加上刻意裝扮,石林更是瘦小,兩個人在人群中並不大眼,但是她倆到底屬於章家的家生子,害怕出了漏子,兒女被別人買走,石有良一等可以購買,就趕緊衝上去,把她們買了回來,雖然隻是兩個孩子,但是因為石有良的急切表現,使得他還是花了十兩銀子才贖了他們出來。


    抱著兒女,石有良很是激動,這幾天他是吃不好睡不好,盡是擔心兩個孩子了。


    “等贖了你二娘,我們就離開。”拿著文書,石有良傷心之餘,也有些激動,二十一年了,自己終於自由了……可惜孩子他娘沒有看到。


    紫蘭不喜歡宋氏,但是宋氏現在還是石有良的妻子,一想到她要拿犧牲弟弟,紫蘭心裏還是又恨的,於是趴在父親耳邊說了自己不小心聽到宋氏要用石林換章雲傑的事情。


    “爹,我聽章宏大叔他們說章家這次在劫難逃了,所有人都會被殺頭,所以很害怕,就把弟弟偷偷藏起來了,後來我看到顧嬤嬤抱著二愣子去了上房,又有林管事說大家都是奴仆,大不了被賣,卻是沒有生命之憂的,這才帶了林林出來。”紫蘭哽咽的趴在父親耳邊,害怕的說。


    果然聽到這個消息,石有良臉立馬青了。雖然他是李氏的陪嫁,但是他並不是李家的家生子,他一直努力攢錢,力圖早點贖身,他對李氏忠心,甚至可以犧牲自己,但是兩個孩子一直是他的逆鱗。章家犯了什麽罪,這些天他是一清二楚,他不會背叛李氏,但是也絕不愚忠。他還沒有偉大到為了主子犧牲自己的孩子的地步。


    宋氏一直看不上自己,石有良是知道的,自己是鰥夫,又有兩個孩子,而且人還木訥沒野心,但是李氏要在內宅插人,有兩個孩子在手,她更為放心,這才會將自己身邊的二等丫鬟嫁給自己,並調自己進章家大院,比起明爭暗鬥的內宅,其實石有良自己跟喜歡在莊子上做事,他知道自己並不是特別的聰明,之前聽去世的嶽父說過要想當人上人,首先要心狠,但是僅僅這一點,石有良就知道自己做不到,他沒有辦法看著一條條鮮活的人就那樣的消失。進了章家之後,看著後宅動不動死上個個把人的,石有良贖身的願望就更加的強烈了。


    李家對石有良有恩,石有良想了兩天,在第九天的時候還是贖了宋氏跟顧氏,還有他們抱的孩子出來。不管怎麽說宋氏自己的媳婦,不救她容易讓人覺得自己太過涼薄,就算為了兩個孩子名聲自己也不能不救她。至於救了顧氏跟章雲傑,就當是自己換了曾經欠了李家的救助收留之恩。


    宋氏稍有姿色,花的價錢也最多。顧氏是李氏的奶娘,從小看著李氏長大,為了李氏,她是用自己的孫子二愣子換的章雲傑,二愣子不是章家的下人,顧氏已經快四十了,雖然保養得好,但是到底老了。所兩人以並沒有花多少錢。


    她們一出來,石有良就拉著宋氏,準備離開。


    誰曾想,顧氏突然拉著章雲傑,跪在地上,求他收留。她犧牲了孫子,有沒有落腳的地方,沒有錢,現在隻能賴著石有良。


    救章雲傑跟顧氏出來,石有良就覺得自己已經還了曾經李氏對自己的恩情,所以他並不是想到帶她們一起走,甚至他連對自己沒心的宋氏都沒有打算帶著離開。但是又看著跪在地上哭求自己的顧氏,跟茫然失措的章雲傑,石有良還真是硬不起心腸。


    紫蘭歎口氣,看著父親臉上略為鬆動的神色,就知道他還是惦念著李家對他的恩義。


    滿共加上采買的銀兩一共才一百零七兩銀子,石有良光贖眾人,就花了近五十兩,給石林看病還花了五兩銀子,石有良現在身上石油五十四兩的銀子,花了十四兩買了一個馬車,石有良就準備回老家。


    臨行前,紫蘭悄悄帶著父親去了章家下人後院外的一個廢棄的牲口棚裏,從裏麵拖出了自己‘私藏’的東西。


    拍拍女兒的頭,章雲傑看著自己屋裏幾乎之前的東西都被自家閨女扒拉了出來,甚至還有床被褥,心情便更是輕鬆了,家裏雖沒多少值錢的東西,但是這些年宋氏收到的打賞當了也有三四十兩,手上有錢,心裏不慌。石有良並沒有告訴宋氏這些東西的存在,而是連同被褥一起送進了當鋪,死當換取了四十三兩的銀子。


    至於紫蘭自己,她住的下人房裏麵並不能放什麽東西,紫蘭隻是收了一些衣服,跟章家發的丫鬟必備的幾個小首飾衣服,跟自己攢的六兩五錢的月例跟三十五兩的賞銀,以及自己的針線籮子,裏麵有一副麻姑拜壽的繡品,還有小半就完成了,給章家老太君賀壽的時候她繡了一幅,結果一個月前交給李氏的時候大受好評。李氏就讓她在繡一幅,作為三個月後李家老太太的賀禮。繡完章家老太太的賀禮之後,李氏還給了紫蘭二十兩的賞銀。


    紫蘭的繡技傳承自她的母親,外婆也曾是大家子弟,家族沒落之後,為了給生病的妹妹買藥便賣身到了大戶人家當小妾,得寵了兩年之後,便被沉寂在後院之中,最後更是遭陷害被正室發賣,好在外婆有一手的出色繡技,這才被繡樓買去,外婆曾是躍錦軒最出名的繡女,繡的東西特別的精致,因為繡計過於出色,便被壓榨的太厲害,所以早早就傷了眼睛,最後被曾是家仆的外公贖了出去,跟一直喜歡她的外公成了親,外公是外婆家的奴才,後來為了贖外婆更是傾盡所有,甚至還自賣李家,外婆出來後很是感動,於是就嫁給了他。之後兩人便一起在李家的一個小莊子裏過活,他們隻有一個女兒,外婆便將繡技傳承給了母親,自己小時候也是外婆一手教導的,自己本就成人的靈魂,對於這種無法複製的曆史遺產本就很喜歡,所以學得很快,直到九歲那年外婆去世,她已經學得很好,並掌握住了外婆所屬傳授的精髓,缺的隻是曆練。加上紫蘭第一世的時候是學繪畫的,技藝的不足,用新鮮的花樣代替,雖然紫蘭甚至自己的繡品放在外麵不止二十兩,但是她還要感謝李氏的賞賜,因為她自己都是屬於李氏的。


    先今想來外婆去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母親難產而亡,李氏卻在自己的女兒死後還沒百日便又給女婿指了新的媳婦。外孫女跟外孫子又被接進了章家大院,難得一見,最終鬱鬱而終的,隨後半年外公也去世了。紫蘭還記得外婆去世後,外公交給了她一個箱子,裏麵精致的嫁衣,還有枕頭、被麵,以及好幾套孩子的衣服、鞋子等物件……甚至還有一串祖傳下來的佛珠手串,這也是外婆她們姐妹相認的憑證。


    外婆一生大起大落,過的極為淒苦,可是她並不自哀自怨,她曾對紫蘭說過自己很幸福,因為始終有外公的不離不棄,隻是她到底違背了先祖羅家嫡女不得為妾的遺訓,所以就算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經發跡,知道她一直在找自己,知道外甥中探花之後,依舊沒有去相認。上輩子就是姨姥爺先是得到佛珠,最後才想到外婆有可能棲息在章家,後來才得以找到並跟自己相認。看到這些東西,紫蘭就忍不住失聲痛哭,好在這次早早發現了空間,並未像前世一樣遺失這些東西,紫蘭有些慶幸,這些繡品是外婆再有眼疾的情況下一針一線為自己繡好的,它包含著外婆對自己的愛,在紫蘭心裏的便是無價之寶。


    至於當所謂的表小姐,嫁入官宦人家,紫蘭已經不去幻想,一般正經的小姐都不一定能覓得良人,更不要提自己這個外八路的表小姐,因為頂著一張跟姨姥姥有著三分相象的臉,雖得到一些關照,但是姨姥姥已經去世,姨姥爺也隻是對自己照拂一二,更何況姨姥爺年事已高,還有自家的孫子孫女操不夠心呢!自己何必去尋不自在呢?平平淡淡一輩子,未必比錦衣玉食爭鬥一生差。如果有可能看看能不能救救姨姥姥跟自己那個探花表舅,其他的紫蘭不想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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