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離開之前


    龍毅聞言,心中突然湧出幾分痛心的感覺,那讓他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南宮問天感受到龍毅的情緒變化,看了龍毅一眼,便心有靈犀地意識到,龍毅此時,肯定是想起了往事和親人。


    “二弟,你不是說想回到那無名山崖上去拜祭你的父親麽?比如我們擇日前往,如何?”


    龍毅感激地點了點頭,道:“多謝大哥。”


    確實,當龍毅聽到南宮問天提起自己的故鄉還有母親的時候,龍毅的腦海中,便出現了父親龍天翔的音容笑貌。龍毅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他隻從龍天翔的口中聽說過,母親早在自己出聲之時,便過世了,所以,他對自己的生身母親,並沒有任何的印象,甚至是感情。


    然而龍毅卻是清楚地記得,是父親龍天翔將他既當爹又當媽一手拉扯大的。龍天翔在玄玉宗內,隻是一個修為低下的劍師,而且,地位也是十分低微,日子一直過得十分艱辛,從小,龍毅就在那幾乎與世隔絕的無名山崖上,與龍天翔相依為命,父親,可以說,就是龍毅心中的大山,全部感情的寄托!


    然而,十歲那年,看到龍天翔的屍體,龍毅的內心,幾乎是陷入崩潰,他在之後的歲月裏,一直都是孤獨生活,艱難生存,也隻有當回憶起與父親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的時候,心中才能夠得到幾分安寧。


    如今,距離離開天靈星界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這對龍毅來說,也就意味著,與和父親有關的回憶遠離的日子,也是即將到來了,他如何會不想再回無涯山崖上,再去拜祭一番父親?


    龍毅曾經在龍天翔的墳前承諾過,當他修煉有成之時,他定然回到那無名山崖上,告慰父親的亡魂,然而事與願違,他如今,已經不再是修劍士,修為,也遠遠算不上是高強,距離實現心中的承諾,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但是,若是不在離開天靈星界之前,前去拜祭父親,龍毅不知道,自己何時才有機會回來……


    目視著前方那近百名正在熱火朝天地修煉著空間通道神通的同伴,龍毅沉默了許久,深邃的目光,似乎透過虛空,看到了許多的過往……


    虛空中,將近百名修行者組成的隊伍,從空中掠奪,雖然人數並不多,但是那些人的修為,最低的,也是元嬰中期,也就是堪比修劍士中的劍尊初期,這樣的勢力,足以讓人感到敬畏。


    龍毅與南宮問天,飛在眾人的最前方,龍毅的神色,隨著距離那無名山崖越來越近,也是漸漸地有了變化。


    所有人在離開之前,與龍毅一起,一同去拜祭龍毅的父親,是眾人早就做出的決定,而如今,眾人的修為都已經達到了打開空間通道的要求,打開空間通道的神通,眾人也是修煉得差不多了,再過幾日,便可以開啟陣法,打開空間通道,離開天靈星界,在這之前,自然是要去為龍毅還願!


    對眾人的情義,龍毅除了感動,無法有其他的情緒,他將這一份情義默默地記在心中,隻是告訴自己,這些人,全都是自己的兄弟,一生都不能舍棄與忘記!


    無空門統一修劍界之後,整個修劍界,空前地平靜安寧,修劍士之間的爭鬥,就算是有,也是隻發生在極少數的散修之間,對整個修劍界的大局,並沒有絲毫的影響。


    而也因此,幾年下來,修劍士們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一種平靜的修煉環境,少有事端。當這一隊在修劍士的眼中,幾乎全都是有異類修行者組成的隊伍從空中飛掠而過的時候,雖然有許多修劍士親眼目的,並且驚訝之極,但是卻沒有一人上前阻攔。


    不說別的,就衝著這些煉氣士,全都是擁有著不俗的修為,就無人敢上前滋擾。


    北海距離那無名山崖,遠超五十萬裏地界,龍毅等人就算是快速飛行,也是需要耗費上一天一夜的時間,在這一段時間,並不是沒有無空門的人,將這一支隊伍的出現告訴無空門的主事者,但是,卻是得到了一個不許任何人阻攔這些異類修行者的命令。


    這樣一來,更加沒有修劍士敢靠近龍毅等人了,連無空門也不想招惹的勢力,他們自然不會自討沒趣了。


    當然,誰也不知道,無空門之所以會對這些往日在修劍士的眼中,被視為異類的煉氣士放心,是因為無空門內的兩位劍神掌門,無問與化蝶,對龍毅的認可。


    一路過來,平安無事,龍毅也並不以為意。早在他還是修劍士之時,他就從來都不曾對煉氣士有過任何的歧視或者是敵意,如今,自己身為煉氣士,他同樣不會有任何的介懷,更加不會懼怕自己這些人,會招惹來修劍士的攻擊。


    一座山峰的輪廓,出現在了龍毅的視線之中,雖然距離那山峰,還有近百裏距離,但是當龍毅看到山峰輪廓的時候,身軀仍然是下意識地一顫,那山峰,對他來說,顯得既陌生又熟悉!


    十七年了,離開了整整十七年的時間,終於再次回家了!


    當初,龍毅離開那無名山峰的時候,還隻是一個十歲的孩童,而現在,十七年過去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二十七歲的青年,這段歲月之中,用滄海桑田,恍若隔世來形容,也不為過。


    十七年,對一個修行之人來說,並不算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但是龍毅,卻在這十七年時間裏,曆經了太多太過的變故!


    先是父親龍天翔的死,然後是玄玉宗內的艱苦生存,遭遇噬神子,而後,離開玄玉宗,進入北海,與修行獸為伍,與修劍士爭鬥。再然後,上古劍靈小黑蘇醒,以區區劍尊初期修為,與眾人修劍強者明爭暗鬥,受困與劍神無涯布下的劍陣禁製,長達四年之久。


    在那之後,便是修劍界與域外煉氣士之間的戰亂,玄玉宗內,噬神子的凶殘奪舍,小黑的拚死相救,凡人界的隱世凡人歲月,再後來,北海內,與無涯和久霖等人的纏鬥,與南冥老怪的驚天大戰。


    可以說,龍毅在這十七年時間裏所經曆的,都是極為凶險之事,更有許多次,都是死裏逃生,如果不是巧合機緣,如果不是憑借著頑強的求生意誌和深遠的智慧,龍毅,已經不知道丟掉了多少條性命!


    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而如今,看著那一座越來越近的山峰,龍毅覺得自己似乎重新活了一次一般,一切,回到最開始,自己還隻是一個天真幼童的時候。


    身形一動,龍毅的速度,驟然加快,朝著那山峰飛去,懸停在了那山峰的上方,而在他的身後眾人,頓時會意,默默地跟隨著龍毅的後麵。


    俯視著下方那一座看上去似乎已經快要經受不住歲月與山風的侵蝕而漸漸地顯得搖搖欲墜的簡陋小屋,龍毅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孩童,突然打開了房門,腰間別著一把精短的木劍跑了出來。


    那孩童跑到了山崖的邊沿,遠眺著遠處的天空,半晌之後,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之色,嘟著嘴走到小屋前方的樹墩坐下,雙手托腮,呆呆地等待著什麽。


    龍毅的目光,順著他腦海中那個孩童的目光,看向虛空,似乎是看到那高大如山地身影,從天空的那一天出現,腳踏著飛劍,飛向小屋。


    一切場景,都是那麽地遙遠而又清晰地在龍毅的腦海中一一浮現,那些都不是真實的,但卻都是曾經發生過無數次的事情。他永遠也不會忘記,每當黃昏到來之時,等待父親歸來,是自己唯一願意做的事情,而父親踏劍歸來的身影,是他最為期待看到的景象。


    半空之中,風力似乎有些強勁,龍毅的眼眶,變得濕潤,他的神情顯得有些恍惚地注視著下方許久許久之後,才將移開,落在了屋前那一座墳墓上。


    那一座墳墓,很簡陋,墳前隻有一棵長勢還算是茁壯的大樹,將墳墓遮擋住,就像是在為那墳墓遮風擋雨一般。


    龍毅呆呆地看著那墳墓,眼前再次浮現出往日的場景。


    龍毅看見自己在父親的屍體旁邊,用自己那稚嫩的雙手,一把土一把土地,挖掘出了一個墳墓,他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才將父親的墳墓挖好,然後,將父親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然後將那些泥土,覆蓋在了父親的身上,將他掩埋。


    他看見自己在父親的墳前栽下了一顆樹苗,讓那樹苗,作為父親的墓碑,守候,陪伴著父親。


    他看見自己在父親的墳前跪坐了許久,一直到晝夜交替,一直到不得不離開。


    兩行清淚,從龍毅的眼中滲出,順著他的臉龐滑落,在這一刻,龍毅再也無法控製住內心那強烈的傷痛,飛身而下,直接以雙膝跪在了父親的墳頭之前。


    與此同時,以南宮問天為首的百名修行者,也是飛落下來,在龍毅的身後,恭敬跪拜。


    山峰之上,寂靜無聲,有隻是偶爾有些山風刮過,引來幾分悲涼,龍毅在墳前俯首跪拜,久久流淚,不發一言。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龍毅才抬起頭來,凝視著龍天翔的墳墓,用嘶啞的聲音,開口道:“爹,毅兒回來了!毅兒過了這麽多年,才回來拜祭您,毅兒不孝,請爹原諒!”


    “爹,毅兒這些年來在外麵闖蕩,過得很好,爹不用擔心。毅兒記得,爹曾經問過毅兒,長大之後,是想當一個凡人,還是當一個修劍士,毅兒還記得,我的但是想要成為一個和父親一樣厲害地修劍士。孩兒曾經用了十年時間,成為一名劍尊,也曾經經曆劇變,淪為凡人,人生的磨難,毅兒也算是經曆了不少了,如今回想起來,才明白父親當時問我那句話地意思。”


    “爹,毅兒明白,爹的心中,一直都希望我能夠平安快樂地度過一生,不管我是選擇成為凡人,還是選擇成為修行之人。孩兒當時未能夠明白爹的意思,如今雖然已經醒悟,卻已經無法與爹一起享受往日那種安寧快樂的日子了,爹,孩兒想你!”


    “爹!如今的我,修煉的是煉氣道法,雖然與我當初的願望,相去甚遠,但是請爹相信,我總有一天,會重拾劍道,成為一名劍道強者!在毅兒的心目中,爹你一直都是最為高大的,最為強大的,毅兒想要繼承爹的衣缽,總有一天,讓世人都知道,你是我爹!”


    “爹,毅兒此次回來,是向您告別的!請原諒孩兒不孝,不能常伴在你的身旁,守護你的魂靈。毅兒隻是想要變得更強,想要實現毅兒對爹的承諾,成為一個無人不知的修行強者,所以,毅兒選擇了離開天靈星界,去到那域外修行界,好好的曆練!爹,請您相信,孩兒必定會盡快練成歸來,與您敘話!”


    “爹……毅兒積累了十七年的話想要跟你說,這些話,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龍毅在龍天翔的墳前,輕聲地述說著,眼中的淚水,也一直都不曾停歇過。而在他的身後,那近百名同伴,也都因為龍毅的述說而神色哀傷,似乎都能夠深切地感覺到龍毅對亡夫的感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龍毅才終於是不再開口,朝著那墳墓,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而後,緩緩地站了起來。


    在龍毅身後,所有人,都向那墳墓,行孝子之力,由衷地磕了三個響頭。


    龍毅轉過身來,臉上淚水已經擦去,但是神色依然是心傷,他拱手朝著眾人拱了拱手,並沒有多說什麽,但是那其中的意思,眾人都明白。龍毅這是在向他們表示感謝。


    環視了一番四周,龍毅有些欣慰地發現,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當初他親手種下的小樹長高了,小屋,在經受了多年的風吹日曬之後,也變得陳舊了一些而已。


    龍毅走上前去,到那小屋之前,親手將那屋門推開,獨自一人,在那狹窄陰暗,但卻是裝載著他所有的童年記憶的屋舍之中,緩緩地行走,輕輕地觸摸著那些舊物。半晌之後,龍毅從屋中走了出來,朝眾人淡淡一笑,道:“我想修繕一下這間屋子,辛苦你們等我一會吧!”


    南宮問天聞言,便道:“二弟,我們都來幫忙?”


    龍毅搖頭道:“不,大哥,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想親手來做這一切。”


    南宮問天點了點頭,他明白龍毅此時的心情,道:“好吧,不用著急,我們等你。”


    龍毅朝眾人點了點頭,而後飛下山峰,在半山腰處的山林之中,找尋了一些柴木與樹藤,片刻之後,才回到山峰之上。


    在眾人的注視之中,龍毅用那些修房之物,將整個屋舍都修繕了一番,使得屋舍更加牢固,而後,又在屋內,仔細地將屋中累計了多年的塵土都清掃幹淨,這才從屋中退了出來。


    重回故土,龍毅所能夠做的,也就隻有這麽多了。


    將那屋門,緩緩地關上,龍毅站在屋前許久,才勉強將心頭那一抹厚重的傷懷情緒壓下,而後轉向眾人,道:“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南宮問天與王勇拍了拍龍毅肩膀,南宮問天道:“二弟,如果你舍不得的話,我們便在這裏停留幾天之後,再走也不遲。”


    龍毅搖頭笑道:“不用。我已經把這裏的一切,都記在自己的心裏了,現在走,我也不會忘記。不過,在離開之前,我想先去一個地方,大哥,勞煩你們在這裏等我一天時間,我一天之後便回來,可好?”


    南宮問天道:“二弟想去哪裏?我們陪同你一起去不好嗎?”


    龍毅搖頭道:“不必,大哥,我隻是去看看幾位故人而已,一天就可以來回了。”


    王勇似乎已經猜到龍毅想要去見的故人是誰了,所以在南宮問天再次開口之前,他搶先道:“好了,二哥,你放心去吧,我們大家都在這裏等你!”


    龍毅朝王勇點頭一笑,知道王勇已經猜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了,而相信王勇,會在自己走後,向南宮問天解釋,所以他並沒有多說,隻是朝著眾人拱了拱手,道:“大哥,各位兄弟,我離開一天時間,明天回來,便與大家一起,離開這裏!”


    言罷,龍毅不再多話,身形飛起,朝著遠處疾速飛去。


    南宮問天看著龍毅身影,轉向王勇好奇道:“三弟,二弟到底想去哪裏?”


    王勇歎了口氣,道:“二哥這些年來的經曆之坎坷,超出我的想象,如今就要離開,他自然是想要去了卻了那些往事,才能夠走得心安。大哥別擔心,二哥不會有危險的。”


    孤身飛向前方,龍毅的速度很快,而此時,他臉上的神色,也是顯露出幾分茫然。事實上,對於自己的這個決定,就連他自己,也是感到有些困惑。


    為什麽,我心裏會牽掛著劉家村?


    剛才,在將屋舍房門關上之時,龍毅知道,自己拜祭父親的心願,已經是實現了,心中也是安寧了許多,原本,他已經是打算與眾人一同直接打開空間通道離開天靈星界了,但就在那時,他的心中,浮現出一個身影。


    龍毅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想起那一個身影,但是在那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的時候,他便意識到,若是在臨離開之前,不能夠再去看那身影一眼,他無法走得安心。


    所以,在猶豫了一會之後,龍毅做出了決定,他決定去一趟劉家村,不管是為了了結與劉家村人的緣分,還是為了別的什麽,他都必須讓自己離開的時候,沒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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