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茨·約瑟夫對於以前的小茜茜可沒什麽印象。


    他們小時候的確見過一次,但不知是當時年紀太小,還是他被一群人包圍著的時候完全沒發現這顆珍珠,但這都不重要,不知道的事情也並非完全沒有辦法用別的途徑了解。


    他是蘇菲的第一個兒子,從小被寄予了厚望,誠實地來說,母親是偏心的。盡管他的三個弟弟也很優秀,但蘇菲在他們身上花費的精力並不多。


    “那你怎麽想?”


    頌怡剛想開口,轉念一想,道:“陛下,你在套我的話嗎?”


    年輕的皇帝絲毫沒有被揭穿謊言的尷尬,一開始的驚慌已經被很好的掩飾下去了。


    “我得睡了。”頌怡開口說道,在這種情況下,聲音悶悶地。


    這沉默實在讓人尷尬,再加上,現在可真不是什麽好時機,鑒於白天那一通遭遇。


    “等等。”


    這不是一個命令,但頌怡卻依舊遵從了。


    若現在理智的小人複蘇了,相信她一定會用力捶打她的小腦袋。


    在她等待的時候,皇帝卻猶豫了,但很快的,他開口說道:“你是否知道你母親帶你們來伊舍爾的目的,茜茜?”


    這是皇帝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之前可一直是有些親切又不失禮的茜茜表妹。


    “我想我剛才知道了。”頌怡不甘願地說道,她本應該早就明白,這不會是什麽單純的赴會,但弗蘭茨並未取笑她什麽。


    他的肌肉有些發緊,盡管他似乎在克製,但人總不能超越自己的本能太多。


    “若你明白,那我希望你能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如同我發自內心的向你傾訴我的心裏話。”


    麵對這樣的請求,若是從前,她大可以百般挑剔,但現在,她點點頭答應了。


    弗蘭茨站了起來,銀質的碟子裏,擺放的甜美糕點沒有人在乎了,孤零零的歎息著。


    年輕的皇帝在埃及長絨地毯上踱步,然後站定,低聲詢問:“那麽,比起跟我弟弟們的,那個童年玩笑的話語,你是否願意考慮我呢?”


    男人問得如此直接,以至於頌怡根本想不出有什麽好的措辭可以立即回答他。


    弗蘭茨沒有催促她,隻是重新坐下,那讓他看上去沒有那麽令人容易戒備。


    男人的雙手放在桌麵上,手指甲修建的幹淨又整齊,帶著點薄薄的繭子,修長的,跟頸部的肌膚有點不一樣,是一種被陽光常年浸染的顏色,跟他平日溫和親切的外表態度相反,手指肌膚的顏色顯得充滿活力了。


    “你是否,願意考慮我呢?”他再一次問道。


    “這是一個命令?”


    “不,當然不。”弗蘭茨低聲回答,這位年輕的皇帝可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老實說,他心裏的確有些慌亂,但多年的習慣使得他很快表現出鎮定的樣子。


    這不像他平日裏遇到的任何棘手的問題,因為不管是什麽意外,他也總有幾套應對的方案,那是皇家團隊,或者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但這個可不一樣。


    愛情使人愚蠢。


    當然,他一直這麽想。他現在也不是說陷入了愛情這個愚蠢的漩渦,甚至不可自拔,忘記了他是什麽身份,可是,說到底,這的確是一件私密的,獨特的事情。


    “不是奧地利皇帝的請求,隻是一個愛慕你的男人的詢問。”


    頌怡知道按照禮儀,她應該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複,不管是拒絕還是接受,都應該得體,但事實上是,這告白來的太突然,以至於,她無法及時決定。


    若是要斷然拒絕,又似乎並非那麽討厭。


    若要接受,又感覺不夠真實。


    “但我母親更傾向於海倫。”她在慌亂中撿了一個最差勁的借口,幾乎是剛說出口,就想要咬舌自盡。


    弗蘭茨心裏倒是鬆了口氣,這不是一個難回答的問題,他開始逐漸抓回主動權。


    “這應該是一場自由的選擇。”


    “隻談論最基本的,在我母親想要促成這件事開始之前,我心中早已決定。”


    “你就,你沒想過我會拒絕你?”


    弗蘭茨一點都不覺得尷尬,或者說,他看上去像是早已考慮過這個問題一樣,沉穩又不失禮儀。


    “在我分析中,那個可能性很低。”


    被說中了心思使得頌怡覺得有些啞然,她那靈巧的舌頭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就是,你本來以為很有底氣的事情,結果真的發生的時候,你卻說不出口的感覺,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我,”頌怡理了理頭緒,但在說出自己真正想法之前,她問了一個問題。


    “傍晚散步的時候你是故意的嗎?”


    “是的。”


    還真是,有些無恥……


    頌怡抿了抿嘴唇,放過這個話題,她的手虛虛的握成拳頭的樣子,又鬆開,想要緩解自己的緊張感,幸好她沒有舔嘴唇,那實在是太失禮了。


    “我不確定。”


    “是的,我不確定。”她呼出一口氣,放鬆了起來。


    “我們前幾天還在鬥嘴,相處的不夠好,當然,我知道你有時候是故意的,就像貓和老鼠。”


    “形容得,很精確。”


    年輕的皇帝挑了下眉毛,衝淡了他身上那種沉穩勁兒,事情似乎就沒那麽嚴肅了。


    頌怡想要瞪視對方,又覺得沒必要那麽麻煩。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你明白嗎?”


    “是的,我明白。”皇帝親切地回答,但又補充了一句。


    “可我沒有多少時間了,皇帝,並非萬能的。”


    頌怡被噎了一下,她很想回複對方,那跟她有什麽關係,但事實上是,很有關係,說實在的,她一直就沒真正的討厭過對方。


    “你不能前一秒還在跟我吵架,下一秒就拿著戒指跟我求婚。”她幹巴巴地說著。


    “就像話本子那樣嗎?”


    “是的,就像是話本字。”頌怡鬆了口氣,她以為皇帝明白了,但顯然沒有。


    “你喜歡什麽樣的寶石作為戒指?”


    “紅……”


    頌怡醒悟過來,覺得自己又被帶到溝裏去了,她覺得牙齒有些癢癢的。


    “在我看來,結婚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最後她這樣說,語氣幾乎有些虛弱了,她覺得在自己麵前的可不是奧地利的皇帝,反而是一個強硬的,跟她要糖果的孩子,而她甚至不確定自己口袋裏有沒有糖。


    “自然,結婚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如此告知。”弗蘭茨說道。


    “它需要十分慎重。皇帝的婚姻裏,混合著的有金錢,權利,門第,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唯一不太重要的就是,愛情。”他壓低了聲音,而這句話,令頌怡聽到心裏,覺得有些堵得慌。


    年輕的皇帝輕輕地笑了一聲。


    “所以,我很幸運不是嗎?如果你能夠答應,我不需要太大的抗爭。”


    “你這是在作弊。”頌怡呐呐地說道。


    “茜茜,我從出生起就被當成皇儲來教育,盡管,那個時候我並非是的。我的母親告訴我,以後整個奧地利都會是我的,我對此深信不疑,對我的人生,我應該坐上的位置。一切都很自然,我努力研習,將一個皇儲需要的東西都學會,然而等我日漸長大,我卻發現,從王子到皇帝,都是我母親的安排,而我自己,我並沒有真的為這個位置做過什麽。”


    弗蘭茨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現在,我隻是希望,能夠在承擔我應該承擔的責任,同時,也分出一點我能夠為自己活著的東西。”


    “當我被命名為弗蘭茨·約瑟夫的時候,這就是我的責任。”


    “而你,你能夠讓我感覺自己活著,不是一個皇帝,隻是弗蘭茨·約瑟夫。”


    像每一個陷入愛情中的年輕人一樣,弗蘭茨·約瑟夫誠實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他並不吝嗇甜言蜜語,有需要的時候,他可以成為整個奧地利最有情調的紳士,然而,正因為如此,對於自己最真實的感情,這位年輕的皇帝就像蚌殼一樣,總是閉的緊緊的。


    皇帝不應該有秘密,有自己的私人感情。


    皇帝被要求的就是屬於公眾,要承擔整個國家的責任,所以不止一次,弗蘭茨是真的感激命運,或者上帝。


    要跨越門第的愛情太過艱難。


    一段感情,爭執多了,就會千瘡百孔,乃至支離破碎,他和茜茜在這個問題上不會有很大的阻礙,這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幸運。


    頌怡沉默著,這份信任太過沉重,然而,又並非完全糟糕。


    同樣的野心勃勃和驕傲,如果說,她真的是弗蘭茨那個重要的人,弗蘭茨何不是她的挑戰?


    最終,她深呼吸一口氣,回答對方。


    “請讓我考慮一下。”


    “它是否值得你十分鄭重的對待。”男人低聲問道。


    “是的。”這次,頌怡還不遲疑的給出了答案。


    年輕的皇帝微笑起來,一雙藍眼睛明亮得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你還有十二個小時的考慮時間,我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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