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暮的強烈要求下,謝安和王坦之,張玄等人秘密徹查了自己府中和手下將領府中的歌舞伎,共查明有十九名出自‘湘妃院’和‘雅軒樓’。


    原本韓暮打算將這些人統統抓起來,集中審訊,但是轉念一想又打消了念頭;他想將計就計,留著這些眼線,必要時可以通過她們傳遞假消息,以混淆桓溫的視聽。


    譬如這次襲擊四大據點之事,韓暮便有意識的讓家中有眼線的將領們佯裝醉酒失言,將罪責坐實到司馬晞頭上,無非是說和司馬晞家中武士關係交好,喝酒時探聽到了口風而已。


    其實韓暮對司馬晞並無很大成見,畢竟雙方的衝突不多;除了韓暮那次在瓦棺寺將鬧事的司馬元打了個滿臉梅花開之外,雙方並無瓜葛。


    但韓暮知道,司馬晞遲早是個異數,此人既然已經和桓溫在朝堂上撕開臉麵,即便自己不嫁禍與他,桓溫也必然要除之而後快,自己不過是將桓溫的計劃提前罷了。


    坐山觀虎鬥,這樣的事不做,韓暮也不是韓暮了。


    謝安等人現在完全配合韓暮的動作,他們甚至告訴韓暮,無需商議,一般情形下自行決定,除非是重大的行動,需要大家的配合才集中起來開會商議,這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韓暮在聯盟中的地位。


    韓暮當然不會客氣,和桓溫的爭鬥已經進入白熱化,話說回來,桓溫處理完其他人之後,就該想點子對付他們了,大部分兵權仍然牢牢掌握在桓溫手中,這是最讓人頭疼的事情。


    唯一可喜的是,新皇司馬昱並未像想象中的那般軟弱,並未事事聽從桓溫的建議,這恐怕和褚太後暗地裏的告誡和謝安王坦之和他良好的私交有莫大的關係。


    事情尚有很大的回旋餘地,矛盾錯綜複雜,讓韓暮頭疼不已,他隻能暫且按兵不動,等待機會。


    鹹安元年十月十七日,一名普通文士打扮的人進入了健康城北郊的一處僻靜的府第。


    那名文士打扮的人,雖然身著長衫儒袍,頭戴峨冠,但是這長相和氣質實在是不敢稱之為文士:滿臉的滾刀肉,鼓起的肉棱子一條一條的,雙目凶光爆射,且門牙掉了幾顆,鑲上了純金的大金牙,闊口開合之間金光燦然,耀人雙目。


    那人被門房引領來到正廳,一名衣著華貴的白麵中年人忙上前迎接施禮,屏退眾人後,賓主落座飲茶敘話。


    那錦衣中年人道:“桓將軍何時來京的?怎也不知會一聲,也讓本人早日請的將軍小聚,聊表心意。”


    那文士道:“哪裏,哪裏,在下再自去年被發配宛陵做了縣令,一直逍遙自在;也頗感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在下忝居內衛府統領之時,倒是門庭若市,到了宛陵,和我來往的也就是山野村夫,市井小民了,怎敢勞動新蔡王大駕關心呢?”


    原來,這文士打扮的人便是被韓暮頂了位置,發配宛陵做了小縣令的桓秘,而這錦衣中年文士便是當今皇上的堂兄弟:新蔡王司馬晃。


    司馬晃麵色尷尬,桓秘此語戳中他的要害,當年桓秘在京中炙手可熱之時,新蔡王可是和他稱兄道弟,關係鐵的一塌糊塗;但自從桓秘失勢,司馬晃連一次簡單的信箋問候也沒有。


    “將軍恕罪,您也知道,我這個新蔡王其實隻是個名分,毫無實際意義;當今形勢之下,在下隻能明哲保身,縮著頭過那安穩日子,在下……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啊。”司馬晃歎道。


    桓秘哈哈一笑,金牙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道:“王爺何須如此,在下又不是來興師問罪的,王爺的苦衷我怎麽會不知?同是官場上打滾的人,這些我還是懂的。”


    司馬晃拱手道:“多謝桓將軍體諒!”


    桓秘喝了口茶咂咂嘴道:“但是……王爺可曾想過,現今新皇即位,朝廷內派係林立,你總是這麽牆頭草的話,對王爺實在是不利啊。”


    司馬晃一驚道:“桓將軍何出此言,在下一直是站在令兄的立場上考慮,與其他人等並無來往和瓜葛,將軍勿要冤了我。”


    桓秘忽然變臉,冷哼一聲道:“我冤枉你?王爺您和武陵王關係頗為不錯嘛,畢竟是司馬家的,血脈相連,彼此間倒原該親近一些;但是王爺可曾想過,武陵王和家兄已經勢成水火,你口口聲聲說站在家兄的立場上,暗地裏又和武陵王暗通款曲,這樣的行徑令人齒冷啊。”


    司馬晃大驚失色,端著茶盅的手一抖,“哐啷”一聲,茶盅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桓秘冷眼看著他,嘴角帶著冰冷的微笑。


    司馬晃連連告罪,起身施禮道:“桓將軍,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啊,武陵王確實邀我去他府上商談時事,我不得不去呀,但我指天發誓,從未參與他們的討論,我隻是不想得罪他罷了。”


    “你這也怕得罪,那也怕得罪,到最後統統得罪個幹淨!”桓秘厲聲道。


    司馬晃渾身抖動,一句話不敢說。


    “現在正是站好隊,跟對人的時候,想左右逢源,當和事老怕是行不通了;我也不怕告訴你,今日我前來貴府不是來和你敘舊的,也不是來聽你這些辯解之詞的,我是奉大司馬之命,來問問你的真心話,今日離開貴府之後,你與我等非友即敵。”桓秘聲色俱厲的道。


    “本來大司馬不願意讓我前來,但我念著舊日情誼,覺得還是來點醒王爺為好,如何自處,王爺一言而決吧。”


    司馬晃呆呆的看著桓秘一張一合的嘴巴,他嚇壞了,其實他隻是想安安穩穩的拿著王爺的俸祿過過平安的日子,從不想,也不願卷入這些派係鬥爭中去;然而這樣的願望顯得那麽的奢侈,總是有人來逼著他表態,先有司馬晞,後有桓溫。


    他仔細的衡量這兩者之間的得失,終於他下定決心:“請桓將軍放心,我必然是追隨大司馬身側,矢誌不渝,桓將軍可幫我在大司馬麵前澄清此事,在下感激不盡。”


    桓秘滿臉的紅肉抖動著譏諷道:“光憑你一句話,我如何幫你澄清?”


    “依將軍之言,該當如何?”


    桓秘神秘一笑,起身走到司馬晃身邊,盯著他半晌;司馬晃被他看得心中發毛,正待問時,桓秘忽然湊到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司馬晃頓時麵色煞白,呆若木雞。


    桓秘看著他呆呆的樣子,微微一笑,拍著他的肩膀道:“事成之後,保你無事,明日早朝之時便是你表現的時候了,不要讓大司馬失望哦!王爺好自為之吧,在下告辭!”


    說罷,昂然而去。


    韓府東角碣石的藥坊內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寬闊的青石板地麵上各色的藥草分片晾曬在地上,碣石指手畫腳的指揮者眾小廝和婢女切割、磨製、熬製草藥,整個院子裏一股清香的草藥味彌漫開來。


    韓暮正和謝道韞站在成品室內,看著一個個滿滿的小瓷瓶,笑逐顏開。


    在這個年代裏,有這樣的藥丸,簡直比擁有黃金和白銀還要珍貴,傷風感冒都能要人命的時代,這些生肌止血抗炎症的療傷藥,堪比觀音菩薩的聖水。


    韓暮已經和碣石商量好,另外開發出一些能夠大規模出售的藥劑,賺取大筆的金錢;其中包括治療感冒傷風的衝劑,韓暮將之命名為‘三八’感冒衝劑,甜絲絲的帶著點藥香味,效果好的出奇。


    另外還有治療拉肚子的‘活塞’衝劑,治療胃痛的‘曹大叔’衝劑,治療頭痛症的‘芳必得’衝劑等等。


    也虧得碣石醫術高超,藥力精通,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將韓暮所要求的具有這些療效的藥方統統配了出來;韓暮深知裏邊蘊藏的商機,而且這樣的錢賺著心安理得,他知道如果韓家藥鋪開張的話,將會給整個時代帶來多麽大的福利,人們再也不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病而拖延到病入膏肓了。


    這一個月裏,他花了大量的時間協助藥坊的建成,並將上次在在‘湘妃院’和‘雅軒樓’兩處救出來的良家女子們統統劃到藥坊歸碣石調配;並追加一百萬錢,大肆收購藥材,一時間健康周邊漫山遍野挖草藥的行動蔚然成風。


    今日韓暮將謝道韞帶到藥坊來,便是給她介紹自己的藍圖,並想讓她將整個藥坊和即將開業的大藥鋪管理起來。


    謝道韞對韓暮的壯舉大為讚歎,這人能夠利用手頭的資源,將一些別人無法想象的思維融入其中,馬上便能開創一個新的局麵,這份能力叫人匪夷所思。


    最終二人商定,由王玉潤全麵經營藥鋪生意,王玉潤有這方麵的管理才能。


    藥坊這邊再選派十名聰明伶俐的小夥計跟在碣石後麵加強學習,帶藥鋪開業之時便可去當店夥計,同時加緊趕製各類藥劑,備貨準備上市。


    有一種藥劑韓暮特別說明不準公開銷售,除非是急救的時候;那便是被命名為“碣石散”的金瘡藥,這是韓暮的秘密底牌,韓暮有預感,總有一天這種藥會派上大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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