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空虛的勝利,似乎並沒有任何一個贏家。


    阿爾薩斯已經死去,無盡的深淵與黑暗在等待著他痛苦的靈魂。那麽,自己還將會有什麽樣的留念呢?


    希爾瓦娜斯?風行者獨自一個人走在冰天雪地的蒼茫之中。她實現了她的諾言與願望,她徹底解放了自己的人民與枷鎖。似乎她已了無牽掛,她已完成了這一神聖的複仇!一切已經結束,唯獨剩下她支離破碎的靈魂,寄居在這具同樣腐朽敗壞的軀殼裏。


    感受不到冰川皇冠的刺骨寒風,女妖之王永不會被外物所催動身心。一切已經結束……


    猛烈而刺骨的寒風甚至吹起了她胸前的那寶石項鏈——


    漸行漸遠,她步入了冰川王冠,阿爾薩斯那曾經的罪惡王庭內。


    她閉上了自己幾乎永不再閉合的雙眼,思緒,跨過了時光的帷幕。回到了曾經最美好、溫馨與幸福的那段日子。


    項鏈上,刻有自己曾經美好而和睦的一家人的名字。


    慈祥的父親、端莊的母親、教訓自己的奧蕾莉亞姐姐、喜歡給自己添麻煩的溫雷莎妹妹、吵鬧著要進入遊俠部隊的裏拉斯小弟。


    以及,自己永恒的愛人。


    一切已經結束,自己已是亡靈喪屍。


    這項鏈承載著太多的美好回憶,令哪怕是女妖之王的她也不曾狠心丟棄。


    這項鏈本由家族的繼承人——自己的弟弟裏拉斯?風行者所有。然而,獸人的入侵令其在小小年紀便夭折而亡。在其最後奮戰之地,隻留下這條項鏈和一柄斷劍——這是悲慘的一頁,但卻僅僅是苦難的開始而已。


    隨後,自己的姐姐奧蕾莉亞在外域失去了聯係,她已被追認為英雄,逝去的英雄——在希爾瓦娜斯看來,亡者,毫無意義!


    她自己也步入了毫無意義者之中,成為了被阻止亡靈的一員。


    “你以為,我會為了這小小的一串項鏈而感動?你以為我還記得往日?你以為我會在乎那無聊的生者?”當一名無名的冒險者找到了這條自己遺失的項鏈,再送給自己的時候——自己竟然真的將其丟擲於地,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


    不,這些都是自己的掩飾……騙得了任何人,也騙不了自己。隻能草草斥退那無名的冒險者:“哼,我才不會高興!——還有事麽?沒事的話,所有人都可以退下了!”


    然後,等所有人都離開之後,自己再慌張地附身撿起那條幾乎承載了自己一切的項鏈。仔細檢查了這項鏈安然無恙之後——那時應該是自己死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放聲而哭。


    希爾瓦娜斯?風行者沉醉在項鏈所代表的那似乎無盡的甜美之中。


    但最終,如同驚夢一般,這短暫的甜美被亡靈那無窮無盡的饑渴、痛苦和折磨所打破!但她卻不敢在往日停止這些回憶:每一次的回憶,隻會讓她對這個地方的印象越來越模糊:記憶中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遠,溫暖的感覺也逐漸消散。


    “父親……母親……奧蕾莉亞……溫雷莎……裏拉斯……”甜美中包涵痛苦的呢喃,希爾瓦娜斯最終低聲默念著一個人類的名字:“李維……李維……”


    她已經在幾乎失神之中,步入了冰川皇冠最終的角落。阿爾薩斯曾經的王座之下,腳下,也不經意間的踢到了一件硬物。在這曾經邪惡刺耳的大廳中,發出刺耳的響聲。


    低頭望去,正是那讓她產生無盡痛苦者曾經的鎧甲。


    “你怎麽能這樣對待我!你這遭天殺的狗娘養!”狠狠一腳將那盔甲踢飛,希爾瓦娜斯痛苦的怒吼著:“我的生命,我的美好,我的希望,我的愛……我的一切的一切,你怎麽敢將他們盡數剝奪!嗚……痛苦!無盡的苦難!”


    四周,無人響應她的悲哀,隻有回聲陣陣——此外,唯餘冰凍一切的沉寂。


    尖叫著,希爾瓦娜斯女王的憤怒化為無盡的悲哀。她從王座後一步步的倒退,不再去理會身後的任何事情。


    一切,已經結束。


    緩步走到冰川皇冠的平台上,對著那深不見底的深淵。她縱然有不死的身體,也無法抵抗上古之神凝固之血所形成的深淵底部利刃。她渴望回歸死亡的寧靜,渴望釋放她永不停止的痛苦靈魂。


    她卸下她的弓丟到一邊去,弓啪啦啪啦的在崎嶇不平的冰麵上撞著。然後,她拿下她的箭袋,箭嘩啦嘩啦地傾斜出來,從冰冠要塞滑落下去,一支一支地消失在濃渦。空箭袋靜靜地落在她的腳下。


    但是,那珍貴的項鏈依舊在她的胸前,她渴望哪怕在那永恒的死亡之中,唯餘這份真摯的感情能夠伴隨自己走向永恒。


    李維離開她將近二十年之後,她終於將完成這份曾經的諾言。


    在那最後一刻,似乎她又回到了那麽美好的銀月城、秀麗的永歌森林。她還在自己的閨房內,溫暖的陽光和煦地曬在她姣好的肌膚上。她穿上自己最好的盛裝,最漂亮的服飾,將秀發打理幹淨,綁了個漂亮的發帶。她笑著對著鏡子照著,她讓等待自己的李維為自己那時的美貌所嚇了一跳。


    一切,已經結束……


    “希……希爾?——希爾瓦娜斯!是你麽?你要做什麽?!”


    耳邊,又傳來了那魂牽夢繞的聲音,將近足足十年前,自己還曾經活著的時候,無比期望能夠聽見的聲音。


    李維的聲音,為自己曾經死去的愛人的聲音。


    “希爾瓦娜斯!——不要亂動,你難道想要跳下去麽?——別動!求求你別動!”


    這聲音是如此的……真實。


    希爾瓦娜斯不禁回眸一觀。


    “我的……天啊!”低聲發出了短促的驚呼,希爾瓦娜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自己的雙眼:“這……我不是在做夢吧?——不,我已不會再入睡。那現在所見的難道是自己的幻覺?——這個人類,這個人類……難道真的是你麽?——李維?!”


    “除了我還能是誰!有誰願意來這裏找你?——我的,女王?”


    來者當然是李維,遠從地球來到遙遠的艾澤拉斯。他已經來了好久,因為青銅龍那可悲而又可恨的工作業績,他被傳送到了遙遠的龍骨荒野。痛苦的走遍大地,差一點被落單的蜘蛛人吃掉,又差一點被已經完全染病的灰熊殺死。犛牛人將自己當做聯盟,在身後窮追不舍。聯盟方麵,則是因為自己一再詢問希爾瓦娜斯的原因,認為自己是叛徒。他隻能一個人徒步,依靠著荒野求生的法則,兩個月翻越了崇山峻嶺,數次生死。這才來到了喪屍遍地的冰川皇冠。


    好歹這裏聯盟和部落暫時在“銀色黎明”這個組織的調和之下,暫時不是敵對關係。他緊緊追隨著希爾瓦娜斯的腳步,就是為了早日能夠見到她。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數月來未曾停下腳步的報償——是在最關鍵時刻攔下了想要自盡的希爾瓦娜斯。


    偏執狂的勝利,他一根筋的想要早日見到希爾瓦娜斯。幾乎病態,卻真的立了大功。


    “真的是你?李維?——啊!”


    顫抖著往前奔跑了十餘步,幾乎又回到了當年的那個自己。興奮的想要去擁抱對方——然而,在最後,她卻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希爾瓦娜斯驚呼一聲,猛地往後倒退了一步。並且,慌張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臉。


    “等等——你不要再往前走了!”


    “你認為,我是那種你說了就回去乖乖做的人麽?”


    “我要生氣了!——”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希爾瓦娜斯驚訝的看著來到自己麵前的李維,後者也頗為驚訝的看著她——那種驚訝的眼神,讓希爾瓦娜斯感受幸福的同時,承受著幾乎與幸福同等的痛苦。


    “希爾瓦娜斯——終於又見到你了!”毫不猶豫地,李維抱住了對方冰冷的身體。那種冰冷幾乎穿透了他厚厚的衣衫,讓得到過祝福的他也感到陣陣寒意。


    然而,心中卻是如此的洋溢著溫暖——絲毫不覺得,自己懷中的是所謂的屍體。


    “放……放開我!——我已經死了……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我。你,你又是怎麽來的?”


    無數的驚訝、疑問。甚至已經逐漸遺忘的身影,回到了她的麵前。但是,此刻她已經不能再驕傲的向他展示自己的容顏了。


    “我從我的世界來……抱歉,因為很多原因,我沒法來的再快了。讓你受苦了……不過,我是來要賬的!女妖之王,你不是曾經說要嫁給我麽?——現在,我來逼親來了!不許反抗,不許抵賴——而今,我將強搶一名女王!”


    根據奧尼米茲的說法。


    ——李維深怕希爾瓦娜斯為自己的亡靈身份所誤導。


    這是最可怕的結局——他牢牢記住;決不能發生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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