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怎麽了?我怎麽又睡著了。”


    清月臉色蒼白的捂著發疼的胸口,沈慕寒字字帶煞,那雙眸子冰冷無情,令她不敢直視,不知何時,夏木槿醒來了,此刻,已是撐著身子坐在了沈慕寒的身旁,疑惑的看著營帳裏的幾個人,繼而蹙著眉頭,糾結的出聲。


    沈慕青此刻覺得事情有蹊蹺,便是抿著唇,不出聲,清月一雙眸子氤氳不已,定定的瞅著夏木槿,欲言又止。


    或許,在內心她雖然恨著夏木槿,甚至不止一次想要她死,可是看到這樣的情況,心中卻難受不已,同時,也有愧疚。母子蠱是爹娘傳下來的,而且還是在山莊最隱秘的地方,隻有自己才能打開機關進去,她也不過是一時好奇將其拿了出來,不曾想卻偏偏碰到了冥烈,就這麽被他奪了過去。


    “槿兒,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沈慕寒卻是最緊張的,他緊緊抓住夏木槿有些微涼的手,滿是關心與擔憂的問道,同時,一手探向她的額頭,即便此時她體溫正常,他的心還是提的老高。


    夏木槿擰著眉心看他,昨天的一切曆曆在目,心還微微作疼,頓了頓,便是有些疏離道:


    “我沒事,可能是受涼了。”


    說著,便直接爬出被子想要下牀。


    沈慕寒並未阻攔她,眸子黯了黯,卻是寸步不離的跟著。


    “你剛退燒,不宜淋雨,還是不要出去吧。”


    而他剛走到營帳口,卻記起今天天氣不好,此刻雖然沒有下滂沱大雨,可那如牛毛般的細絲卻一直飄著,她本就受了涼,加上子蠱,更不能淋雨,第一時間跑進營帳拿了把油紙傘幾個大步追上夏木槿,並為她撐傘,並肩而走。


    夏木槿隻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今天的她似乎很累,全身都是軟的,或許是昨晚著涼的緣故,可最不想的卻還是說話,其實這樣的雨天最適合漫步了,更加適合她的心情。


    同時,也適合一個人。


    沈慕寒並未多言,隻是無聲的跟著她,放慢自己的腳步,傘全都偏向她那邊,自己身上卻落下不少雨絲,隨著雨絲的積累便摻進衣袍裏,冷風吹過,透心的涼。


    可最涼的卻是他的心。


    “大叔,你知道麽?我曾經客觀的認為隻要是有情人便能終成眷屬,我向往自由的婚姻,我理念中是一夫一妻製度,彼此之間相扶到老,歲月蹉跎,不忘初心,可是現實太殘酷,你的理想,你的報複,我卻一一忽略,更加跟不上你的腳步,我忍受不了婚後相隔兩地,你在邊境,而我在山裏,可能孩子出生的時候你正馳聘殺場,孩子學說話的時候你卻站在城門口眺望,又或許某一個時間點便是我們最後的相聚,我很自私,什麽嫻熟溫良,知書達理統統都挨不到邊,我隻想做我自己,也不想因為誰而改變,但是我想有一個完整的家。”


    兩人走了一段距離,因為大雨已停,士兵們此刻都已出了營帳,遠遠望著這一高一矮兩道聲音,男子眸底始終帶著小心翼翼的寵溺,傘一直偏向女子,即便是有風吹來,女子也不會被一絲雨絲給淋到,而他自己,卻大半個身體都在傘之外,那淺色的衣袍已是透濕一片,這一幕,令人不動容那是不可能的。


    而夏木槿突然出聲,令沈慕寒心中一縮,她並未壓低自己的聲音,以至於就近的一些士兵斷斷續續都聽到了幾句,不到片刻,他們便聚集一起,將自己聽到的湊合,然後,夏木槿的這番話便在軍營傳開了。


    同時,也感概,他們也有有家室的,的確如夏木槿而言,一年到頭能相聚的時間不過短短幾日,孩子何時學會說話學會走路的皆不知道,回去麵對自己也是陌生而畏怯,連一聲爹都不願叫。


    有的可能爹娘病死,妻兒出了意外,可回去之後卻隻能麵對一堆黃土捶胸痛哭,打了勝仗卻隻能看到別家團員,自己卻日日買醉,到頭來,得到的是什麽?


    你的輝煌別人看在眼裏,可是你的落魄又有誰來體諒與顧忌。


    恰恰,夏木槿這番話說到了眾人的心坎裏,誰人不是自私的,誰人不想團員,可是這個世道不會如你意。


    “槿兒,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你,所以,你一定要抓緊我的手,不要跟丟了,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要如何靠著自己的勢力走出這困境麽?等這天氣一好,我便帶你去看練兵,好麽?”


    沈慕寒將傘往夏木槿那邊再次偏了偏,一雙眸子凝視著她,良久,卻是醇聲說道。


    “大叔,那些流言我都聽到了,我是想幫你的,可是我發現自己太過弱小,能幫的卻隻是解決眾人的夥食問題”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我要的最終不過隻是一個你,獨一無二的夏木槿,我不要你為我改變什麽,隻是有些事情也是我本身無法預料的,走一步算一步,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夏木槿說的有些激動,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今日變得這般脆弱,而沈慕寒卻極速的打斷了她的話,並一語雙關的道。


    畢竟,賜婚一事他還不能讓她知道,不然,她又該多想了。


    “雨停了,大叔,看,彩虹......”


    *


    轉眼,又是兩天過去,夏木槿一直都反反複複的發燒,沈慕寒幾乎是寸步不離,說好的看他練兵也去不成,而他趁著她熟睡便往山上跑,不一會兒卻又回來了,神神秘秘的,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兩人經過那天也算是冰釋前嫌了,夏木槿心情也好了起來,此刻,迷迷糊糊的躺在牀上,沈慕寒正坐在一旁研究著兵法,時不時抬眸看她一眼,眸底即是擔憂又是寵溺。


    “大叔,估計是水土不服,感冒反反複複的,你別為了我耽擱時間了,還是早些去練兵吧,我可是很想回去哦。”


    這兩天沈慕寒都是與她同吃同睡,可是卻很規矩,頂多就是在她額頭上親一親,令她都懷疑自己魅力是不是後退了,好幾次都想問出來,卻臉皮薄,不好開口,況且,他這般每日陪著自己,耽擱了正事,流言蜚語會更多的。


    聞言,沈慕寒卻是將手中的兵法書塞進衣袍裏,起身上前凝了她一眼,隨即又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沉吟片刻才道:


    “好,你若感覺不舒服了隨時讓人來找我。”


    夏木槿縮進被子甕聲甕氣的嗯了一聲,便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再探頭,沈慕寒卻早已離開,營帳內似乎還留有他身上獨特的味道,夏木槿吸了吸鼻子,她豈會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異樣,絕對不是普通的感冒那般簡單,當日吐出的血可是黑色的,而沈慕寒每日的寸步不離豈會是因為她普通感冒的問題。


    他自己是神醫,可是似乎自己的症狀他也束手無策......


    良久,她卻是灑脫一笑,絲毫不被身體之事而影響自己的心情,活在當下也好。


    *


    “老大,你是受傷了麽?怎麽這幾日都要喝這些黑乎乎的藥,聞著怪難受的。”


    這邊,沈慕寒出了夏木槿的營帳便來到了明一等人的營帳,明一和其他兄弟有任務一直都是早出晚歸,這熬藥采藥一事自然交給了唯一留下來的明鵬,此刻,見沈慕寒進來,便是端起早就準備好的藥遞了過去,並擔憂的端視他半響,才壯膽問道。


    這幾日的藥草都是他在采,除了老大給的那十幾株樣板,並且還告訴他哪些用根,哪些用葉,哪些用枝莖,又怎麽煎熬,他每次可是要弄半天才能將這一天的藥給熬出來,而且老大看似跟正常人無異,卻要吃這些藥,擔憂之外卻也是好奇。


    而且他還不讓他告訴別人,怕泄漏風聲。


    “沒事,舊疾複發。”


    沈慕寒淡淡的瞥了那藥碗一眼,隨即便是接過那黑乎乎的藥仰頭一飲而盡,伸手擦了擦嘴巴,便是淡聲說道,而後便轉身出了營帳。


    明鵬看著那遠去的背影,擰著眉頭半天,舊疾複發,是與冥烈第一次搏鬥的舊疾麽......


    沈慕寒沿路進了一茂盛的樹林,此刻五髒六腑都像是碎裂般疼,倏然,突出一口黑血,他撐著一顆樹才勉強使得自己沒有倒下,隨即便是盤做在地上開始運氣。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眉間的黑色氣團沿著臉脖子垂直而下,而他用內力將這股黑氣逼向碗脈處,隨即,以最快的速度手起刀落,碗脈處裂開一道口子,血汩汩而流,而他手心也出現一個瓶子,將血引進瓶子,直到黑血流盡,才封住自己幾處大脈,隨即又往收口撒上藥粉,瞬間,血便止住了。


    拿著裝滿自己血的瓶子來到一平地之處,就地生火,找藥材,而後便開始製藥。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怪異的香味,似是那瓶子裏的血又像是這火架上烘烤的植物。


    “師兄,你真的不要命了麽?居然服用斷腸草和血蜥等物製作的毒藥,再以自己的毒血來為夏木槿製藥,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死的,即便不被毒死也會流血而死。”


    清月已經發現他的異樣好幾天了,可卻不曾想他居然這般做,好在今日她早早在這裏等,若不是親眼所見,她怎麽也不相信這世間還有這等癡情之人。


    而那個人卻偏偏不是她。


    她心疼,不止是為他的身體,更為他的無知。


    “我自己是大夫,自有分寸。”


    沈慕寒卻一心忙著手裏的活,並未抬眸看淚眼朦朧的清月。


    清月卻是捂著自己的嘴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可是她一定要阻止他再這般傻下去,剛要上前,倏然,身子的某處被一陣風掃過,便再也動彈不得。


    “我說過,我自有分寸,誰也別想阻攔我。”


    沈慕寒終於抬眸看他,眸底有著陰沉的暗色,聲音也帶著一絲戾氣。


    清月動彈不得,隻能流著淚看著他一步一步完成這製藥的動作。


    他這以毒攻毒是打算將子蠱逼出來,子蠱靠人體的心頭血為生,一旦入了人的體內便如螞蟥那般不肯出來,而它天性性寒,沈慕寒服用的毒藥都是居寒的,他這以寒至寒的法子確實能減輕夏木槿的痛楚,可是她的生死終究掌握在母蠱的手裏,同時,也掌握在種下母蠱之人的手裏。


    同時,夏木槿也未曾閑下來,她出了營帳,便拿著自己的小彎刀沿著一路荒蕪的泥巴磕磕挖挖,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


    偶爾挖出一塊如石頭或者是青磚之類的嘴角便裂開,而且卻將它們集聚在一旁,最後卻是對著這些東西敲敲打打,然後又用小刀刮著上麵的什麽東西,並小心翼翼的用布塊包裹好,隨即便回到營帳,便也沒再出來過。


    “呀,真的有鹽呢,你們看,你們看,木槿姑娘沒有騙我們。”


    同一時間,跟著夏木槿挖馬蹄的幾個人照著夏木槿的方法瀝出了潔白的粗鹽,頓時,歡呼不已,這簡直是太神奇了,再這樣荒廢的村子居然能瀝出鹽。


    這樣,即便是每天吃樹葉也能保持應有的能量,不怕活不出去。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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