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葉家議事堂內,幾道身影分排而立。包括狂傲葉不封,此刻也收斂姿態靜候著。


    “淩雲,拜火教餘孽一事你調查的如何了?”久未露麵的家主葉不凡矗立首席。


    作為一方大族,雖然隻是分支但也不乏門客謀士。他們都受雲州葉氏供奉,為之效力。


    這些人修為高低不一,但作用卻未必會比踏足真罡境的葉不封小到哪去。


    首席供奉穆淩雲滿頭銀發,雙手垂膝道:“家主,拜火教餘孽的每條線索都已經斷了,像是有人為之收尾。在雲州內有能力做到這點的,除了劉家就剩那位總督大人了!”


    對於他的猜測,在場諸人沒有一個詫異。仿佛這件事,隻不過是阿貓阿狗的打鬧,根本不像談論一個強橫的邪教以及朝廷的一方總督。


    葉不凡閉目沉思,手指輕叩著身前長案。真罡境中期的修為,足以令他橫掃雲州。這等實力,就算在京都葉家本宗,他也起碼排進前十。可這件事,卻讓他心中有股難以壓抑的煩躁。


    “家主,依在下看來,此事牽連甚廣,不是單單一個雲州總督能夠掌控的。”一個灰衣謀士雙眼陰翳,輕聲道:“當今天子派王守則坐鎮雲州,恐怕沒那麽簡單。”


    “是要震懾世家嗎?”葉不凡心中透亮,沉聲道:“雲州之內,劉家根本不足為慮。當今天子若真到了借拜火教這些餘孽之手削弱我葉氏一支,怕是要被群起而攻啊!”


    “邪教也不是不可以歸順朝廷!”


    人群中的一句話,驚動全場。


    “不封,聽說你今天跟咱們那位總督過了過手。依你看,他修為究竟如何了?”


    “至少真罡境!”


    “嘶——”


    在場眾人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葉不封的這句話,意思已經非常明確。早前大家隻以為這位雲州總督就算達到了真罡境,也不過堪堪踏足罷了。


    但葉不封這話,無疑是說這位總督大人一直在隱忍。他的修為,至少真罡境……那也就是葉不封這個真罡境中期的高手,沒能看出對方的修為究竟幾何。


    “哈!如此一來,我就放心了。”葉不凡心中漸漸明亮起來,連帶著心情都有幾分舒暢。


    王守則能夠讓葉不封看不透,足以說明其能力遠勝一個總督之位。當今天子派他坐鎮雲州,想來另有所謀。其中又牽扯拜火教餘孽,四大世家中當然有千萬雙眼睛盯著。


    若是侵害到世家利益,大家早就有所行動。


    但現在依舊風輕雲淡,想來對雲州世家的震懾也不過是敲山振虎。真正的目標,隻怕是林立朝堂外的宗門了吧!


    念及此處,他輕笑著話鋒一轉道:“怎麽樣,聽說咱葉家這位文采非凡的小侯爺一來就鬧出很多事情啊!”


    見家主提起葉君集,所有人都側目看向葉不封。就算不論這位小侯爺的出身,他也足以引起大家的興趣。


    “看不透!”


    葉不封的三個字,再次讓大家瞠目結舌。


    不論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還是“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都已傳遍大江南北。


    更不提在青樓雅妓口中百轉千回的情愛絕句,引得多少閨閣小姐肝腸寸斷,日思夜念了!


    哪怕是已經歸隱山林的前任宰執,都親口送他一個雅號:白衣沽酒!


    一個弱冠之年的小侯爺,滿腹經綸,當時名震天下,成為一大美談。


    現在,這位小侯爺來到雲州的種種作為他們也早有耳聞。心中的獵奇,也在所難免。


    不想葉不封隻是苦笑著回了一句:看不透。


    如此一來,連葉不凡都是輕咦一聲:“聽說他三掌擊殺半步歸元,你覺得孤雲比之如何?”


    “單論修為,那自是比不了的。但此子與傳聞,相去甚遠。想來是突逢變故,性情有變。”葉不封略一沉吟,繼續道:“殺伐,冷靜,給人感覺洞悉一切……”


    “他當著你和王守則的麵,一刀殺了個莽山派弟子?”葉不凡目光打量著葉不封,忽然笑笑:“他王守則巴不得我們多個麻煩,可你幹嘛不出手阻攔?要知道莽山派雖然比不上烈日宗,但也不容小覷。唐古那家夥又是出了名的護犢子……


    至於那個三掌斃命的傻子,又不是當時死的。事後再論,說不得還是王守則弄死給咱們潑汙水不是?”


    “你若在場,也不一定攔的下!”


    “噗!”


    “咳……咳……”


    麵對葉不封冷不丁的回答,所有人都臉色不一。其中一人,更是小聲質疑道:“不封兄,你這誇大了吧?”


    之所以是小聲質疑,因為大家都知道葉不封不會說笑。但這話,實在過於聳人聽聞!


    葉君集前來雲州,大家對他也早已了如指掌。哪怕是不久才發生的幾件大事,在場諸人也通過各種渠道了解的七七八八。


    一個凝氣境第六層的武者三掌擊斃半步歸元的武者,已經很讓人乍舌了。現在葉不封又說家主都不一定能攔下其一刀,這不是誇大是什麽……


    真罡境武者攔不下凝氣境第六層一刀?說出去,怕是要惹天下人恥笑了。


    “不過是一莽山派的弟子罷了,我本就懶得在意。但那一刀的氣勢,似乎蘊含強者的武道真意,就算是我也被鎮壓瞬間。王守則想不想阻攔我不理會,但他在那一瞬,也神色一變。”


    葉不封不在意他人的質疑目光,自顧道:“攔當然能攔下,攔他作甚。此子壓抑太久,當殺之人,殺了便是殺了。唐古要論理,我自會奉陪!”


    後話大家早已不在意,葉不封三言兩語不僅是沒解了眾人的疑慮,反而令他們對葉君集更加的好奇。至於莽山派?他們庇佑於葉家,還真沒放在眼裏。


    “此子大起大落,怕是被仇恨蒙蔽心智。不封,你要好好引導。”


    葉不凡雙眼冷然,掃視在場諸人:“玉真毒辣,害死葉矩愛妻,怕是不得善終。至於葉衝天……哼!


    我知道你們中,應該有人得到了玉真或者葉衝天的授意,要‘好好招待’葉矩之子。


    但是,你們別忘了,我是雲州葉氏的家主。做任何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輕重!”


    真罡境中期的修為,氣勢一出,直壓的在場諸人都難以承受。要不是議事廳內有陣法隔絕,這股氣勢怕是要攪動整個葉府。


    所有人都唯唯諾諾,不敢抬首。


    “啵——”


    突然的波動,頓時引的眾人戒備。隻見空中一道黑色身影俯衝而下,隻是眨眼間就進入議事廳內。


    黑影的兩側長有寬大的羽翼,仿佛銀梭連串,嘩啦一下收攏進入體內就變成一個銀發披肩的冷酷男子。


    “妖族!”


    而且是可以隨意化形,結了妖丹的大妖——銀羽蒼鷹。


    這一幕,令所有人眼皮直跳。能夠圈養妖族的,楚國不是沒有。此妖能夠一瞬破開議事廳的陣法,修為怕是跟葉不凡在伯仲之間。這等凶獸,怕隻有烈日宗這等大派才能飼養吧!


    葉不凡也是微微一怔,隨即揮手道:“你們先出去!”


    大家雖然好奇,但家主已經下令便如數離開。


    “他現在如何了?”


    銀羽蒼鷹從懷中取出一張符篆遞給葉不凡,開口道:“主人遭到暗算,現在正閉關療養。他的意思,你不必過分幹預。”


    葉不凡愣了下,詢問道:“那他若是誤入歧途呢?”


    “讓他進焚陽穀!”


    “焚陽穀?”葉不凡瞪大眼睛,似乎對於這個答案難以想象。


    忽然,他哈哈大笑。


    “焚陽穀……那個百年一出的嚴家天才,才叛出焚陽穀沒幾天!如今的邪道俊彥,叛出焚陽穀也才三十年。哈哈……焚陽穀,葉衝天,真不知道你今後如何自處!”


    “回去告訴你家主人,就說我知道了!”


    銀羽蒼鷹點點頭,臨行之際突然回頭道:“主人說,他要是出了什麽岔子,雲州葉氏,雞犬不留!”


    說完,銀羽蒼鷹振翅而起,消失在議事堂內。


    望著銀羽蒼鷹消失,葉不凡駐足良久。


    “雲州葉氏,雞犬不留?”


    “雞犬不留?”葉不凡啞然失笑,搖搖頭:“你還是這般性子。當年之議,回首已過二十年。你縱然身負神通,卻還是難以撼動。不易改變,何不推倒重建!


    看來,你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否則,又何來今日呢?”


    握著手中看著尋常的符篆,葉不凡沒有嚐試弄清裏麵究竟蘊含著什麽東西。


    隻見他輕叩長案,原本寂靜的議事廳突然多出一人。


    此人青衣皂帽,一副家丁打扮。


    葉不凡將手中符篆交給他道:“給葉矩的兒子送去,不用多言。”


    “是!”


    “等等!”葉不凡一揮手,沉吟道:“吩咐所有人,不必去管束他。他愛去哪去哪,愛幹什麽就幹什麽。”


    “是!”


    青衣下人應聲之後,整個人如同一灘淤泥融入地底,隨即消失無蹤影。


    “浮生風雨中,不作冷眼壁上詠,再隨摯友踏蒼穹……”葉不凡負手輕吟,捋過鬢角白發:“可惜,我老了。這天下之大,你如今了無牽掛,鷹擊長空,我卻似井底之蛙,被家業捆綁,隻能虛度餘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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