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胡盧的森然質問,頊不禁苦笑道:“既然此事和老師又已親自出麵,弟子準備如何做卻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老師打算如何解決此事。”


    胡盧聞言,見頊已經有服軟的意思,火氣略略平息,同時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語頗有些失態,當下沉聲道:“飛熊乃是貧道再傳弟子,常言道將軍難免陣前亡,他即披甲上陣,倘若技不如人,死在陣前,貧道自無話,便要為徒尋仇,也隻會按規矩辦事。但飛熊卻是被宵所暗算,死於巫族左道之術釘頭七箭書之下,那麽就怪不得貧道心狠手辣,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凡是和飛熊之死相關之人,無論天涯海角,貧道誓要追殺到底,至死方休!”


    頊見胡盧語氣甚堅,並無半回旋的餘地,於是回顧九鳳,心下卻是為難起來,深怕九鳳萬一不知輕重,衝撞了胡盧老師,鬧的不可收拾,若當真動起手來。到了那時,自己可就“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了”。何況胡盧老師何等神通,豈是自己夫婦所能對抗,即便能對抗,卻又如何出手,當真為難!


    卻見九鳳陰著臉,深吸了一口氣,似在努力平複心情,上前恭聲道:“敢問胡盧老師,您為人族聖父,多代人皇帝師,德高望重,對我巫族向來恩遇有嘉,今朝一反常態,對我巫族驟下殺手,隻是因為令徒飛熊身死,意在複仇麽?”


    “正是!”胡盧沉聲答道,複又看了頊一眼,心中亦有些為難。不意此事最終竟牽涉到自己身邊的親近之人,要知這頊為軒轅親孫,當年服侍自己多時,甚是親厚,胡盧待這童子也好,言傳身教。頗有幾分香火之情,便是自己的弟子也無不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不到萬不得已,胡盧實是不願動手的,有道是不看僧麵看佛麵,九鳳與頊夫妻一體,如何能下的了殺手。然而在這件事上,胡盧又自認決無妥協的可能,真要鬧將起來。委實不好處理。


    “好!”得到胡盧肯定的答複之後,九鳳應了一聲,隨後回身從夏軍陣中喚出三名大巫,複又問道:“胡盧老師,便是此三名大巫參與了謀害飛熊?”胡盧答道:“不錯。”九鳳了頭,忽從頊背後把騰空寶劍招走,頊大驚。問道:“九鳳不可造次!”九鳳手握利劍,厲聲道:“本座為巫族大巫。便該為整個巫族謀算,他們為我祝融一脈後裔。當由我代為了斷此間之事……”


    倉等在陣後觀戰,眼見胡盧和頊、九鳳似是相識,不但不曾動手,反而敘起舊來。心中詫異之餘,隻好靜觀其變。待九鳳從夏軍陣中招出三名大巫,倉等不知究理,心下卻緊張起來。雖相信以胡盧神通。對方即使占了人數優勢,也未必能討到好處,但也不能任由胡盧叫他人圍攻。忽見九鳳擎出寶刃,倉等急忙各施遁法,望陣前而來,以防不側。


    隻見九鳳驀然轉身,手起劍落處,已將那三名大巫悉數斬,道:“祖巫共工曾明示於本座,巫族要想存留於世,可與天為敵,可與地為敵,獨不可與胡盧老師為敵。如今本座已將冒犯老師的妄為之輩斬殺,胡盧老師可覺滿意?”


    言未訖,數道遁光落在胡盧身後,分別是倉、應龍、女魃、赤馬猴和六耳獼猴。幾人把遁光落下,才知九鳳隻為了卻這段因果,卻並無與胡盧反目動手的心思,自己等人卻是整出個大大的烏龍來。頊亦被九鳳搞得一驚一乍,此時聞聽九鳳言語,苦笑之餘,道:“老師,你看此事……”胡盧長歎一聲,尋思:“這大約是貧道最希望看到地結果罷!”道:“此事就此了結。不過,商湯代夏乃是大勢所趨,不可違逆,爾等卻仍需好自為之。”


    罷,胡盧心頭一陣空寂,頗有幾許心灰意懶之感,也不和旁人招呼,徑自回營去了。胡盧走的倒是痛快,把眾人扔到了陣前,那倉、應龍、女魃三人原是軒轅舊臣,和頊其是熟悉,適才離得較遠,雖略覺麵熟,畢竟已數百年未見,看得不太真切,此時打了照麵,焉能不識?由於胡盧話的不


    楚,倉等還有幾分遲疑,頊早知倉等已經拜在卻未有絲毫猶疑,躬身道:“頊見過倉大夫和應龍、女魃將軍。”


    倉等聞言,立時恍然大悟,亦不敢待慢,急忙還禮,道:“原來竟是頊殿下。”遂又把赤馬猴和六耳彌猴引見給頊,頊亦把九鳳引見給眾人;眾人相互把禮見過,倉問道:“殿下隱世多年,如今怎會在此現身?”頊把事情經過大略了一遍。


    他等幾個再此敘舊,夏商兩軍卻已嘩然。想那頊、九鳳何等身份,一為軒轅黃帝之孫,一為祝融氏一脈當家之主,卻因胡盧的關係,當著十萬夏軍的麵兒,臨陣反水,斬了三名自家大巫,影響何其之大。孔賓、巳牟盧兩人隻覺手腳冷,眼見軍心已亂,不待商軍掩殺,急忙收兵回營。商軍這麵還好些,雖覺莫名其妙,但對自家有利,自然是是底氣十足,士氣大振;廣成子、趙公明二人則是妒意大熾,尋思:“同樣是人皇帝師,差距乍就這麽大呢?”


    柏鑒眼見夏軍退得甚是果決,亦傳令收兵回營,自己卻架了長車,來到陣前,道:“諸公,此處卻非敘話之處,不若隨吾回營,再作計較。”倉、應龍等卻是笑道:“柏鑒師弟,你看這是誰?”柏鑒聞言一怔,仔細看去,亦把頊認出;他亦是軒轅舊臣,但在身份上卻比倉應龍遜了一籌,急忙上前行禮,口稱“殿下”。


    頊把禮還了,又聽柏鑒稱倉等人“師兄”,問道:“柏鑒將軍已經拜在胡盧老師門下?”柏鑒答道:“正是!”頊盯著柏鑒兩眼放光,羨慕之意表露無遺!


    女魃打趣道:“頊殿下,柏鑒師弟如今身份可是非比尋常,如今乃是商軍主帥,老師曾有言道,假以日時,當為兵家之祖。”柏鑒接道:“此主玩笑之語,卻當不得真,倉師兄才為名副其實的文字始祖。”頊更為羨慕,和聲道:“柏鑒將軍卻是好機緣,貧道當年雖在老師門下學習了幾年,終是差了幾分機緣,未能拜在老師門下。實為生平第一大憾事,如今又誤聽人言,使胡盧老師心中生厭,怕是更無機緣。”倉接道:“殿下不必憂心,老師他隻是因為飛熊師侄身隕而心情欠佳,並非刻意對你而。”


    另一麵,九鳳與女魃亦是打的火熱,女兒家的心思,確非輕易可以度測。九鳳心係巫族,忽聞柏鑒作了商軍主師,心頭登時跳了一跳,裝作不經意似的問道:“柏鑒將軍已是修道之人,如何又做了商軍主帥?”女魃答道:“此事來話長,吾等下山,皆是奉了老師之命,著機輔佐商侯,成那人皇帝業。”九鳳心中驚疑,道:“巫族多莽撞之輩,行事不知天時,不計後果,今日又把胡盧老師重重得罪,九鳳雖已盡力彌補,然裂痕已生,終是前途慘淡。應龍前輩到底也曾是巫族一脈,今為胡盧老師愛徒,可否勸一二,美言幾句,也好為我巫族謀得那一線生機?”


    應龍如何不知九鳳心思?雖也因剛才九鳳毒手煆殺本族族人性命,不喜其性情,但亦欣賞其果決之個性,畢竟同屬巫族一脈,祖巫共工也曾叫自己適時照料巫族,隻淡然道:“老師主持扶商代夏之事,原是受三清聖人及多位人皇所請,非但沒有刻意針對巫族地意思,反而欲借此名份,為巫族謀得一絲生機。自此戰伊始,五夷一脈從不曾對巫族中人當真下過殺手,奈何天意弄人,如今飛熊師侄大抵是因巫族左道之法而死,老師會不會改變心意,某亦不知,唯有盡人事,聽天命。”


    不得不承認應龍眼光毒的很,若非胡盧的出現,頊與九鳳的婚姻,原是一段悲劇,甚至於頊直接死在了九鳳手上。但現在,頊與九鳳卻是恩愛有佳,隻因頊在胡盧的言傳身教之下,性情和為人處事方式,生了極大的改變。隻要不是原則性的問題,頊多半會選擇順從九鳳意思,不與她計較;即使是原則性地問題,應對也相對溫和,有回旋的餘地。


    當然,這些事應龍等人並不知曉,即使是胡盧本人,也未必有清晰地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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