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顯看著都顏,眼光中滿是驚懼和疑問,身邊的第二隻萬人隊已經呼嘯而上,他們和第一梯隊隻相隔裏許,即便是心中膽寒也收不住前衝之勢了,硬著頭皮也要上。彩@虹*文¥學%網1(1)


    山丘上又是五千晉軍騎兵飛馳而下,衝向早已血流滿地,殘肢遍野的丘下開闊地。[]


    都顏大喝道:“變陣!纏住他們,不要讓他們有聚集在一起的機會。”說罷大吼一聲自己策馬提著黃橙橙的大槍飛馳而去。


    訓練有素的秦國騎兵改變了隊形,由錐形變陣為玄驤之陣,這種陣型分散成幾十騎幾十騎的小方塊,鋪在大地上,在和晉兵相接觸的一刹那,隊伍變成數十條黑線,鑽入北府軍密集陣型的角角落落中去,開始纏鬥在一起,不讓晉兵有扔出手雷的機會。


    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北府騎兵已經沒有手雷了,僅有的三千枚手雷分別裝備在張牛兒、趙大保、陳老實、朱長德、孫石虎五隻千人隊中,其他的騎兵隊中根本就沒有配備。


    ‘大晉的怒吼’製作極為困難,這不僅僅是有錢就能批量生產的事,原料、製作人員的技術培訓、以及鑒於保密需要的小規模生產都製約著手雷的產量。


    打個比方,覆舟山軍工廠中隻有九十名精通此技術的技工在製造這些手雷,這是極其危險的工作,他們稍不小心就會送掉性命,所以既不能疲勞的加班加點,又不能隨隨便便的找人替代,隻能是一顆顆的慢慢製作。


    為了保證技術的保密性,即使是流水線作業,也不能培養出更多的技工,碣石培養的都是精心挑選的,忠心耿耿誠實可靠的人員,這些人員經過層層考核才被選派進覆舟山軍工廠,個個都被授予製造司七品官銜,享受的卻是五品的待遇,為的就是防止技術泄露;韓暮深知,這種技術一旦為敵方所獲悉,將是滅頂之災。


    覆舟山軍工廠中,無論是製造轟天雷還是手雷的場地都已經發生了多起事故,造成人員損失慘重,韓暮深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所以他隻能下令慢慢的積累,隻要成功製造出哪怕是一顆手雷來,晉軍的戰鬥力就會提高一些,這些事急不得。


    被嚇破了膽的秦兵自然不知內裏情況,他們用變陣限製敵軍手雷的威力,雙方騎兵如一團亂麻,攪合在一起,開始了殘酷的肉搏。


    晉兵並未因此輸了下風,第一次交鋒的五千騎兵還剩下四千人不到,加上第二批下來的五千人一共九千人,對方除了一萬生力軍之外,能勉強算得上戰力的便是第一梯隊被‘大晉的怒吼’炸的剩下來一千多士兵了。


    九千對一萬一,實力相差無幾,雙方不再有任何花樣,實打實的開始在這片坑坑窪窪早已不適宜衝鋒的戰場上廝殺起來。


    剛剛交上手的時候,晉兵的長槍占了很大的優勢,前衝之勢讓晉兵將長槍帶著淩厲的勁風刺入一個個秦兵的胸膛,但是在付出千餘名秦兵的生命之後,雙方衝鋒之勢停止,到了近身搏鬥之時,長槍便顯得不太靈活了,反倒是秦兵的彎刀上下翻飛靈活自如。


    北府軍當機立斷,丟下長槍,抽出馬鞍上懸掛的馬刀,這是韓暮特地為騎兵設計的薄而寬的的長刀,輕便而鋒利;山穀中到處是刀砍入骨頭的悶響聲,臨死前的慘叫聲,戰馬的悲鳴聲;翻翻滾滾的人群叢中不時的飛起幾顆頭顱,隨之噴起噴泉般的血柱。


    山丘下方圓數裏的土地上已經全部是紅色,爆炸和馬蹄的踐踏讓這片土地變成鮮血浸染的泥漿池,不,那已經不是泥漿,那是血肉被絞碎的肉渣和骨頭渣,無數倒地的屍體被馬腿踩得深陷泥漿中,隨之他們的血肉和內髒流出,再次混入這遍地的屍糜之中。


    天地間從剛才陰森恐怖的黑色變成了一片血紅,裹雜在這邊地域裏的人、馬、枯草、矮樹、泥漿,全部是血紅色,甚至連人和馬的眼睛裏都充斥著血色。


    然而,這一切還在升級,雙方最後的兵力投入這片巨型絞肉機之後,這裏徹徹底底變成了人間地獄,血山屍海下匯聚成紅色的小溪,沿著路上的低窪處蔓延流淌,這是怎樣一副慘狀,這裏的人不是人,他們徹徹底底變成了兩幫野獸、厲鬼和惡魔。


    都顏大吼著將手中的鋼槍捅進一個又一個北府軍的胸膛,他張著巨眼,血紅的眼珠宛如一頭噬人的野獸的眼睛,縱馬朝下一個目標奔去。


    忽然間耳邊風聲驟起,都顏一縮頭,一杆滴血的銀槍從頭頂掠過,帶著一股攝人的寒氣。


    都顏抬起頭來橫槍而望,一名銀盔銀甲膚色微黑的俊逸青年晉兵將領單手斜舉銀槍立在麵前。


    “來將通名。”都顏爆喝。


    “大晉兵馬總領副元帥、兵部尚書、鎮北大將軍謝玄。”謝玄冷冷喝道:“你就是都顏?”


    “正是本人,大秦騎兵都督都顏。”


    謝玄點點頭,銀槍一擺,刺入一名從身側偷襲的秦兵騎兵胸膛,抽回銀槍,看都沒看一眼那仆倒在一旁的屍體,對都顏道:“你的死期到了!”


    “狂妄之極!”都顏大喝,縱馬而上,金槍帶著一道黃橙橙的耀眼光華朝謝玄的麵門刺去;謝玄側身用銀槍一格,蕩開都顏的大槍,回槍橫掃過來,都顏趕忙後仰躲避;謝玄的大槍掃到中途突然變了方向,從橫掃變成了下劈,隻聽“撲”的一聲悶響,都顏的大黑馬的頭顱被這一槍掃的稀爛,趔趄著倒了下去。


    都顏連忙躍離馬鞍,口中大罵:“你卑鄙。”


    雙腳落地時,頓時陷入了半尺深的屍糜和血肉泥漿之中;都顏大駭著將腳邊兩顆白森森露著牙齒的頭顱踢飛,狂吼一聲舉槍便衝向謝玄;就聽謝玄冷冷的聲音響起:“都顏將軍,來世別在做人了。”


    “蹦蹦蹦”三聲奪命的弓弦聲,都顏的胸口、眉心和小腹三點一線各多了一支插至沒羽的弩箭,都顏嘶吼著想說些什麽,可是再也說不出聲來,減至暗淡的眼睛裏,隻見謝玄將手中的十字弩掛回馬鞍上,一聲輕輕的冰冷的話語傳來:“小爺可不想跟你耗時間。”


    下一刻,都顏仆倒在屍糜中不一會在馬蹄的踐踏下,變成不可辨認的肉渣。


    “都顏已死,爾等還要頑抗麽?”謝玄高聲大喝。


    都顏的死,讓維係秦軍的最後一點心理抵抗力和意誌力徹底坍塌,這其實就是一場意誌力的對決,哪一方心理崩潰,便意味著這場血戰的慘敗,敗就意味著死。


    戰鬥迅速成了一邊倒的模式,絞肉機裏的秦兵開始潰散,隻要有一個人撥轉馬頭逃離這片死亡之地,便會像瘟疫一般的傳染全軍;更要命的是主將不在了,無人能夠彈壓住這幫潰敗之兵。


    王顯早已經沒影子了,從看到都顏倒地身死的刹那,他便見機識趣的悄悄逃走了,騎兵的指揮基本上都是都顏說了算,充其量他隻是起輔助之責,都顏都死了,自己還硬撐什麽。


    八千餘名秦軍騎兵殘部開始潰逃,失去鬥誌的狼群便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綿羊,北府軍縱馬急追,一隻追出數裏,謝玄才急令收兵,敵軍的數萬大軍便在東方,此時追擊是不智之舉。


    “天色將黑,整軍後撤,往三阿方向靠攏,陛下大軍已經到達後方十裏處。”謝玄道;這是後方韓暮的斥候送來的消息。


    白馬塘騎兵大戰殲滅敵軍騎兵兩萬二,順手還宰了潰逃的彭超兩千人,戰果可謂輝煌;但是大晉一方傷亡亦是慘重之極,兩萬北府騎兵死亡一萬一千多,剩餘九千人幾乎個個帶傷,重傷的達兩千之眾,勝固然是勝了,但是個慘勝之局。


    然而此戰改變了戰爭的格局,當晚,毛當和邵保聽了王顯敘述的恐怖的慘狀,又見到潰逃回來的八千騎兵空洞散漫的眼神,他們失去了前進的勇氣。


    十四萬大軍,這才幾天時間便被吃掉八萬多,剩餘的這六萬多還能攻下盱眙,打到廣陵麽?聽起來像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快馬將戰況通報朝廷,請朝廷指示,大軍回撤淮陰,我們不能再去冒險了,弄不好這六萬多人也會被吃的不剩骨頭,兩側的湖泊中已經出現大晉戰船,不能再等下去了,兩位將軍的意思如何?”毛當皺眉征求著王顯和邵保的意見。


    “隻好如此了。”兩人亦早有撤軍之意。


    “要向朝廷說明,晉兵有著能夠大片殺傷我軍的黑色怪球,威力驚人,請朝廷早作打算。”王顯顯然對手雷的威力心有餘悸。


    大晉新元五年二月初三,三阿之戰以北府軍的大勝而結束,十四萬秦軍損失八萬餘,餘部六萬退守淮陰,彭超、俱難、騎兵都督都顏戰死;北府軍八萬大軍損失兩萬。


    二月十四日,韓暮親率大軍六萬,攜重型攻城器械兵臨淮陰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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