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哈哈笑道:“陛下要和老臣舉案齊眉麽?可惜老臣可無鳳凰兒的俊美相貌,亦無他懂情趣、知迎合,別倒了陛下的胃口,哈哈,哈哈。”


    苻堅也眯著細長的眼睛嗬嗬笑了起來。


    帷幕之後,那鳳凰兒慕容衝緊咬衣角,精美的臉上一片慘白,身子瑟瑟發抖,雙目中流露出痛苦和仇恨的光芒。


    君臣二人話題一轉,終於談到了壽春之事上,苻堅喚鳳凰兒出來將冷茶換掉,在案幾上拿起一張急報晃了晃道:“景略,壽春前線慕容垂來的急報想必你已過目,他所率兩萬鮮卑精兵已經在壽春以北的八公山西部五十裏的魯口鎮駐防,離壽春城僅半日路程,隻需一聲令下便可揮師急進,朕見你並未在這軍情急報上批閱回複,怕是有隱情要講吧。”


    王猛眼盯那封急報,沉默半晌道:“陛下,老臣還是那句話,此時南下時機不妥,大秦需休養生息,經年征戰國庫已經空虛,經不起和晉國的一場大戰了,所以此戰還需斟酌而行,若僅僅是為了立威,打一仗倒是無妨,能拿下最好,拿不下的話也無需戀戰,一麵陷入壽春泥潭。”


    苻堅麵無表情道:“景略,你的考慮是否過於小心了些,我大秦挾滅燕之威,現在正是如日中天之時,慕容氏餘孽雖偏安龍城負隅頑抗,但早已不足為慮;西涼、北代等國均已遞交國書表示臣服,朕之心意你不是不懂,朕要開辟萬古未有之霸業,則晉國是我首敵;今晉國看似強大,實則虛弱不堪,該國偏安已久文強武弱,能和我大軍抗衡的隻有桓溫一人而已。”


    頓了頓苻堅又道:“據我大秦密探得來的消息,那桓溫為爭九錫之禮已經跟謝安等人公然決裂,朝中混亂不堪,晉主司馬昱如今就是個空架子,此時出兵正是好時機,朕已經決定了,慕容垂率兵東擊壽春,即日再命鄧羌率兩萬精騎突襲淮南郡,那桓溫隻有一人,救東救不了西,朕讓他首尾不能相顧。”


    王猛眉頭緊鎖,慢吞吞的道:“陛下既然已經決定,那麽老臣不便多言,老臣隻想提醒一句,若隻想占占便宜占領數座城池和郡縣則老臣舉雙手讚成,若想由此開始讓司馬氏為陛下喂馬拉韁,時機未到。”


    苻堅哈哈笑道:“朕知道,這一點我們沒有分歧,先打他個措手不及,然後再和這小使談判,割地賠款,總之要占盡便宜才行,此事景略速去安排,戰事在十日內便要結束,拖得太久恐為晉人察覺,那個小使嘛先困著他,讓薑文這個傻大個去纏著他,不管他是遊覽風景,還是逛青樓聽小曲,抑或有別的什麽嗜好,你可告知薑文,一切費用均從我內務府中支銷。”


    王猛起身施禮道:“遵旨!老臣告退。”


    苻堅起身道:“景略要保重身體,不可過於勞累。”


    王猛應諾,退出寢宮憂心忡忡的去了。


    苻堅歎了口氣,重新坐到在軟攆上閉目養神起來;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探上苻堅的肩頭,富有技巧的輕輕**著,苻堅未睜眼便知這是那可人堪憐的鳳凰兒,他拉住鳳凰兒的一隻手將他拉到身前,摟著他的小腰讓他坐在自己懷裏。


    “鳳凰兒,朕是不是天下第一明主?你告訴朕。”


    “陛下是曠古爍今絕無僅有的第一大帝,亦是即將開創萬古不世偉業的第一雄主。”鳳凰兒低低的道。


    “哈哈哈!”苻堅開心的大笑起來,他的大手從鳳凰兒的腰部下滑,覆上他滿月一般的秀臀,輕輕**著,一股熱氣從小腹升起,忽然長身而起,在慕容衝細細的驚呼聲中,將鳳凰兒抱進帷幕,不多時帷幕內便傳來慕容衝壓抑的輕喊聲和苻堅快意的哼哼聲。


    大晉都城健康城,朱雀橋邊的韓宅如往常一樣的光鮮豪華,路過此地的百姓沒有人不將豔羨的目光投向這座高宅大院,幾個月來,這座宅院裏仿佛少了什麽。


    護院飛虎隊還是一如既往的巡邏訓練,東南角的藥坊裏仆役們依然忙忙碌碌的曬藥熬製裝瓶,夢幻小築裏也時常有笑語傳出還有麻將嘩啦啦的搓洗聲,仿佛一切如常;但是全府上下人等的心裏都空落落的,這一點從靜夜裏的簫聲和古琴聲中便可聽出。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韓暮留下的這首詞已經被謝道韞譜成了曲子,閑暇時姐妹幾個便聚在二樓廳中喝著葡萄酒唱著這首詞,聊慰相思之苦。


    剛剛過去的這個年簡直是最為無趣的一年,雖然謝道韞按照韓暮在家時的習慣買了紅紙寫了對聯,又帶著王玉潤柳如眉等諸女拜祭祖先,又和俊傑和一眾飛虎隊員和仆役們一起吃了看似熱鬧的年夜飯,但是回到夢幻小築時,柳如眉忍不住一哭,眾女還是落淚了。


    相思斷人腸!這家夥在身邊時還不覺得怎麽樣,甚至有時候還嫌他煩,一旦他離開日久,那種撕心裂肺的思戀便如雨後的春筍一般瘋狂長大,直堵得她們喘不過氣來。


    年前袁崗曾派人回來過一趟,向眾人稟報了韓暮已經前往秦國的消息,又將碣石老先生接道新建的巢湖城中開辦新的《回春堂》藥鋪;袁崗派來的人叫眾女做好離開健康城的準備時,眾女犯了躊躇。


    如今韓家在京城如今也有四家《回春堂》的產業,全部離開後藥鋪怎麽辦?為了北府軍的裝備,謝安和韓暮可是借貸了大筆的錢款,還指著《回春堂》這棵搖錢樹還債呢;另外家中大批的仆役財產轉移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解決的。


    隻是因為這些瑣碎的小事,眾人便耽擱了下來,袁崗等人也沒有吃透韓暮要他將家眷搬來巢湖城的本意,他內心裏覺得此舉可以緩一緩,畢竟桓溫郗超和謝安王坦之等人還未翻臉,事情還未壞到那樣的地步,結果這一等緩便出事了。


    北府軍建立的消息不可遏止的傳到了桓溫耳邊,桓溫怒不可遏;他沒有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位看似懦弱的司馬昱居然和謝安等人合謀利用出使秦國的機會將韓暮放到蕪湖縣去組建了一隻新軍。


    雖然名義上是地方上的反擊秦兵騷擾的保鄉團,但是這隻能糊弄三歲孩童罷了,一個兩萬人的保鄉團簡直聞所未聞;此舉明顯是在向他的權威挑戰,自己身為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又兼荊揚二州刺史;鼻子底下忽然冒出來個北府新軍,而且不歸他管轄調度,更惱人的是他是謝安王坦之一派的軍隊,這就讓人無法容忍了。


    建軍的韓暮是殺他妹夫一家的仇人,暗地支援韓暮的又是謝安王坦之張玄這些政治上的敵人,若讓他們坐大,自己本來在政治上和軍事上所占的優勢便會被逆轉,再加上個不識時務的司馬昱,自己的下場用屁股也能想到。


    於是在新年到來之前,桓溫召開了小集團的秘密會議,所有死心塌地的忠於桓溫的重要人物全部到場,商議對策;這一次桓溫是鐵了心要大幹一場了。


    會議在廣陵城將軍府內進行,由於要參加這次會議,當日建康城的早朝上居然缺席了十幾位三品以上的大員,由於這種情形不是第一次發生,謝安和王坦之等人並未覺出什麽異樣,自司馬昱即位以來,早朝上官員從未來齊過,朝政懶散到了一定的地步,好在謝安王坦之等人向來勤勉,中書侍郎郗超倒也中規中矩的處理著各種事務,才勉強支撐著局麵。


    參加會議的眾人本以為桓大司馬定然心情不佳,那張本來須發橫生的臉,也定然更加的教人無法正視,所以所有的人自打進入廣陵城開始便小心翼翼,唯恐走錯一步路,唯恐說錯一句話。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來到將軍府前下了馬車,迎接他們的居然是桓溫笑盈盈的麵孔和親熱的擁抱;其實大司馬拉著臉還好,最起碼這些人還知道自己的判斷力沒有出問題;而大司馬一旦一改常規笑臉相迎,而且用他堅硬的胸膛抱得他們骨節生疼,反倒叫他們愈加的不安,嗅覺靈敏的某些人立刻叢中嗅出了些許不同尋常的意味來。


    桓溫親熱的將自己的心腹們迎進將軍府,每見到一人,他的心情就好了幾分;每個人都代表著他桓溫的一份助力,這些人都是他即將需要用到的力量,他有些感慨:這麽多年來自己到底還是積攢了一些家底,誰說我桓溫人緣不好,我隻是不屑於結交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物而已。


    將軍府的大廳內,上好的無煙碳燒的火紅,裏邊早已被仆役們熏的香噴噴的,整理的幹淨淨的,而且在牆角,幾個愛美的侍妾還擺上了幾株紅梅;顧愷之為他畫的畫像掛在東首,西首掛著王羲之的一副四軸四條的書法;這樣的環境裏似乎隻適合談風月,談藝術,談人生……抑或是談愛情。


    但是今天,就是在這雅致溫馨的小天地裏,桓溫要談的不是風月,而是金戈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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