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走漸高,漸行漸險,。


    山路沿著主峰盤旋轉北,再往上行已經有淡淡的霧氣在身匝圍繞了;韓暮有些奇怪,這座山既非很高的山峰又不是很大的山脈,為什麽才這麽點高便有雲霧籠罩?這座山的高度按照後世的計量方法不過海拔七八百米罷了,想來是臨近巢湖濕氣較重,亦或是山中林木蔥鬱鎖住水分較多之故。


    透過稀薄的霧靄,似乎能看見山頂匪巢的影子了;天近未時,必須要迅速趕往第三道關卡,猛攻以吸引火力,很快謝玄就將在另一側發起突襲;韓暮催促士兵加快腳步,半日的戰鬥和攀爬讓大家都有些疲憊不堪,但精神卻極度亢奮。


    前麵探路的士兵傳來消息,第三道關卡已經到了;韓暮迅速和劉牢之、田洛等人趕往前方觀察,淡淡的霧氣中,一座橫亙在山路上的堡壘雄踞眼前,此處臨近山頂,周圍的密林被土匪們砍伐的殆盡,可能是山寨建設需要以及當做滾木柴薪之用,附近還有新砍伐下來的樹木,露出白花花的斷茬。


    這裏再想從密林中繞後突襲已經絕無可能,雖然砍光樹木的山坡上到處是荊棘和大石,但是在高大的堡壘籠罩下,根本無法逃脫敵人的視野,且兩側的山坡幾成六十度仰角,攀爬難度極高。


    堡壘頂端黑壓壓的弓箭手已經嚴陣以待,再往外側已經是險峻的懸崖,根本無法遠距離迂回到匪徒身後。


    韓暮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五十步,他想試試匪徒們的弓箭射程如何,剛進入堡壘下方一百五十步內,就聽破空聲響,數十隻羽箭蝗蟲般“嗡嗡”鳴叫著襲來,力道強勁,一定是強力弓弩或者是正規弓箭所射。


    韓暮不敢涉險,揮刀撥開射向自己的幾支箭,退了回來,低低頭苦思破敵之策。


    孫無終湊上來道:“將軍,舉著盾牌衝上去應該可行吧,土匪們倚仗的不就是弓箭麽?滾木礌石在這裏作用不大,山坡並不陡峭呢。”


    韓暮想了想道:“你帶三十名士兵舉著大盾往前衝衝看,隻要能接近到敵軍五十步之內,我們便可以用這個辦法衝上去了。”


    孫無終見韓暮采納了他的想法,大為高興,答應一聲轉身便去準備;韓暮叮囑道:“不要硬來,扛不住就趕緊撤回來,別枉自丟了性命。”


    孫無終挑選了三十名士兵,手拿大盾縮著身子慢慢朝上移動,進入匪徒的弓箭範圍之時,敵軍的弓箭手馬上便開始放箭。


    士兵們縮在盾牌後麵,聽著箭支擊打盾牌的‘叮叮當當’聲,心中大樂,看來此法甚為有用,孫無終不禁有些得意。


    在後麵凝目觀看的韓暮忽然一聲大叫:“快回來!當心腳下。”


    但是已經遲了,突前的五名士兵腳下一鬆,煙塵翻滾中已經落入一個深深的陷坑,坑底遍布的尖利竹刺將五人刺得全身血洞,眼見是活不成了。


    孫無終大驚,連忙命令其餘士兵原路退回,退回時一名士兵稍有不慎盾牌沒有遮住身體,頓時被攢射而來的箭支洞穿,隻來的及慘叫一聲便被射成了刺蝟。


    韓暮臉色鐵青,趕上前來幫著眾人格擋箭支,掩護剩餘的二十五人退回山路;堡壘那端遠遠的傳來匪徒們的狂笑聲和叫罵聲。


    孫無終噗通跪倒在地向韓暮請罪,韓暮拉起他溫言安慰道:“錯在我,沒有早早提醒你們,你們看,這條山路是石頭開鑿出來的路,為何前方有一塊一塊的地方生滿雜草呢?定然是挖了陷阱,為了掩蓋將草皮鏟下覆在上麵,是我一時不查,不能怪你們,可惜了六位弟兄白白丟掉性命。”


    眾人按照他所說的望前方小路上極目觀看,果然如韓暮所說,路上遍布著一塊塊生滿雜草的陷阱;回首後麵山道卻是光滑滑一條石頭路,一根雜草也無。


    韓暮凝眉苦思,一時實在沒有好辦法;劉牢之上前道:“將軍,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韓暮道:“莫要絮絮叨叨,有話就說,這是打仗。”


    劉牢之抱拳道:“其實我們根本不需硬功,隻需吸引敵軍大部在這邊關卡上防守,給謝將軍爭取時間,不是麽?”


    韓暮眉頭漸漸舒展,雙掌一擊道:“是啊,我怎麽將這茬給忘了,何須和他們血拚,謝玄將軍隻需將他們後路一抄,他們便是死路一條。”


    劉牢之跟著笑道:“是啊,我們隻需步步逼近便可,我有一計將軍聽聽看是否可行?”


    韓暮拍拍他肩膀道:“不錯,是個將才,快說快說。”


    劉牢之有些害臊的臉紅了一下,道:“我這個辦法有些笨,我們可以五人一組,三人舉盾,兩人持長杆探索前行,將所有的陷阱慢慢搗毀,這樣便可使陷坑由暗轉明,這又不是晚上,誰還會眼睜睜的朝陷阱裏跳不成?後麵的士兵可以再後方砍伐細木,將陷坑搭上蓋子,這樣可足保安全。隻要我們一直在下麵想辦法進攻,關卡上的匪徒便不可能撤離,隻會不斷的放箭阻撓;他們那頭也定然挖有陷阱,絕對不敢冒然衝出來和我們肉搏,隻會死守。”


    韓暮想了想,此法雖然笨拙不堪,但在沒有計策的情況下,也姑且算是可行的計策;於是點頭答應。


    劉牢之將五十士兵分為十組,全部是小個子,這樣三麵大盾可以將五人的身前和頭頂遮蔽的嚴嚴實實;十隻隊伍呈交錯隊形,散開在路上,每組的兩名縮在後麵的小個子手執長杆從兩側伸出,向地麵戳戳打打,每行三步便立定不動將前方的陷阱搗毀。


    剩餘的一百餘名士兵則在山道兩旁砍伐手臂粗細的樹枝,做成一個個框架,頂著盾牌拖往前方,覆蓋住被搗毀裸露的陷阱。


    笨是笨了點,但是卻極為安全,任憑上方堡壘頂端箭矢如雨,硬是沒有一個北府兵受傷。


    韓暮看的大樂,打仗打成這樣,也算是奇哉怪也,兩邊都成了縮頭烏龜,知道說在打仗,不知道的還當雙方在鬧著玩呢。


    推進到八十步左右的時候,韓暮下令停止前進,再往前敵軍萬一出來衝擊,連逃都來不及了,雖然那邊還有陷阱,但是土匪們上山下山必經於此,他們自然知道哪裏有陷阱,哪裏沒有陷阱,不想韓暮這邊,靠路上長草來判斷終究會有誤差。


    韓暮下令在前方用木框架搭起一道‘匡’字形簡易的屏障,覆之以清水浸泡的鬆柏枝葉,以防土匪火箭突襲,派五十名士兵弓箭手縮在這道簡易的屏障後麵朝對方堡壘頂端放箭;一蓬箭雨過後,土匪們措手不及之下,竟然有兩人中箭翻身摔落,這還是第三道關卡前首次射殺土匪,北府兵們歡聲雷動,韓暮的心情也變得大好起來。


    受到打擊的土匪們再不敢明目張膽的站在堡壘頂端瞄準,雙方此起彼伏,空中箭矢橫飛,卻再無一人受傷。


    韓暮看看天色,未時早已過去,謝玄那邊應該已經突破到半山腰了,這邊要抓緊牽製,不能讓土匪們抽出人手來前去增援,於是再增派五十名士兵前去壓製,同時命其它士兵做了更多的木框,準備突擊。


    時間過得極為緩慢,韓暮甚至都有些懷疑謝玄是否遇到強大的阻擊被擋在山腰了,申時快到了,冬天日短,離天黑隻有一個時辰了(申時:下午三點到五點,一個時辰兩小時)


    韓暮忽然看見遠處的山寨裏冒起了濃煙,隱隱約約有人四散奔逃,同時關卡上的土匪也大亂起來,隻留下數十名弓箭手守衛關卡,上百人撤出關卡向匪巢跑去。


    韓暮一聲大喝:“謝將軍已經衝到土匪老巢了,一鼓作氣,拿下關卡!”


    在劉牢之的呼喝下,前方一百弓箭手分兩隊交叉射擊,頓時壓的對方無法起身還擊,剩下的士兵抗著木框一路猛衝,將前方八十步的路上用木框排成一條安全的道路,呐喊著衝上去,多餘的木框斜靠在堡壘的外牆上當做雲梯,片刻間便占領了堡壘。


    留守的匪徒早已往山上逃去,眾人片刻都不願耽誤,銜尾追擊,一路追進山寨。


    謝玄所率兩百士兵早已在山寨內大開殺戒,山寨內原本還有七十多名土匪守衛,但在兩百名裝備精良的士兵的屠戮下,早已死的七七八八。


    退回來的一百多人在將近四百人的夾擊下不到半個時辰就被殺了個精光,戰鬥在天色擦黑之時便告結束,還有少許的匪徒逃入山林深處,也算是祖上積了德,逃過一難。


    謝玄神氣活現滿臉紅光,這次他獨自帶隊一路勢如破竹殺進敵巢,手頭上最少手刃了七八名悍匪,就連青台山土匪的大首領都是他親手格殺,自然心情大爽。


    韓暮笑眯眯的看著他道:“這次痛快麽?”


    謝玄哈哈笑道:“痛快之極,長這麽大從來沒有這麽痛快過。”


    韓暮故意板臉道:“你倒是痛快了,我們在這邊可是吃盡了苦頭。”


    謝玄嬉皮笑臉道:“拜三哥所賜,嗬嗬,難道身為大將軍還好意思和小弟爭功麽?”


    韓暮啐道:“嘴皮子功夫和臉皮上的功夫見長啊。”


    謝玄依舊一副嬉皮笑臉的摸樣道:“跟三哥學的唄。”


    韓暮轉身抬腳便踹,謝玄嘻嘻笑著逃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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