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守軍在內城牆內遍栽竹筒,派專人監聽,終於在城牆西南角、西北角、東北角發現異響,似有鑿洞穿牆之聲。


    對照秦軍的進攻方向,朱序心中雪亮,難怪最近秦人進攻老是避開城門選擇這些邊角之地,完全是為了掩蓋挖鑿地洞的聲響,同時開口開在角落裏,秦兵從地道進城之後更加便於隱藏集結。


    “都不準說出去,給我繼續監聽監視,白天黑夜都不要間斷,本將軍要給秦人點顏色嚐嚐。”朱序早就想好了計策,暗中布置下去。


    六月二十二日夜,監視的親兵來報,三麵的地道已經全部貫通了,西北角的出口在一個小樹林中,東南角的在牆根下麵,東北角的在一處破敗的房舍之中。


    朱序大喜,明日晚間,必是秦兵進城偷襲之時;於是悄悄命三名校尉各帶兩千人馬,將三個出口團團圍住,同時叫來幾名副將如此這般一番安排下去。


    次日,楊安改變了騷擾方向,再不從角落進攻,而是改成從四道城門處進攻,目的便是將重兵布防的角落城牆的晉兵調離出口位置,便於夜間偷襲。


    這一天的進攻極其猛烈,倒有些像是正宗的攻城戰,朱序明白這是為了讓自己的士兵白天益發的緊張勞累,到了晚睡的便更死,仗打到雙方鬥心理的地步,確實有些登峰造極了;朱序也對對麵不知道姓名的敵將佩服三分,若不是自己也不是草包,恐怕今日便要栽在他的手下了。


    朱序留有後手,即便是最為激烈的情況下,城角的六千人馬動都沒動,反而好吃好喝,睡覺休息,滋潤的很。


    天黑之後,雙方偃旗息鼓,楊安和朱序兩人都緊張的發抖,白天的看似激烈的攻城戰隻是引子,戲肉便在今夜。


    兩更過後,勞累了一天的襄陽守軍早早的便睡下了,城內一片漆黑,站在秦軍的營地裏仿佛都能聽到城中的一片鼾聲;楊安黑盔黑甲披掛整齊,雙目炯炯的看著對麵如巍峨的大山一般的襄陽城,他知道將要迎來人生中的再一次輝煌的勝利了。


    “楊將軍,可有把握?”苻丕不合時宜的問了這麽一句。


    楊安鄙夷的都懶得看他一眼,淡淡道:“大將軍準備擬好報捷文。”


    慕容垂又羨又嫉,看著楊安的樣子,心裏說不出的厭惡,心中琢磨:此人打仗卻有一套,今日若是城破,怕是要受封公爵加大將軍銜了,他日起兵必是大患,一定要找機會除掉他,這事回去要和侄兒慕容衝商量一番。


    楊安大手一揮,沉靜而堅毅的喝道:“出發。”


    一隊隊身著黑色薄衫,頭包著黑巾,幽靈一般的秦軍士兵們貓著腰,隻帶一柄彎刀,魚貫鑽入地道;這是楊安精選的一千五百士卒,他們的任務便是奇襲城門,將將城門打開,放出信號來,楊安再揮軍急進,直搗黃龍。


    三更剛剛敲響,四下裏寂靜無聲,西北角的小樹林內,一塊長著青草的地皮被拱起來,輕輕的被移開,一個黑影探出頭來,朝四下裏張望。


    小樹林內,除了嗡嗡亂飛的蚊子之外沒有一點聲響,附近的民居也黑燈瞎火的,襄陽軍民熟睡如豬;那黑影一招手,緊接著一個接一個的黑影爬了出來,便如傳說中從泥土中破土而出的僵屍。


    不一會,五百秦兵便全部爬出洞外,先出來的趴在地四處警戒,待全部士兵全部出來之後,一名身材高大的首領摸樣的秦兵一揮手,眾人紛紛穿出小樹林在城牆拐角處集合成一堆,打算沿著城牆往西門摸去。


    “蹦……”一聲熟悉的弓弦響,在黑夜裏顯得格外刺耳,秦兵們習慣性縮了下頭,忽然他們感覺到寒毛全部倒豎起來,他們無一攜帶弓箭,這弓弦的響聲……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黑暗的四周裏“蹦蹦蹦,蹦蹦蹦……”弓弦急響,沒有人出聲,沒有人說話,秦兵們的耳朵裏聽到的尖嘯的箭矢破空之聲,兩千晉兵將秦兵堵在死角,箭矢如瓢潑大雨般的澆下,秦兵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便一層層的被射成刺蝟。


    剩餘的秦兵發一聲喊,四下亂跑,但是這個角落已經被堵得嚴嚴實實,迎接他們的是無情的弓箭打擊。


    “扔掉武器,跪地投降,饒爾等狗命。”一個清晰的人聲從黑暗中傳來。


    剩下的五十餘名秦兵如奉綸旨,趕緊抱頭跪倒,黑暗中有士兵來將他們一一綁起壓進一座火把通明的院落。


    “問出他們開城門之後如何通知外麵的人,將他們兩兩分開,若是回答的不一致,兩人全部砍頭。”一名黑瘦的將軍坐在堂道。


    手下士兵齊聲應諾,前將秦兵一對對的拉走,幾名秦兵著急大喊道:“將軍饒命,這等事隻有校尉和隊正知道,我們哪裏知道啊。”


    朱序聽了微笑道:“那你們便指認誰是官長,指認的一致便不殺,來呀,給他們編號,讓他們說出號牌來。”


    “遵命。”士兵們給五十名士兵一一編號,秦兵們果然惜命,眾人迅速的一致指認出僅存的兩名官長,分別是二號和十三號;連二號和十三號本人都寫著二號和十三號;朱序哈哈大笑。


    “將他二人帶下去,分開說出聯絡方式,說的一致便活命,說的不一致,給我活剮了他們。”朱序吩咐道。


    不一會親衛前說出了兩人給出的一致的答案,朱序還不放心,西南角和東北角的戰鬥剛剛結束,百名俘虜被押解到此處,朱序如法炮製,得出一致的結論,這才放下心來。


    “準備行動,各軍就位。”朱序喝道。


    “將軍,這些秦狗怎麽辦?”親衛問道。


    “怎麽辦?留著耗糧食麽?統統宰了。”朱序喝道。


    “你這個言而無信的狗賊,你欺騙我們。”秦兵們麵如土色,紛紛大罵。


    朱序前一步,抽出佩劍卡擦一聲砍下一名秦兵的頭顱,冷笑道:“跟你們這群狼將信用,你當老子是東郭先生麽?”接著冷聲喝道:“都砍了。”


    親衛們一擁而,刀劍齊下,瞬間將這一百多名敢死隊殺了個幹幹靜靜。


    城外,秦兵整隊以待,這次出動的是六萬精兵,每個城門兩萬,六萬士兵一進城,足以將襄陽城踏平了。


    “時間差不多了,準備。”楊安沉著下令,他已經聽到了城門口傳來的隱隱的廝殺聲,廝殺聲稍起便停城門處的黑暗裏,有人燃起一根火把往左轉了三圈,往右又轉了三圈,旋即熄滅。


    “城門開了,快速衝鋒。”楊安大喝道。


    兩萬人分成十隊,黑夜裏騎兵無法馳騁,故而全部是步兵,每隊兩千人相隔二十步,朝城門飛奔而去。


    兩千步的距離盞茶功夫即到,第一梯隊的士兵們已經能看到洞開的城門和站在城門口穿著黒衫的敢死隊了,他們不再壓抑壓抑在胸口的呐喊,發出虎狼一般的呼號,加速朝城門奔去。


    忽然間,城門在眾人詫異的眼光裏迅速關,守在城門口的自己人也轉身跑回城內,衝鋒的士兵們的呐喊變成了奇怪的聲調,他們搞不懂這是怎麽了。


    轟的一聲,城頭火把四起,扔下的火把將城下的數十堆柴薪點燃,將城門外照得宛如白晝,城門冒出無數人頭,他們手持弓箭強弩劈頭蓋臉的朝呆立在城門口的秦兵猛射。


    兩邊的數十架床弩和那要人命的帶著皮兜的雷霆車也開始怒吼,城下頓時成了死亡的世界,弓箭覆蓋了城下兩個梯隊的範圍,而床弩則朝後麵還在往前奔的方隊猛射,整個秦兵隊伍仿佛是一群被扒了衣衫的婊子,任由晉兵在他們身肆虐,幾息之間,傷亡逾兩千。


    “不好,中計了。”楊安大驚,來不及懊悔忙大喊道:“吹號,撤退,快撤!”


    號角吹起,秦兵哭喊著,潮水般頂著瓢潑般的箭雨往回跑,一路倒下無數屍體,他們互相推搡踐踏著,急於逃出這死亡之地,受傷的跑不動的被身後的人擁擠倒地,踩成肉泥;即便是沒受傷的隻要你跑的慢了,也會被身後的人踹倒在地,活活踩死。


    一直逃到雷霆車射不到的範圍,秦兵才驚魂稍定,癱倒在地喘息起來。


    楊安還抱著一線希望,剛要詢問南城和北城的情況,卻見南城和北城的送信軍士幾乎同時趕到。


    “稟報將軍,南城苟萇將軍中晉軍埋伏,損兵無數,現已退回營寨。”


    “稟報將軍,北城姚萇將軍亦中埋伏,損兵五千,現已退回營寨。”


    楊安大叫一聲,心口一陣疼痛,喉頭一鹹,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來,閉目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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