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黃昏進來了:“我真受不了在陽光下活動,但蒂娜卻喜歡。”


    “辛苦了。”亞當轉過頭微笑。


    “這個……用‘辛苦’來形容恐怕不太合適吧。蒂娜還要和精靈們繼續感慨,不過已經沒我什麽事情了。”


    “嗯。鐵蹄,繼續說。”亞當轉過頭來,對於這些陳年舊事,他非常在意。


    “堤豐走後,元老會並沒有兌現他們對巨人族的承諾,而是直接出台了驅逐巨人族的法令。沒有堤豐的領導,當時的巨人族一片混亂,有讚成開戰的,有主張就範的,當中以新生派美杜莎和宙斯之間的對立最為明顯,在那種情況下他們根本沒辦法形成有效的合力。最終,元老會如願以償地驅逐了他們所厭惡的巨人族。美杜莎對巨人族失望透頂,她單獨出走了,而宙斯則帶著其餘的巨人在中歐流浪。當時的希臘向他們伸出了橄欖枝,於是便有了後來的奧林匹斯山和巨人們的神話名字。”


    “所有,奧林匹斯山對第一城市的仇恨不僅僅源於他們被驅逐,更多的應該是因為他們被欺騙,巨人們貪戀物質,元老會許下了空頭支票卻沒有兌現。不隻離開了生活的土地還要承受堤豐的怒火。所以,當隨著時間的推移,巨人族的力量逐漸強盛之後,他們與第一城市之間的關係就變得越來越糟糕,公開的對立出現了。”亞當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是的,完全正確,殿下。”


    “美杜莎呢?這又是個新名字,之前沒聽說過的。頭發像蛇,看到她眼睛的人會變成石頭嗎?”亞當想起以前聽過的希臘神話故事。


    “美杜莎具體是什麽樣的力量我們都不清楚,但可以確定的是她手上也有一塊月石殘片。”


    “哦?當時的月石殘片我知道一共二十五塊,兩塊讓堤豐夫婦吞了,剩下二十三塊應該在元老會手上吧?”


    “本來是的。但是堤豐的變化已經讓所有的神話種族都意識到了月石殘片的重要性。巨人族離開的當天,他們衝擊了元老會的秘密倉庫,其他神話種族也渾水摸魚。”鐵蹄尷尬的笑了笑:“當時我們三個也參與了。巨人族已經被驅逐,我們也意識到距離我們被驅逐的日子可能不遠了。所以力量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然後呢?”


    “然後是獸人,他們是衝擊元老會的主力之一,在巨人族離開之後他們也主動離開了。”


    “等等,我先總結一下,血族手中有七塊,兩塊被堤豐夫婦吞了,巨人族手中好像是四塊,這就十三塊了。美杜莎一塊,第一城市五塊,這就十九塊了。還剩下六塊呢?”


    “兩塊在蒂娜手裏,一塊在矮人族手裏,一塊在流浪的黑精靈族手裏,還有兩塊在獸人那裏,據說獸人的其中一塊已經被魚人帶走了。”一旁的黃昏插嘴說。


    “嗯,我知道了。鐵蹄繼續。”


    “剛剛講到哪裏了?”


    “講到獸人離開第一城市。”亞當提醒。


    “哦,對,獸人離開了第一城市,然後就到我們了。他們捏造了我們襲擊人類的案件,然後散布各種謠言,第一城市陷入恐慌中。當時我們也知道時候到了,於是打算和獸人一樣主動離開。他們卻忽然邀請我們參加電視訪談,據說是為了幫我們澄清事實的真相。我們三個都去了。結果電視訪談變成了電視盤問,他們用盡各種辦法誣陷我們。當時我們隻覺得天昏地暗,皮鞭第一個氣壞了,他直接在現場直播的時候便動手。於是他們也動手,他們早就埋伏了大量的士兵和武器,我們驚訝地發現我們的六個三代血族也在圍攻的人裏麵。他們居然相信元老會會封印我們然後留下他們……”鐵蹄無奈地歎了口氣:“也對,他們的誕生本來就是個意外,與我們並沒有很密切的聯係。被俘後,我們就被封印。後來的事情,我們便不太清楚了。”


    鐵蹄說完了,整個樹洞陷入沉默中。伊甸園的曆史比想象中的更混亂,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第一城市元老會,其實也不過是順從了民意,也許這一切都是必然的。


    “黃昏,有什麽想補充的嗎?”亞當扭頭問。


    “嗯,亞當殿下……”


    “你可以改口叫我嶽父了。”亞當微笑著說。


    “哦,是。嶽父……大人。”黃昏猶豫了許久才叫出來,後麵卻平白多了“大人”兩個字,聽起來非常別扭。


    “還是和蒂娜一樣叫父親吧。其實我更喜歡她叫我爸,不過她小時候小說看多了,喜歡文縐縐地叫父親。”


    “是……父親。”黃昏尷尬的神情惹得三個二代血族一陣哄笑。


    他整了整心情,打算再補充點什麽,卻楞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看黃昏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畢竟他和三個二代血族不同,他們直接參與了曆史的變遷,而黃昏更多的隻是個旁觀著。亞當善意地提醒道:“就從你和蒂娜認識開始講起吧。”


    “嗯。”黃昏幹咳兩聲,說道:“大概是降臨後六十五年左右,那時候戰爭已經結束,夏娃陛下也已經下野。我是第一城市的一個學生,父母都是軍人,原本戍守在巴黎,在一次至今沒有查明真相的襲擊中喪失。因為父母都算是為國捐軀,我受到政府方麵的極力補助,並且被破格錄取,在伊甸園大學讀美術。戰爭剛過,人們擺脫了沉重的壓力,對物質的追求達到了極致。百廢待興的年月,美術是很熱門的學科,因為在沒有戰爭壓力的情況下,轉向生活追求的人們對美有一種熱烈的渴望。我們的學校距離精靈族的駐地很近,我喜歡在教學樓上畫風景畫,有一天,我在樓上見到一個令我一生都無法忘記的身影。”


    講到這裏的時候,黃昏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色,很難想象鐵血君王黃昏居然也有這樣的一麵。


    “那天的天氣很好,陽光下,她站在山上撫著精靈族喜歡的豎琴,唱著歌。為了聽清楚她唱的是什麽歌,我悄悄走近。那是我一生中聽過的,最動聽的音樂。那一刻,我簡直覺得我自己的繪畫都是狗屁,比起那歌聲,我的畫簡直連美的邊都沾不上。於是我每一天都到山上去等,可我一直都沒再等到。為了不荒廢學業,我每天都會帶上自己的畫架,直到我把山上的草木都畫遍了。她忽然出現在我麵前,問我在幹什麽,告訴我她叫蒂娜,希望我幫她畫一幅畫。”


    “畫她的畫像?”亞當問。雖然這都不是自己最關注的問題,但聽聽女兒的戀愛史,還是必要的。家庭和事業並重嘛。


    “不是,是畫父親您和依琳殿下的畫像……應該說是父親您和母親的畫像。”黃昏尷尬地笑了笑,他對稱呼的改變還是沒習慣:“那段時光對我來說簡直就好像活在天堂一樣,每天一早我都帶上自己的畫架過去,然後對著蒂娜給我的照片畫。可是那還不夠,因為那樣的畫是沒有靈魂的。於是我開始詢問父親您和母親的起居性格,想辦法讓我的畫擁有靈魂。送給蒂娜的畫,必須是一幅擁有靈魂的畫――當時年輕的我是這麽想的。我並不太關注局勢的變化,也不懂得什麽政治,甚至連報紙都不看。我隻在意我眼前的女孩。”


    “然後?”


    “後來,因為那段時光,我的繪畫水平大幅提高,畢業之後我為當時第一城市最好的畫廊工作,同時我也是第一藝術館的顧問。對於一名畢業不久的年輕人來說,那算是了不起的成績了。於是,我大膽地買了一枚鑽石戒指向蒂娜求婚……”


    “她答應了?”亞當睜大了眼睛,這可是重點啊,這種關鍵性的時刻,希望黃昏能講得更仔細一點。


    黃昏歎了口氣,搖頭。


    “她沒有,她說精靈和人類是不會通婚的。我問她為什麽?當時我從她的眼睛裏分明看到了希望,她是願意嫁給我的,我愛她,她也愛我。可為什麽要拒絕呢?然後她告訴我,因為精靈擁有無限的壽命,而人類壽命卻十分短暫,接受一段感情的同時,便已經注定了最後的生離死別……當時我很沮喪,回到家裏,我沒有再畫畫,也沒去上班,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我的朋友發瘋似地找我,當他們發現真相之後,開始安慰我,並開始試圖說服我放棄那段不現實的感情。”


    “可是你沒放棄?”


    “不,我放棄了,隻是沒開始另一段戀情罷了。有一段時間,我幾乎覺得自己就快忘記蒂娜了。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出現在我麵前,問我是否還願意娶她。”


    “聽來是個美麗而曲折的愛情故事。”亞當感歎道。


    “是的,美麗的愛情故事。”黃昏淡然地笑:“任何人都無法想象,我當時是多麽的欣喜若狂。原本以為已經忘記的一切一下子又塞滿了我的腦子。但蒂娜卻告訴我,她有一個條件。”


    “就是讓你變成血族?”


    “是的。她說她也無法忘記我,但她不會因為暫時沒辦法忘記而接受一段沒辦法永恒的愛情,除非,我能給予一個永恒的承諾。否則,她有足夠長的時間去努力忘記。”


    “所以你同意了?”


    “是的,同意了。但其實我當時以為她在開玩笑,以為她在考驗我對愛情的忠貞。因為當時人們對血族這個概念已經相當排斥,我也一樣。”


    “沒想到她是認真的?”


    “是的。”


    “後悔嗎?”


    “不後悔。沒有什麽可後悔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珍惜眼前的,不要去糾纏於過往的。失去了父母,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隻剩下對蒂娜的愛。為了她好好地活下去,就是我生命唯一的意義了。”


    他很誠實,即使某些本該隱瞞的東西,他都毫不隱瞞地說了出來。


    “繼續吧,然後,你們又經曆了什麽?”亞當嚴肅地說。


    黃昏的神色一下子沉重了:“接下來的故事,便沒那麽美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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