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拔都立在我的麵前,他從渾象儀所在的核心環視整個河鼓星,不禁感慨,“我以為原掌門還在北朝巡視,竟也跑到天下來了。起初我以為是那妖猴被神器反噬,看來是原掌門捷足先登,裂了他的元神。”


    我道,“宇文攝政你秉持南朝國政,日理萬機,都能遠遊虛空。昆侖的長老會和十老會十分得力,我這個掌門更能放心尋寶了。更何況,這裏也是昆侖之土,我有何不可巡視?”


    宇文拔都笑了,“渾象儀還沒入手,你莫急著將這道場圈入昆侖範圍。我們是如何處置這渾象儀,依舊用宗門的規矩賭鬥,還是像強盜那樣廝殺一番?”


    我敬宇文拔都道:“我不做海盜許久,既然眾師友推我做昆侖掌門,我會表裏如一,願和宇文攝政賭鬥這渾象儀的歸屬,就像你和南宮磐石賭鬥一樣。勝者取寶,敗者沒有二話。”


    宇文拔都道,“那就開始吧,眾多困在絕域的星宗門人還等著人來解救,不要耽誤了他們的性命。千歲寒會傳授勝者驅使渾象儀的方法。”


    我不急著戰鬥,反勸宇文拔都道,“我聽宇文攝政與南宮磐石論道,攝政也能包容群妖,也要裁製世家和門派。這與劍宗遠,反與我們昆侖的方略近,為何不轉投向我們?如今我們昆侖,也將紅塵教與十老會治理,約束求道門人專心證道。攝政歸順我們昆侖,既可監督十老會,又能南北合一,從此太平。”


    宇文拔都笑道:“這裏不是帝都,你說的,是南朝和北朝往後要在帝都辯論的天下治道,不是今天的題目。”


    我道:“一切本因出世派與入世派的分別而起。何況在帝都,也隻能說一些人前的話,反不如今天掏出肺腑。我不通詭計,隻說實話。”


    宇文拔都道,“你所設想,不過變通曾經魏崢嶸的設想。無論叫十老會,還是叫大正皇帝,都是入世之人打理俗務,宗門在幕後遙控。我所設想,是宗門在君王之下。”


    我道,“看來,攝政其實是原芷、南宮磐石的知音,對天帝製戀戀不能忘懷。”


    宇文拔都笑了,“他們都太年輕了。我早厭倦了天帝。有天帝,必有無上神通,永遠擺脫不了道術的追求。莫若天帝也無,道術漸銷,複歸天下的本來。”


    我道,“這又是我家祖師的複古了。”


    宇文拔都道,“並非是滅絕一切求道人。自有火器,武者便不敢造次。同理,將天下有道術輩抑製在金丹以下,留存一些利用靈脈的道術便足以維持文明不墜了。”


    我道:“劍宗豈能允你?”


    宇文拔都肅然道,“劍宗和你都能做到。我會用情理打動魏崢嶸。元嬰以上的修真者放棄肉身,都進入塔林修煉,與紅塵再不相涉。”


    我道:“你尋到魏崢嶸的轉世了?”


    宇文拔都道,“正是。”


    我歎息,開不出更好的價錢了,道,“開始賭鬥吧。”


    我掄出了無限錘,與宇文拔都的無限錘相抵。


    我們兩人都後退跌倒。


    他變化的無限錘與我威力相當。


    宇文拔都立刻翻身起來,道,“你畢竟隻是真人,不能連接源源不斷的道。裂開妖猴元神耗費了你大量真元,這河鼓星無處可以彌補。”


    宇文拔都的力氣的確較我優勝。


    我取腰間九轉銀葫蘆,滿滿飲上一肚皮長生酒,挺起身喝道,“再來!”


    我的真元盡複,再次與宇文拔都對錘。


    宇文拔都的第二錘再與我打了個平手。他的力氣落在了我的下風,但武道勝於我。


    我一拍泥丸宮,現出頭頂七重寶塔,掄出第三錘。


    這一番宇文拔都不敢迎擊,反手將他的無限錘砸向了河鼓星靈樞的渾象儀!


    “攝政你要做什麽!”我驚喝!


    我心中已經明白:宇文拔都既不能勝,不如讓神器與星宗人俱失,不能再讓我昆侖壯大!


    我也持錘衝向渾象儀護持。


    在打上渾象儀前,宇文拔都陡地回轉無限錘,流星一般投擲向我,反而是我被打倒在地,一時掙紮不起來。


    有了七重寶塔加持,我的無限錘勝過一切真人,可我的肉身仍與尋常真人相當,也禁不起另一口無限錘。


    宇文拔都的無限錘沒有七重寶塔加持,卻足以將我擊倒了。


    “你輸在患得患失。”


    宇文拔都摘走了渾象儀,他向倒地的我道,“我要在退潮前趕回中土,就不陪伴原掌門了。你要好生保重,對抗魏崢嶸,維持昆侖和劍宗的平衡。”


    他與千歲寒飛離了河鼓星。


    河鼓星開始下起連綿的暴雨,數月不停。


    連接天地的星潮早已經退去,我終於掙紮起身,憑銀葫蘆裏的長生酒暫且恢複傷勢,苦笑自己年輕,吃了宇文拔都的暗算。


    忽然,我念起了南宮磐石,飛上河鼓星各層洞穴來回尋覓。萬萬千千的藍水猴子依舊在星辰表麵亂鬥不休。我在一處幽深的洞窟發現了南宮磐石,陷在深定之中。


    他幾乎隻剩下一個骷髏架子,是藍水猴子啃噬的殘餘。藍水猴子隻在星辰表麵,顯然是宇文拔都等棄他不顧,被無數藍水猴子所趁。南宮磐石應該曾經醒覺,擺脫了藍水猴子的糾纏,轉移到它們不至的星中洞窟。但終究真元垂盡,再走不動了。


    我取出銀葫蘆,給南宮磐石灌下長生酒。南宮磐石縱然是死,也該死的明明白白,我不許他喪在一群猴子嘴裏。


    南宮磐石生肌肉骨,他睜開了眼睛,與我相視,緩緩道,“你如此沮喪,是敗給了宇文拔都吧。”


    我道,“我還是一個很淺薄單純的真人。”


    宇文拔都拿走渾象儀,必然先去援救望眼欲穿的星宗之人。他靠斷絕星宗眾人的生路詐勝我,最後反成了星宗的救星。


    我道,“南宮磐石,銀龍的事情我永遠不會追究。”


    我更需要幫手。


    南宮磐石道,“宇文拔都會做三件事:第一,是用渾象儀聚攏星宗的殘部,納入自己的幕府;我們要隔絕在河鼓星一年,這已經無可挽回;第二,他會用渾象儀去捕捉赤鳳神。第三,挾自己的勢力,還有對魏崢嶸轉世的控製,勸說劍宗從此出世求道,將紅塵讓給自己。”


    我點首道,“你撥開了我的雲霧。”


    南宮磐石平靜道:“如果我奪取渾象儀,也會這麽做。”


    我道,“那你會怎麽去和他作對?”


    南宮磐石道:“魏崢嶸是劍宗不能觸碰的底線,宇文拔都控製了魏崢嶸,劍宗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將他奪回。歲月越長,魏崢嶸會越受到宇文拔都的影響,他會把宇文拔都看做自己的父親,繼承宇文拔都的誌向。到了那個時候,即便宇文拔都死了,劍宗也難以挽回了。你要幫助劍宗找到魏崢嶸,表明昆侖和劍宗一樣,不容許天下倒退回沒有修真者的時代。”


    我蹙然道,“宇文拔都一定會將魏崢嶸藏得很好。宇文拔都甚至敢獨自遠遊。”


    南宮磐石道,“宇文拔都是打理紅塵的攝政,有尋訪魏崢嶸轉世的極大便利,他一定是借此誆來了那一隻占卜魏崢嶸始終本末的靈簽。可他為了擴充勢力,未來會不斷遠遊,百密終有一疏。”


    我握住南宮磐石的手,道,“我們一塊離開河鼓星,去找魏崢嶸。”


    南宮磐石搖了搖首,“該提醒你的我已經做完了。我們之間的恩怨就此了斷,讓我入滅吧。”


    我愕然道,“你還沒有施展宏圖。我還等待你在未來給我添麻煩呢。”


    南宮磐石道,“在原芷拋出銀龍衣時,我已經注定死了。即便原芷死了,南宮騰蛟死了,你還會念想下去。即便你暫時擱下,往後又要想起。翻來滾去,我不想捉迷藏了。我掙紮至今,終於想通,隻有我的死,才是一切的終了。原劍空,在我死之後,你一定能放棄原家和南宮家的恩怨,善待南宮一族和南宮幕府之人吧。”


    我凝視南宮磐石,“當年你隻是南宮騰蛟的刀。你應我一句,當初是你存心放了我和慕容芷的性命嗎?你心思細密,絕不會斬草留根。”


    隻要南宮磐石應下,我就原諒他。


    南宮磐石道,“你覺得是有修真者的世界好,還是隻有凡人的世界好?”


    我道,“我是昆侖掌門,會保天下太平,領群修證道。”


    南宮磐石大笑,“我不去那裏。”


    他闔上了眼睛。南宮磐石就此逝去。


    我的世界,終究不是他心中的世界。


    荒涼的河鼓星長夜漫漫,我徹底安靜下來,我會在證得返虛之後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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