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遭遇、民風


    吐蕃國地域廣大,從高原到低地,從雪山草原到大漠戈壁,囊括了蘇毗、羊同、白蘭、黨項、附國、嘉良夷、吐穀渾等國家眾多不同的族類,複雜的習俗風貌與信仰,也兼取了眾多民族的特色和勝長,來自天竺礦物冶煉法,來自漢地的農藝和醫術,小羊同淬煉的鋒利刀劍,大羊同打造的堅韌鎧甲,來自蘇毗的駿馬和鹽,來自來自吐穀渾的犛牛和原羊,來自黨項的士兵,來自征服西羌各族的奴隸。


    從無畏的雪山勇士到馳騁的草原健兒,從赳赳的大漠漢子,到泥婆羅的矯健山民,從風霜雨雪到閃電雷霆,黑色獒首旗下的吐蕃軍隊號稱可以麵對一切困難和艱險,困苦險惡的生存環境下開拓出一方樂土,。


    吐蕃人稱為退渾之地,唐人稱為吐穀渾國的南端,獨軍山和西傾山在這裏交錯,又被九曲河斜斜開除一條曲折的山口,雪花還在飄搖,陰鬱的天空下,糾纏戰鬥在一團的斥候屍體也就沒有人理會了,


    沿著曲折的穀地,兩隻打著不同旗號的軍隊,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迅速接近,鬆軟棉厚的積雪給踩踏的夯實無比,挺槍執刃人馬吐出來的煙氣,隨著不時刮起的雪粒子,迅速在頭頂凝成龐大而陰鬱的霧靄。


    看著淹沒在流星一樣的火焰和雪煙中的娃子隊,他們象驚慌失措的羔羊一樣,無視領隊的鞭子和刺棍四散奔逃,然後在接近軍陣前被砍死射殺在雪地上,


    然後是在綿密的箭矢中,步履蹣跚的羌落兵,他們用身體鋪出一條血色的大道,然後潰散在距離唐人軍陣隻有三十步的位置,留下一些在雪地裏掙紮燃燒的火人,重新用屍體鋪了一條逃亡的道路,紛紛繞過依舊陣容鼎盛的本軍,沒跑多遠就被分出騎兵驅趕著重新聚集起來。


    “這就是丟在水裏還能燃燒的鬼火?”


    被雪花染得斑白的吐蕃軍陣中,裹著厚厚的駝毛大氅,碩大的綠鬆石披額,手裏捏著玉柄鑲寶犛尾的年輕吐蕃貴人,表情平靜的看著這一切。流淌的火焰在雪地上依舊頑強的燃燒著,照亮了微暗的天空。


    “正是,據說是唐人打穿了風水地脈,發掘自九幽之下的黃泉之水,提煉製造可以讓火焰遇到水變得更加熾烈的可怕武器。”


    另一個騎在馬上帶著灰鼠帽子的吐蕃人,對他解釋道


    “據說他們還吧這個用在箭頭上,被傷到的地方,如果沒有及時救治,就會被黃泉之毒侵蝕潰爛,在痛苦中死去”


    “先用石炮和車駑遠遠的打亂隊形,再用強弓攢射衣甲最鮮明的頭目和勇士,用連弩壓製追隨的士兵,迅速接近後,用火油彈燒開對手的陣型,用步槊隊插穿防線,刀牌手首掩護側翼。如果他們有騎兵的話,則用手弩和快弓在周圍奔繞牽製,讓人不能專心防禦。”


    “石炮和車弩,強弓和連弩,還有陣前投擲的火油彈,這就是任何人像接近他們,必須麵對的三道死線啊。”


    “但我們隻看到了旋風炮和彈射機,看來他們也是倉促而來的。”


    “風險迷失了視野,也吹跑了箭支,我們的射手比他們偏移的更厲害。陵大人,我不認為那些卑微的娃子,或是那些軟弱的羌種,能夠逼近他們。”


    “反正這些娃子也不能熬過這個冬天了。能消耗掉他們的箭矢也好。”


    “不要擔心,我們的庸和桂,都還沒出動呢。”


    左近扈從的部將們紛紛出聲道。


    祿東讚當政期間,撫服邊地,規定賦稅,清查戶籍,區分“桂”(武士),“庸”(奴隸)等級,由這些桂組成的軍隊,代表才是真正吐蕃人的戰鬥力。


    “我們帶了來卡如德格的阿裏曲地啊”


    一名部將用讚歎的聲音道


    “風雪隻是他們的鎧甲。”


    阿裏曲地吐蕃語中的含義是“高山的獵手”,世居青海南部與川西北,天生的山地健兒,可以深入雪線活動涉獵,出自盛產勇士四大地域之一,正是他們截住了最大一股越過山口的叛奴,才遏製了蔓延在山南的動亂。


    其中最精銳的就是為讚普時代效力的被稱為雪蓮花東岱的三支部落,他們成年禮騎著長毛馬,深入白色大山中雪蓮花盛開的地方,從懸崖上采回證明之間勇氣和信念的憑證。


    “當然還有犛牛部(蘇毗)的馬上健兒。”


    另一名部將馬上用稱頌的聲音,小心看著陵大人道


    他們是楮麵文彩的騎士,披著厚厚的牛革甲和圓尖皮盔,高擎著代表部落的八色阿修羅旗指引下,象箭一樣的穿梭在敵人的軍陣中,不停的帶來血腥和死亡,這個敵人中曾經也有吐蕃。


    蘇毗在吐蕃諸部中“最大”,其範圍,東與多彌(難磨部)為鄰,西接鶻葬硤,日常有人口3萬戶,這還是隻是貴人、部民、庶人的人口,並不包括那些數目眾多的奴隸。


    出產犛牛、駿馬、黃金、黃銅、朱砂、麝香、鹽等。手工業及商業貿易在蘇毗也十分興盛。史書記載蘇毗“恒將鹽向天竺興販,其利數倍”。一直是悉補野王姓魏代表的雅礱出身,既要拉攏分化又要打壓抑並的對象,這路兵馬的總帥陵大人正是出身蘇毗一族。


    “讓破醜氏的軍隊出動吧,讓我們看看黑種黨項敦善王的子孫,是否還有祖先的武勇和無畏。”


    陵大人倒轉過犛尾杖,突然下令道,他不知道為什麽意興闌珊。


    就如歌謠說唱誦的,寶玉的王姓十四族,黃金的上下象雄,白銀的八色蘇毗,黃銅的五支土穀渾,黑鐵的黨項眾,泥土的下種臣民們。


    但作為一個傳國十七世的古國,阿修羅和大青神的子孫,並不是什麽人都願意屈服在一群雅礱走出來的野人之下,哪怕是敗降了吐蕃,在南日論藏,悉力仁藏(鬆讚幹布)之世,依舊會同象雄等大族,發起一次次的叛亂。直到數十年前陵倫欽投唐事敗,最後一支蘇毗王姓後裔被斬殺殆盡,將強行分為八支犛牛部落,並以戰爭的名義分散到各地,才告一個段落。


    因此,


    其實陵大人還有另一個身份,偉大沒陵讚王的子孫,尊貴的悉諾邏家族血裔,同時也是青色八臂阿修羅戰旗的指引者,吐蕃上下孫波茹之地,吐蕃四柱之一八色犛牛部落眾望所歸的統軍大將,未來的領部大臣,乃至是大弗盧中蘇毗執政大尚最有希望的繼任者,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會在十四姓小王中取一個公主,甚至是讚普的姐妹,繼承陵這個姓氏,讓蘇毗的血脈與王室更見緊密下去。


    因為曾經是少年讚普伴從,又受到鐵橋城部落投唐之變的牽連,被變相放逐的派往西域,因為戰爭爆發又從西域被匆匆招還回來的他,卻在這次執政馬向倉促發動的戰爭中看到一個機會,讓四散的八色部落重新聚集在阿修羅旗下的機會。


    黑種黨項的軍隊都是騎兵,穿著多層的牛革,拿著簡陋的釘頭槍或是長棍,似乎放棄了使用弓箭的打算,大隊小股看起來雜亂無章拚命逼近唐人,騎術高明的掠過唐人密集槍槊刀牌組成,還不斷噴吐著弩箭和零星火彈的軍陣,用人馬錯身的慣性拖掛走整排的槍槊,然後由同伴從露出的空擋狠狠衝撞得凹陷進去,有些靠的比較邊緣的唐軍士兵直接被掀飛出去踏死


    但是那些唐人被分割開來的軍陣,似乎還在戰鬥,絲毫沒有露出和動搖的跡象,破開的缺口上,更多的弩箭集中幾乎是貼著同袍的身體傾瀉出來,密集的貫穿了,然後被更多的槍尖和大牌重新封死。


    象被剝開的洋蔥,刮掉一層還有一層,而那些被絆住的騎兵,還來不及提馬扭頭,就迅速被大牌後麵伸出的步槊戳中勾倒,拖在地上剁掉腦袋。


    冷靜而殘酷的廝殺著,將雪白的大地,變成一片發暗的紅色。


    “他們的火器很厲害,但是沒有戰車的掩護,光靠馬匹,帶不了多少的。”


    灰鼠帽子的吐蕃人,現在的名字叫南迦。


    他還有過一個顯赫的身份,渾部回紇的酋長之一,奴刺部大首領,可惜馬向對他的發現並不感興趣,反而是這位尊貴的大人找到了他。


    “所以用雜部去消耗他們,試探出全部的實力。是必不可少的”


    “那些回紇人,都是利欲熏心的蠢貨,得到火器又怎麽樣,沒有相應的戰法和配備,什麽都不是。還不是引火燒身的。”


    突然一個插著長翎的騎士飛奔到他身邊,耳語了幾句。


    “傳話下去,無論是家生的娃子,還是外養的附人,無論是庶人,還是百姓,隻要能衝破唐人的山口,我就讓他成為一個桂。”


    成為一個桂,也是擺脫了日常勞作的“庸”階層,成為一個最基本的戰士階層,


    一層層如波浪湧向山口的背後,勢力最強大最完好的本陣,卻開始緩緩後退。因為那些唐人的後隊援軍已經到來,作為主將個人的目的也基本達到了。


    晴明的冬日雪白大地上,清理出來的道路和新挖開的溝渠,散發著泥土特有的清新,看起來特別顯眼。


    “這次恩旨遲來,打算到哪裏去玩玩。”


    我摟著小丫頭問道。車廂裏堆了幾小筐榛子、核桃什麽的土產,都是曬幹的上好貨色,各個都是飽滿滾圓,還散發著窖藏的氣味。


    “去龍口看冰瀑嘍。”


    小東西裹在狐裘套子捧著手爐子,偎在我膝蓋上不安分的扭著身子道道。


    “冰瀑。”


    我嘀咕了下,突然覺得尾椎骨有些不爽,昨天和家裏的女人們在洛水的冰麵上玩了一天,小丫頭他們無師自通溜滑的十分自在,但是天生平衡感不足的我,卻隻能很不雅觀的多次趴在冰麵上,大馬趴摔的多了,到現在還有些隱隱作痛。


    冬季的大部分河流都也就封凍起來,漕運也暫時斷了,一些地方的大雪,隱隱有擴大成災荒的趨勢,壓塌的房屋,凍死的牲畜,都需要人來收拾,特別是靠近室韋人的邊境地區,幾乎每天都有番胡成群結隊闖入境的報告。


    不過這對那位正在大同軍指揮河北各鎮,卻因為軍中大清洗,自己也牽連上一屁股麻煩,不得不親自抓捕處決多年老部下,而焦頭爛額的仆固懷恩來說,未嚐不是一個好事。叛賊在草原上也不好過,抓緊時間選送新的將官兵員和糧草器械,整頓邊軍中惶惶然的人心,安撫那些邊傍部落,把雲中、平盧一帶的防務空缺重新給填起來。


    他固然忙得要死,我卻是埋頭處理公務膩煩的要死,要想辦法偷閑。


    唐代的節假日為曆朝之冠,根據唐《假寧令》中規定。諸元日、冬至,並休假七日,前三日,後三日。玄元皇帝降誕二月十五日,皇帝降誕日,各休假三日。


    寒食通清明,休假七日。臘、夏至各休假三日,前後各一日。正月七日,十五日,二月一日,春、秋二社,二月八日,三月三日,四月八日,五月五日,六月三伏日,七月七日、十五日,九月九日,十月一日,立春,春分,立秋,秋分,立夏,立冬,每旬,並給休假一日。


    和家人在一起,這前後七天過的特別快,可惜皇帝小白他們不肯放我大假,按照老規矩。我自己找個由頭跑出來,正好在河北路開拓的軍屯莊與地方發生了糾紛,趕緊跑出來巡視,到了地方卻遇上得是一場軍屯莊的婚禮。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也是萬物凋零的季節,但對人類這種一年四季隨時隨地可以發情的動物來說,顯然不在此範疇內。其中的緣由確實一波三折。


    河東、河北這一路是叛軍和官軍反複拉鋸荼毒洗劫掃蕩的重災區,更甚於關內,又要承當繁重的軍役和輸糧,以維持河北各鎮駐軍,因此雖然這些年官府鍾的有識之士,也大力招徠人口,休養生息,但是民力民生一直恢複的很慢,反而是那些家大業大的氏族門第,通過侵並無主之地和蔭蔽佃戶,拚命的恢複舊觀。著也是朝廷一力裁汰老弱亢餘,削減地方駐軍規模,一麵推行重新清田抑製好強兼並的由頭。


    因此,事實上當地和關內一樣,每年開春青黃不接和秋收後的時節,都會有附近生計艱難的鄉民,主要是女人小孩,潛入軍屯莊的地界內偷食吃,由於抓到後無法象青壯一下進行勞動補償,後來幹脆變成一種心照不宣的不成文慣例,由這些已婚的婦人隔三差五的出現在田地中故意被抓住,為莊子裏尚未婚配的青壯解決一下生理問題。事後連同她們的小孩給管飽吃喝一頓,然後還能稍上一些打包的殘羹剩飯作為吃食。


    當然隨著她們回去,一些莊子特有的作物,也開始在外頭流散開來。官府努力推行效果不鄣的新五穀,通過這種方式居然傳播開來,實在不知道讓人說什麽好了。


    但是事情總有例外,女方叫雁九,是曹家屯的人,是個貪嘴的姑娘,偷偷跟著嫂子來,想幫家裏幫襯一些,結果被當成前來混飯吃的婦女,給在果園裏推倒了。曹家村的人不敢直接和軍屯莊較勁,就支使老弱婦孺跑去堵縣衙哭請,正好驚動了路過的汴州觀察使許遠,稍稍過問了一下。


    結果男的是有軍職的,雖然是協軍性質的預備役,但是作為軍人與百姓的分野,屬於嚴懲不貸的罪行,被當地糧院所的戶曹帶走審訊,聽到這下女方的家族倒是著急了,害怕要不到賠償,主動找到官府出首翻口求情,一番折騰後,這是差點鬧出人命的大事,最後總算是變成喜事。


    僅僅殺幾隻豬,再加上自備的瓜菜,就讓上百號賓客吃滿嘴流油,心滿意足,女方同來村莊的鄉親議論中,也多是傾向於一邊,並沒有對這場包辦性質的囫圇婚姻什麽意見,無非是羨慕她作為一個女人因禍得福,找到一張長期還有可能增值的飯票,頭上還沒有公婆需要侍候,能持家的話,可以養傷一大家子的人口。


    核桃榛子什麽的,就是從婚禮上回來梢回來的土儀。又一茬沒一茬的回憶和說話間,又一個軍屯莊到了。


    高高的四方平頂瓦樓,青灰的牆麵,木構的內隔,冬暖夏涼,隆起的小丘上是梯次種植的果樹,幾口大小不一的魚塘已經封凍,由飲水的小池和洗漱的溝渠高低錯落的連接起來,最靠近莊子的那些相對豐腴的熟地,按照七分麥二分苞米一分大豆的比例進行輪作,相對貧瘠的新開地上種的主要是耐活的地瓜和土豆。


    連房前屋後的小塊亂畦地,也被見縫插針的種上了小株瓜菜,圍欄裏還養了大量哼哼唧唧的禽畜。


    最後一批冬收的豆麥,堆成一個個高高的穀倉,滿臉紅光的莊戶,和沿途看見麵有菜色的鄉民,形成鮮明的對照。


    “牆圍和地基用的是磚和泥灰,雨水再大也不怕,用煙熏過的內壁,可以防蟲鼠。”


    “不會是放衛星吧。”


    “什麽放衛星。”


    當地戶曹的負責人,和老義勇隊正出身的莊頭,聞言不由小心的陪笑道


    “就是把其他莊子的糧食都集中到這一出,好糊弄過去啊。”


    “怎麽敢。”


    “那用板子把倉內隔空,外麵用稻草紮起來,隻留一點糧食堆尖,冒充滿倉的有沒有。”


    “把新穀鋪在陳米上充新倉米的。”


    我一連問了好些個問題,把他們問的全身汗流浹背,隻剩下諾諾之聲,讓我一點趣味都沒有。


    相對關中、劍南、山南這些龍武軍占有相對優勢的地域,甚至江西道荊湖一路、嶺南道、乃至河西路的情況也要比這裏好,原因無他,這裏是傳統門閥勢力最集中的中原地區,各種時代經營的聯姻門蔭師徒等方式,編織起來的關係糾結錯綜,隨便一個小地主,也可能七拐八彎的牽連到一個大世族。


    因此在這裏開拓的軍屯莊,受到的抵製和壓力,遠遠超過其他地方,主要分布在大路和直道邊上,以方便保護糧道和就近的求助,基本前身就是臨時設置的糧院所發展而來的。


    這次朝廷借懲罰叛亂的門閥,清理出一大片隱沒田產,也算是對那些地方勢力的殺雞儆猴,起碼清丈土地的事情一下順利了很多,看到風向變了,主動報官的隱匿人口也增加了許多。


    其中作為朝廷中軍直管府兵組成部分的軍屯莊,也拓展了許多,直接在河東河北道靠近首府的地方,劃給了一大片建立府兵的田畝配額,多著數百頃,少者也有千餘畝,雖然知道這未嚐不是另一種分散實力的手段,但也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因此少不得我這個樞密使去巡視一番,打打氣,表示一下支持,還有按照崔光遠的說法,順便用災星的名頭,鎮壓一下地方的氣運。


    現今在龍武軍延伸出來的新府兵製度,已經不同開國時的情形,更像是一個有組織大規模的軍事化管理下的,農業產業化一條龍集團,等於在千百年延續下來的地方傳統體製之外,另起爐灶加你一套更高效的直管社會體係。在人力和資源上進行最詳細的分工和規劃,以實現在古代條件小最大限度的發掘每一分效率。


    當初可是連抓帶搶,坑蒙拐騙都用上了,為了地方官扯皮,不惜用下三濫的手段去威脅對方,還與地方大族豪強什麽的起了無數的齷齪,才積累起一批寶貴的人力資源,用他們發展出最初的流民大營,建造起第一批自供的產業,從最早純粹培養預備兵源的初衷,到現在大部分自足的產業鏈體係和教育、思想體係在內的濃縮社會係統雛形。


    千萬不要小看他們的作用,正是有了他們的存在,龍武軍上下才能不用理會大多數官場內層層疊加的成例和刁難,也不用沿襲傳統軍隊的一些積弊陋習,在老皇帝的招牌下,以最少的妥協,磕磕碰碰的磨練出一隻與這個世道完全不同風貌的軍隊。不然除非是無限製的抓丁,光是補充兵員一項,就很難繞過那些在地方擁有影響力的豪強宗族,要麽被孤立花費更大的代價和時間來達到目標,要麽妥協然後被滲透在體係內留下不穩定因素。


    特別在這個大多數人一輩子幾乎沒有離開幾次家鄉,到死都是目不識丁,所有見聞靠熟悉的裏保胥吏,來上傳下達的時代。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想要獲得相應的支持,就得體現或是代表一定的利益訴求,古人都不是傻瓜,欺騙和暴力手段隻是一時的效果。至於那些中幾句話忽悠的那些家大業大的古人,倒頭就拜恨不得奉上女兒和子弟無條件支持的,我怎麽就從來撞見過這種好事呢。


    至少龍武軍這個團體,現在除了少數國家政權頂層,已經不用特別需要看別人的臉色,可以在相對自主的情況下作一些事情,這也是這個體係吸引人的一個方麵,在戰場發揮自己的才能,不用在意別人想法,或是顧慮後方的事情。


    天下平定後,作為先進生產力和先進文化的典範,他們也是代表中央朝廷統治和影響力的延伸,插在地方鄉黨勢力中的釘子,對地方的社會格局進行長期滲透摻沙子,要知道修路挖渠,圍圩造田改造環境之類,組織大規模的人力投入的勞動生產,除了效率有限的傳統官府,就隻有那些世代經營積累殷厚的宗族大姓,才有能力進行,但是作為傳統勢力,他們並沒有足夠的立場和眼光,消耗自己的資源和人力,去做一些沒有直接好處,或是長期才能見效的項目。在鄉裏有限的鋪路造橋,賑濟鄉人,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


    而教育在古代同樣也是一種稀缺的資源,有知識的人總是容易得到普通百姓的尊敬和敬畏,哪怕是粗識常用數百字的人,隨著軍屯莊的俄規模和影響擴大,對地方的移風易俗,也有很大的加成作用。


    畢竟除了有實力的大宗族,還沒有多少人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完成最基層的教育。


    雖然這個爭奪輿論和思想的過程,將會是一個長期而反複的過程,究竟是被傳統的慣性和光同塵,或是潛移默化改變傳統還不好說,但起碼也就開了個好頭。


    午後我們被邀請參加了一次地方活動。從某些方麵來說,河洛地區是一個居住人口流動性較大的地區,素有十裏不同風,百裏不同俗的說法,


    由於河洛水係眾多,而這一帶鄉裏多畔水而居,自古有初六要開冰取魚,討頭彩的活動,因此正好讓我們趕上了,十數名壯漢,用大鐵錐鑿開的冰麵上,很快象沸騰的滾水一樣翻騰起來,一條條活蹦亂跳的冬魚,隨著拖出的刺網,彈跳在冰麵上,迅速凍成一條硬挺挺的魚棍兒。


    當場活切的凍魚生,紋理透明,沾上鹽粉或是蔥白,下肚鮮美嫩滑,可惜小東西看著很美味就是不敢吃,又用香草奶酪在石片上煎了一道黃金魚片,也吃的讚不絕口。


    不過,不管走到哪裏,顯然都有煞風景的人。


    “國子祭酒顏公知求見。”


    能讓身為京學三首座之一的**追到這裏來,主要重建洛陽麗正書院的事情


    洛陽麗正書院,在唐開元十二年,由玄宗老皇帝頒詔,建立於東都洛陽明福門外,收集、專事整理全國各種圖書典籍,撰寫國史時政,奏獻籌策建議,舉薦治世良才,溶藏書、研究、舉賢為一體的全國最早、最大的一所官辦書院,重建的書院場地房舍由官府提供,教授學官等師資力量,由長安京學分派過去一部分,不出意外的話,**就是新麗正書院的首任大祭酒,不過辦學僅靠這些是不夠的,宮中內造庫撥給的開辦費隻有幾千緡,看起來不少,其實根本不頂事。因此他是來要讚助的,誰都知道我加有錢,而且對這種促進精神文化建設的副業很感興趣。


    “阿如,你病了麽。”


    同行的同伴問道


    “多謝關心,昨個守夜有些受涼了。”


    長安,曲江別館,李亞仙帶來的一名婢女,低頭捧著盞子,穿過層層的檢查,進入室內,站在帷帳前,深深吸了口氣,將粘在上頜的蠟丸,從嘴裏摳了出來。


    當陽橋下,一些穿著白色大氅的人,蜷縮在橋柱的陰影裏,任由雪花落在身上,捏著手中費勁千辛萬苦弄來的手弩和自製火瓶,就像是雕像一般,除了偶爾冒出的煙息,就沒有任何活著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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