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迦四堂修行者與天鬥城修行者之間的戰況,十分慘烈,但已經失去懸念。在天鬥子身死之後,天鬥城縱使還有位數不多的幾位實力不俗的強者,也還是無法抵擋住在人數上與強者數量上,絲毫不遜色於他們的羅迦四堂修行者。


    龍毅身懸在半空之中,與黑炎劍一起,並沒有繼續投入戰場,隻是默默地看著廣闊的天空戰場內的一幕幕血腥廝殺,半個時辰之後,戰鬥,終於平息。


    整座天鬥城,方圓千餘裏,被夷為了平地。其中包括除了天鬥子在天鬥城外被龍毅與葉孤城,淩天等人聯手誅殺之後,所有的天鬥城修行者,都與天鬥城一同隕落,毀滅!


    天空中剩下的修行者,隻有身著黑衣,紅衣,青衣,白衣的羅迦四堂修行者,他們有的正在朝著自己的隊伍聚攏,有的,則是聽從上級的指示,落入天鬥城內,清理戰場,而他們所作的,無非就是掠奪那些死在他們的神通之術之下的天鬥城修行者的儲物袋,以及天鬥城內的財寶。


    孔不知回到了龍毅身旁,而剩下的一千多名紅木堂修行者,則全都在荊守信以及其他的幾位將領的帶領之下,收取勝利的果實。


    空氣之中,仍然顯得有些混亂的天地靈氣,夾雜著濃烈的血腥之氣,還並沒有平複下來,透著一種蒼涼荒寂的感覺,讓龍毅的心神,進入到了一種奇異的心境之中。


    從踏上修行之路到現在,龍毅見識過的,參與過的戰鬥,已經無法計數。殺與被殺,本來已經難以觸動他的情緒,但是在長達半個時辰的時間裏,親眼目睹著數千名修行者,不斷從空中墜落,粉身碎骨,生機斷絕,他內心,還是無法做到熟視無睹,冷漠對待。


    修行之路,是一條追求無上力量,追求永生不朽的道路,但同時,也是一條不歸之路。沒有人,包括龍毅自己,能夠預料到,什麽時候,就會遭遇到比自己強大的敵人,死在對方的手中,斷送了一身修為與一生追求。


    凡人苟活於人生,最長不過區區百年,但是,往往能夠壽終正寢,完滿了結一生。但是修行之人,能夠活的歲月,數百數千年,甚至更長,但是,許多人,卻是在半途,在得到圓滿之前,便是丟掉了性命,隻留下了無盡的怨念與遺憾,甚至是恐懼。


    從某種意義上講,也許凡人的生活,比修行者的生活,要幸福上許多,即使那隻是平庸或者碌碌無為的幸福。


    而此時,龍毅心中浮現出一個困惑,那困惑就是,大道盡頭,若是天道,那麽天道的意義會是什麽?


    是永生不朽,至高無上?還是一生的圓滿?


    如果是前者的話,那麽當一名修行者,達到了那樣的境界之後,又該如何?是在無窮無盡的歲月之中,孤立於巔峰,不知生死,還是在達到頂峰,再無追求之後,了斷性命?


    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麽凡人短短百年的生活,不正是最好的方向麽?還未還要曆經無數年修行,經曆無數的凶險與艱難,冒著可能半路夭折的危險,繼續走這漫漫長途?


    龍毅抬頭仰望上空蒼穹,隻見蒼穹之上,一片蒼茫,別無其他。


    龍毅無聲輕歎,而後搖了搖頭,將那困惑,埋在心中。他知道,自己無法在現在找到那困惑的正確答案,多想下去,隻會讓自己的修道之心,產生動搖,影響修行心境。


    然而龍毅並不是就此放棄對困惑的答案的追尋,他隱約覺得,隻要自己繼續走下去,總有一天,會找得到修道的真諦。


    心中思緒平複,龍毅眼中,恢複了幾分堅定沉著之色,他看向前方,見到荊守信帶著部下,集結成為隊伍,朝他靠近。


    荊守信一身血腥之氣,卻並顯得凶惡,來到龍毅麵前,身上氣息,更是收斂得十分低調,表現出了對龍毅足夠的敬意,拱手道:“大人,紅木堂不負所望,殺敵歸來!”


    龍毅淡淡點頭,掃了荊守信身後那些紅木堂修行者一眼,道:“傷亡如何?”


    荊守信沉聲道:“此次戰役,我們紅木堂人,兩千五百人中,有六百人陣亡,三百人受傷,但我們殲敵之數,是羅迦四堂之中最多的,至少達到三千之數!”


    龍毅微微點頭,道:“你們都辛苦了。看到你們活著,我很欣慰。”


    荊守信再次開口道:“大人,這是我們收繳來的儲物袋財寶!請大人過目!”


    龍毅擺了擺手,道:“不必了。我之前說過,你們所得到的財寶,都是你們用自己的性命拚殺換來的,我不會拿取分毫。所以,你與大家,將那些財寶都分了吧。”


    龍毅並非是無欲無求之人,法寶,靈石,丹藥,玉筒,他一樣是想要,但是,他更寧願那些東西,是通過自己的努力得來的,而並不是依靠別人去拚命,自己坐享其成。那樣,在他看來,對自己沒有任何的好處,而且,對別人,也太過不公。


    荊守信聞言,臉上露出感激之色,身為將領,無疑是最為清楚戰場上的凶險與殘酷的人,他帶領著眾多下屬在戰場上為上級拚命,為的無非就是得到修煉所需的財寶作為回報,往常,戰鬥結束,他們所獲得的財寶,都是需要交給上級,再由上級論功行賞,而如今,龍毅卻是如此慷慨地直接將所有的戰利品,交給他們自己分配,他不單為自己跟隨到龍毅這樣一個上級感到欣慰,也為下屬們感到慶幸。


    荊守信沉聲道:“你們還不快多謝大人?”


    荊守信身後一千多名修行者,同樣是高興之餘,感到自己用性命去拚殺,並沒有白費,聽到荊守信的話,都是急忙拱手,由衷地朝龍毅道:“多謝大人賞賜!”


    龍毅淡淡一笑,對這些羅迦城修行者的印象,也是提高了幾分。他將那些財寶送給這些人,一個原因是他不想貪圖別人努力的成果,另一個原因是有心想要拉攏這些人,讓他們對自己更加信服,而從這些人的反應來看,他們顯然都是一些知恩圖報之人,龍毅相信,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威信,肯定是又提高了幾分。


    而就在此時,一道陰測測的聲音,落入龍毅的耳中,道:“紅木堂龍毅大人,真是慷慨,嚴森也不得不佩服龍毅大人,年輕輕輕,便有如此廣闊寬容的心胸了。”


    龍毅聞言,雙眉微皺,看向來到他身後的嚴森,神色恢複平靜,淡然道:“龍某隻不過是順應人情而已。嚴大人,莫非不希望自己的下屬,得到他們應得的東西麽?”


    嚴森聞言,麵色一沉,看向龍毅的目光,瞬間變得陰冷,他當然聽得出來龍毅言語之中的嘲諷之意!


    龍毅有慷慨將戰利品盡數送給下屬的覺悟,他嚴森沒有,他辛辛苦苦征兆,其中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大量的財寶戰利品!


    而嚴森身後,那些黒木堂,白木堂,尤其是嚴森統領的青木堂修行者聽到龍毅這話,臉上神色都顯得有些失望,他們看向龍毅身後的荊守信等人,目光之中,充滿著羨慕之色。


    他們沒有荊守信等人那樣的好運氣,能夠跟隨到一個不貪圖他們的戰果的上級。在清理完戰場之後,他們便不得不按照過往的規矩,將所有的財寶都交到了嚴森的手中。


    而在這些人之中,黒木堂與白木堂的人,最為鬱悶。因為嚴森原本並不是他們的領袖,但是嚴森帶回來了尉離與沈千行戰死的消息,他們唯一能夠聽從的,就隻能是嚴森的命令了。


    而對青木堂修行者來說,他們對嚴森,更是敢怒而不敢言。他們此次戰役,出動了兩千多人,但是戰死的人,超過了一千,傷亡可以說是十分慘重,但是他們已經預料到,那些戰利品交到了嚴森手中之後,留給他們的,將會是少得可憐的份額。


    嚴森寒聲道:“該他們得到的,我自己不會少給。但像龍毅大人這樣放縱下屬的事情,沒有規矩的事情,我卻是做不出來。”


    龍毅淡淡一笑,並不接話。他剛才說出的那一番話,頗為誅心,他相信,嚴森身後那三個堂口地數千名修行者,都已經對嚴森生出了不滿之心。


    嚴森再次開口道:“天鬥城已經被我們所滅。龍毅大人,我看我們也該盡早趕回羅迦城向北迦大人複命,報告這一喜訊了。”


    龍毅聞言,微微點頭,並沒有什麽異議。天鬥城之戰已經塵埃落定,不會再有什麽變數,繼續停留在這裏,也沒有必要,回歸羅迦城,隻是遲早的事情。而他對回歸羅迦城也是頗為期待,因為他已經預料到了,隊伍回到羅迦城之後,必定會有一場好戲上演!


    嚴森見龍毅點頭,便不再與龍毅多說,轉身朝身後三個堂口的修行者掃了一會,便道:“出發!”


    言罷,他身形率先飛出,朝羅迦城方向飛去,那數千修行者,也是不敢言語,立即跟隨。


    龍毅看著前方隊伍,神色淡然地朝荊守信道:“回去吧,你們也需要休整了。”


    言罷,龍毅在前,孔不知與荊守信,帶領著一千多名紅木堂修行者,緊隨其後,隊伍整齊,氣氛平靜,與前方隊伍之中,隱隱散發出來的一種淡漠之氣,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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