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在紅玉的房門前,安月雲的心情確實沒有上次來的輕鬆。想著門裏的慕雲凡,她心跳的跟擂鼓一樣,這是許久不曾有過的“膽怯”。久的她都已經忘了原來怕見一個人竟是這樣一種麵紅心悸的感覺。可屋頂初見的那番情景,她如今想來卻仿佛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


    “咚,咚”兩下,她敲的極輕,因為沒有底氣,心裏發虛。


    原以為那門不會開,這樣也好,反正她也不會再有勇氣去叩第二次,倒不如這時撤回去免得又像上次那樣落荒而逃,搞得自己狼狽不堪。她正如此思量著,門卻“哐”一下打開了。


    門裏走出的是紅玉,安月雲稍稍放鬆了些。


    一見到安月雲,紅玉立馬熱情的迎上來,挽起她的手直接往屋裏拽:“安女侯上次走的那樣急,都沒讓人家好生服侍你,今日難得來,紅玉剛學了一首新曲子,唱給你聽可好。”


    安月雲無心與她拉扯,一進房開始往屏風後瞧,紅玉眼尖的很,看出她在尋人。訕訕一笑道:“女侯不用找了,祁王他今日不在。”


    安月雲一怔,忙問道:“他回戌州了?”


    紅玉一麵給安月雲斟酒,一麵隨口答道:“這我不知道了,不過應該沒那麽快吧,他可給了我不少銀子,估摸著還能來上幾次吧。”


    “唔,這樣、、、、、”安月雲敷衍的點點頭。


    紅玉見她滿腹心事,便想學著從前應對男人的招數,替她捏捏膀子放鬆一下,誰知指尖剛挨上她的衣衫,她便像被什麽蟄了一般驀地彈起,連桌上的酒壺也被掀翻,弄的衣衫濕了大片。紅玉連忙上前幫她擦拭,她卻躡開老遠,死活不讓她碰。


    紅玉見她這般抗拒自己,先是一愣,再一看她臉羞的通紅,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女侯爺是衝著祁王來的,害我在這白忙活一陣,上次您跑的那樣快,我本以為您是看著屋裏有男人害臊了,不曾想您也是喜歡男人的,祁王那一臉俊朗,定是把你給驚著了吧?”


    安月雲並不與她答話,抽出袖袋中的手絹,自顧自的擦拭著身上的酒漬。


    紅玉見她不語,翹著腿在椅子上坐下來,端詳著安月雲道:“不過話說回來,女侯這樣貌倒是與祁王挺般配的。”


    安月雲把身上打理的差不多了,也不多言,走到門邊想離開。


    紅玉見她要走,連忙拉長嗓門喊了一聲:“上次您給我的那些詩卷----”說到這她便頓住了。


    安月雲一聽詩卷忽然想起了正事,又退回來問她:“詩卷在哪?如今你可以還與我了。”


    紅玉掩麵笑了一陣,立起身來,湊近安月雲道:“我記得女侯上次好似說過,這次來要給人家帶個像樣的禮物,帶了嗎?”


    安月雲抿著嘴,想了想道:“沒帶,下回你來我侯府取便是。”


    紅玉佯裝生氣道:“女侯怎麽也和那幫臭男人一樣,竟說瞎話誆我,當真以為我們青樓女子好騙嗎?”


    安月雲咬牙一狠心道:“那你等著,我去取。”


    誰知她剛一轉身,紅玉哈哈笑個不停,指著她道:“女侯這樣靈透的一個人,怎麽骨子裏跟個黃毛丫頭一樣,我說什麽你都當真,像你這樣的小姑娘,男人若是有心騙你,豈不容易的很。”


    安月雲見她越扯越離譜,有些不耐煩了:“姑娘到底想如何?”


    紅玉斂住了笑,神情稍微正經了些:“其實我們這些青樓女人和天下女人都差不多,要說不同無非是天下女人命好些,一輩子隻被一兩個男人騙,我們命慘些,要被無數個男人騙,被騙的多了,自然也看得出什麽男人會騙女人,什麽樣的男人是可以托付的。”說著,她向安月雲湊近了些,淡笑道:“憑我這些年閱曆男人的經驗,那祁王絕對是個上等貨色,堪為表率的好男人!沒想到女侯年紀小小,看人的眼光倒也不輸我這風月場上的老手!依我說啊,女侯要是真對他有心,還是下手快點吧,這樣的好貨色,怕女侯一個耽擱被別人搶走了!”


    安月雲覺得她這話說得實在可笑,一個成天混跡青樓的男人能算個什麽好貨色,沉吟了片刻她不禁冷笑道:“紅玉姑娘閱人無數,我自是不敢做比,不過我喜歡中意何人卻也輪不上姑娘來管!”


    紅玉稍顯尷尬道:“是……是輪不到我一個青樓女子來管!”頓了頓,她又歎道:“女侯恐怕不知,我雖與你差不多年齡卻也個苦命的,我家原本遠在朔方,那裏地闊草茂,民風淳樸。有一年漠北雪災胡人沒有糧吃,便來我們村裏虜走了大人孩子回去做食,我雖然僥幸逃了出來,卻又被賣到了妓院。所以我這輩子最恨的是胡人,最敬佩的是陰安侯和祁王那樣的抗胡英雄,剛才我見女侯對祁王上心,便覺得郎才女貌是段好姻緣。一時沒忍住說了幾句玩笑話,還望女侯別放心上。”


    安月雲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頭道:“不妨事!”說完欲推門出去。


    紅玉突然張口道:“上次的詩卷祁王帶走了,他說您來了可以去找他。平時他住在城東的君候驛館裏,睡不著覺的時候會來聽我唱唱曲子,您自己看需不需去吧,我也隻是給您捎個話。”


    安月雲站在門邊聽她把話講完,頓了一陣,還是推開門走了出去。


    紅玉見她這麽走了,自覺今日怕是太多事惹人嫌了。自己輕輕拍了兩個嘴巴子。正想上前把門關了,幾步開外的樓梯口,突然傳來安月雲一聲“多謝!”她頓覺心中一暖,清亮的回了句:“不必,女侯記得有空常來便是!”


    出了花滿樓,安月雲還是決定先去明月樓找長寧他們,因為她壓根沒想好要不要去找慕雲凡,即便找了又當如何淡然以對,即便可以淡然以對,之後又當如何與他提起董少卿的事,太多事沒想好她需要緩緩。


    到了明月樓,店小二一眼認出了她,忙上前來熱情的招呼:“小姐是來找長寧郡主的吧?”


    安月雲“嗯”一聲算是應了。


    “那您樓上廂房請,郡主還在老位置等您。”小二展手將她往樓上引。


    “嗯!”她又應了一聲。


    那小二一麵在前邊引路,一邊笑嗬嗬道:“這廂房之前本已有客人定下了,郡主來遲了老板還打算讓她改坐別處,沒想到客人走出來見了郡主都說認識,拚了一桌。小姐以前經常一個人來,今日吃茶的人多,定然十分熱鬧。”


    安月雲腳下突然一頓,“客人?什麽人?我不喜歡熱鬧。”


    那小二被問的一臉尷尬,原本他隻是想閑扯幾句,與客人套套近乎,日後好多得些賞錢。卻沒想到安月雲這麽不會聊天,他想反正也聊不下去了,索性快走兩步跑到門邊。將門一拉,吆喝道:“郡主,您的客人到了。”


    話音甫落,見長寧從門裏探了個頭蹦出來。一把拉住安月雲的手,十分歡喜道:“月雲,你猜我今日遇上誰了?”


    安月雲怎麽會回答她這樣故弄玄虛的問題,隨手將袖子一甩道:“你若是有客,我便帶玉瑤坐到別間去!你替我叫她出來。”


    長寧慌忙拉住她,很認真的說道:“安月雲你不要每次都這麽掃興嘛,今日這客人你一定要見見,你若是從這走了,咱兩可掰了!”


    安月雲細細的瞧她一眼,確定她不是在嚇唬自己之後終於點了點頭道:“那我隻坐一會兒,我還有事不能呆的太久。”


    “好啦,好啦,知道你怕見生人。可是今日你要見得也不是什麽生人!”長寧見她不再找別扭了,心裏一陣喜,連忙拉著她往廂房裏拽。一麵拽,一麵隨口道“月雲你還記得之前我跟你提過的宣王和祁王嗎?他們今日竟然都在這,你說是不是很巧啊?”


    安月雲原本還心不在焉的垂著頭,一聽屋內的兩個人是慕雲凡和慕雲辰,她隻覺晴天一個霹靂照著天靈蓋劈下來,“轟”一聲,整個人都傻了。驀地一抬眼,又將將撞上慕雲凡向她投來的目光,她隻覺呼吸都淩亂了,怎麽辦?她還是想逃。


    她的身體微微向後墜了墜,做好了一副要奪門而出的架勢。長寧這個平日裏神經堪比門柱還粗的人,偏偏在這個時候一下子察覺了她的心思,她故意將握她的手加重了些,幾乎是一路拽著她走到了慕雲凡的身邊。


    “月雲,你來這邊坐,這邊離街市近,你不是最聽樓下賣‘糖瓜’的吆喝嗎?坐在這,一會兒賣糖瓜的從樓下過,你一定能聽到的。”長寧將安月雲摁在了慕雲凡身側的位置坐下,不動聲色的給她遞了個眼神,故作輕鬆道。


    安月雲剛想起身,坐在對麵的慕雲辰突然開口道:“安妹妹也吃糖瓜嗎?怎麽這麽巧,我皇兄也吃。”說著他又向慕雲凡道:“皇兄你看,不隻你一個喜吃甜食長不胖,這位安妹妹也纖瘦的很呢!”


    慕雲凡看了一眼身旁局促不堪的安月雲,並未說什麽,隻是不疾不徐的飲下一口酒,便將視線又調向了窗外。


    ”雲辰哥哥你這一口一個安妹妹叫的好生親熱啊!不知道的還當你是在占人便宜呢!”長寧在一旁打趣道。


    慕雲辰大笑道:”我喚安姑娘一聲妹妹再合適不過了,她是母妃的親侄女,我雖不是母妃親生,但算起來還是該叫她一聲妹妹的。”說著他又對安月雲道:“其實———姑娘小時候我亦在母妃宮中見過幾次,那時你還小留著一頭烏黑如墨的長發,臉盤子比現在要圓潤些,我還曾帶著你在太液池喂過小魚,這些你大概已經忘記了罷?”


    安月雲還在局促中不能自處,隻掃了他一眼,隨口道:”嗯,是不太記得了。”


    慕雲辰也沒再追問,隻略顯失望的輕輕”噢”了一聲,這是安月雲,總有辦法讓一場本可以愉快進行的對話,掃應而止。


    “糖瓜是什麽東西?比栗子糕好吃嗎?”這時一直埋頭專注吃栗子糕的玉瑤突然抬起頭來好奇的問道。


    長寧原本一心想要撮合安月雲與兩位王爺,好好的一個氛圍卻被玉瑤給打了岔。她忍不住狠狠瞪了玉瑤一眼,見慕雲凡看了過來,旋即又擠出個笑道:“糖瓜和栗子糕自然各有各的滋味!不過一般人都嫌糖瓜黏牙,吃過兩口不吃了,難得月雲和祁王能夠口味相投,這倒也是緣分。”說著她看向安月雲道:“月雲,你說你跟雲凡皇表哥是不是很有緣啊?”


    安月雲哪有心思迎合她,隻沉著聲回了句:“我不吃糖瓜的。”


    “怎麽會?你每次聽見賣糖瓜的吆喝都會買上二兩帶回去!難道你買回去不吃都拿去喂狗了嗎?”說著,她撞上安月雲的肩膀,打趣道:“好啦,別裝了,吃糖又沒什麽好害羞的。你看雲凡表哥也吃糖不一樣還是這麽神武不凡。”


    安月雲不由自主的掃了一眼慕雲凡,還是沉著聲道:“我的確不吃糖。”其實,她想說,她的確不吃糖,隻是記得他吃,每次聽見叫賣糖瓜的,會想起上一世的自己,那時的她原本也不吃糖,卻因為太他,便覺得他喜歡的東西,自己也應該喜歡,所以常常為了討好他,塞滿一嘴糖瓜,在他麵前裝出好好吃的摸樣,其實每一次,她都膩的想吐。誠然,這一世的她已經不用再對他故意討好,卻還是改不了聽見賣糖瓜的吆喝,要買上二兩的習慣,有時候興致來了,她也會拿出兩顆放在嘴裏嚼兩下,可依然覺得太甜,膩的想吐。而每回剩下的那些糖瓜她的確是——喂狗了!


    “吃甜的人心中會很苦!”一直坐在一旁的慕雲凡,突然對著手上的杯子,淡淡沉吟了一句。


    這句話太有深度,內涵也太過豐富,弄的長寧一聽猛的咋舌,心道,哇塞,這雲凡表哥不開口罷了,開口還是個酸楚的詩人,可惜自己書讀的不多,月雲可能比自己好些,但按照她那臭屁的性格應該也不會接話,這天要怎麽聊下去,她正在心中認真的打著腹稿,聽見一旁的慕雲凡又不緊不慢的補了一句:“母妃這話說的像在罵人,自她以後本王還真未見過哪個女人說自己喜食甜食。安小姐絕口不承認自己吃甜食,莫非也是聽了我母妃這話?”(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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