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走出房門,慕雲凡走到花園中,找了個石凳,無力的坐了下去。


    經過那一番坦誠之後,他心裏非但沒有感到一絲大石落地的鬆快,反而多了幾分彷徨與無措。像一個早已被判了罪的死囚,憑著一腔狠勇,在刑場上為自己做了最後的辯白,然而還能不能得到一線生的機會,卻已經完全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而在他的生命中,卻少有這樣失去掌控的時候。


    他仰頭望天,碧藍的天空,明亮而刺眼,天空的行雲靜靜流淌,如流水般緩慢卻遙不可及。


    他心中惶然,他不知道,他和她之間是不是永遠都會存著這樣天差地別的阻隔,也不知他們的將來,還會不會等來雨過天晴的一日......


    .....................


    慈寧宮中,王太後笑著端起一盞如意雲紋青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問向素秋道:“那孩子昨夜真的抱了個姑娘到哀家這來?”


    素秋一麵在她身旁親自動手擺放著宮女們剛剛放下的一盤盤點心,一麵笑著回答太後道:“這事奴婢也不好多嘴,還是一會殿下來了,您自己問他吧!”


    王太後淺笑道:“那孩子哀家倒是從未見他跟哪個姑娘親近過,便是哀家那遠房侄孫女煙兒,他雖照顧了這麽多年,可哀家看著,卻總覺得他們之間少了點什麽情意在裏麵,若是照你說的,他那般緊張那個安家的丫頭,依哀家看啊,他這回怕還真是動了幾分心思了!”


    說著,她將手中的茶杯,往幾上一放又感慨道:“前些日子,他還跑到哀家這來,說什麽暫時不願談婚論嫁,哀家那會還有些心涼,隻怕他性情出了岔子,不女色男色,好幾宿都睡不安穩,如今被你這麽一說,哀家這顆心倒是可以放一放了。”


    素秋朝她默然的笑了笑,便繼續做著手上的事了,過了一陣,她忽然想起什麽,便轉過頭來對王太後道:“隻是那姑娘到底是皇後的侄女,昨夜祁王殿下不將她送回皇後那去,卻將人帶到了太後這來,兩人又在那房裏呆了一夜,也不知......”頓了頓,她又道:“若是皇後那邊問起,太後總歸是不好說吧?”


    王太後倒是坦然,隻抬眉淡淡一笑道:“放心吧,練兒是個有分寸的,不會做出什麽不妥的事來。想必他將那姑娘帶到這來,也是有緣由的。一會且聽他怎麽說吧!哀家這要應付皇後,也不多難的一件事!”說著,她又徒自笑了笑道:“再說了,若他倆真做了什麽不妥的事,哀家心裏還歡喜呢!那安家姑娘也到數歲了,娶過來正好,早一天給哀家添個從孫,也能讓哀家早日享享天倫樂事不是!”


    素秋隻當她在說玩笑話,便笑著搖了搖頭道:“太後竟能有這樣的心思,怕也是盼這個從孫,盼的真心有點著急了吧!”


    “可不是著急了嗎?他從小哀家是怎麽疼著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哀家也想趁著如今身子骨還硬朗,多照顧幾日他的孩子,多見幾眼那些小輩啊!像哀家這樣歲數的人,自是能見一日算一日,多見一次賺一次!以後到了地底下,也好跟先帝聊聊這些子孫的趣事啊!”


    素秋跟著感慨了一陣,主仆二人又說了些閑話,便有一個宮人進來通稟道:“太後娘娘,祁王殿下來了。”


    王太後聽了,剛剛還有些愁雲密布的臉上,立刻笑開了花,她故意笑罵道:“快把那個小沒良心的給哀家叫進來,多久沒來看哀家這個老太婆了,一來還是半夜摸著後門進來,看哀家今日不好好教訓他。”她雖這樣說著,眼神裏卻是掩也掩不住的慈與歡喜。


    說話間,慕雲凡已進了大殿,看著主榻上望著他一臉慈的王太後,他恭敬的跪下行了一禮。“孫兒給皇祖母請安了!”


    王太後卻擺了擺手說:“快起來吧,地板這樣涼,仔細寒了腿!”說罷,她又假裝嗔怪道:“一大早上讓人過去叫你了,怎麽磨磨蹭蹭了這半天才來,可是被誰拖住了腿嗎?”


    慕雲凡頓了頓,聽出了她話中故意透露出的意有所指,麵上心上都微微起了些變化,卻也沒有順著她的話往下接,隻是直起身,衝王太後淡淡一笑道:“孫兒昨夜飲了酒,一身**怎麽好冒然前來覲見皇祖母,剛剛沐浴更衣,耽誤了些時辰,還望皇祖母莫怪。”


    王太後略略打量了他一眼,見他穿著一身紫檀色的繡金錦服,姿態閑雅中透著幾分皇家子弟應有的清華高貴,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這身衣裳還是哀家比著先帝當年的身段讓尚衣局給你做的,這也才做好,還沒尋著機會讓你來試,沒成想會這麽合身,哀家那麽些個孫輩裏,到底也隻有你還沾了先帝幾分氣度!”看著看著,她的眼神都有些飄遠了,似在回憶著什麽……


    這時,素秋又在小幾上,擺了幾道熱點,輕聲對太後提醒道:“太後娘娘,這道酥酪糕要趁熱吃,涼了裏麵的雪酪可全化了!”王太後聽了這話,才遲遲的回過神來,她瞧了一眼素秋,又笑著轉過臉,對慕雲凡道:“素秋一大早讓膳房給你備了你最吃的幾道糕點,你且過來嚐嚐吧!”


    慕雲凡掃了一眼王太後手邊小幾上擺放的十幾道精致糕點,雖沒有多少胃口,卻也不好拂了太後的一片好意,便一撩袍擺徑直坐過去,撿了幾樣精巧的小點放在碟中,品了起來。


    王太後坐在旁邊支著頭,滿臉慈的看著他,眼角眉梢間透出的盡是滿滿的寵溺。


    孫兒之中,因為慕雲凡這長相,性情都與先帝極像,所以王太後最寵的便是這個,花費心思最多的也是這個。尤其,當年慕雲凡他娘跟了胡皇以後,她更是處處袒護著他,生怕他受半點委屈,連他偷跑到胡地被崇元帝褫封懲治那事,她也還連著絕了幾日食,閉門幾個月都不見崇元地,後來憋的崇元帝沒有法子,本想又將慕雲凡召回來好生訓斥一番了事,卻不料慕雲凡在西北竟與胡人扛上了癮,自己不願回來了,太後聽說後又怕崇元帝再為難他,便親自去跟崇元帝求情,說由著他算了。都說“慈母多敗兒”,王太後這種寵孫子的勁頭,慕雲凡居然還沒被帶廢,說起來,也算是他自己爭氣了。


    本來這麽多年來,但凡慕雲凡樂意的,王太後都會沒底線的支持,唯獨最近關於他的婚事,她卻忽然有那麽一點不願意由著他的性子來了。


    一想到這,王太後的眉頭便不由的蹙了蹙,沉默了一陣,她不由的又往慕雲凡身前湊了湊,試探著開口道:“昨夜你與那位安姑娘......”


    王太後的話剛開了頭,慕雲凡拿著桂花糕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他看了一眼王太後,緩緩的將手收回,把糕點放回了碗碟中,臉上的神情顯得有幾分嚴肅道:“昨夜孫兒與那位安姑娘並未有過什麽,隻是有些事,還需皇祖母幫忙遮掩一下,不知會不會太過難為皇祖母。”


    王太後見他這般懇切的模樣,以她一貫對他的寵,又豈會對他說一個不字,隻和藹的問他道:“既是你開了口,哀家又豈會不幫你?隻是你們都沒發生過什麽,又何需要哀家幫忙遮掩什麽?”


    慕雲凡神色略微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其實昨夜月雲是在宮中遭了暗算,才弄成那副樣子的,當時情急孫兒隻能先將她帶到了皇祖母這來,這件事出在宮裏,一來關乎天家臉麵,二來關乎月雲聲譽,所以孫兒想請皇祖母能想辦法將此事掩過去,月雲消失了一晚上,定會有人來找她,若是有心之人尋到皇祖母這,還望皇祖母能想法子顧忌一下月雲的名聲。隻說她是被皇祖母留在這慈寧宮中,住了一晚,別的並未發生過什麽事,反正隻要是皇祖母說出去的話,這宮中也沒有人會去糾結真偽的。”


    王太後聽了他這一通話,臉上的表情先是一驚,又是一沉。她驚的是那慕雲凡竟然親親熱熱的喚了那姑娘一聲“月雲”,她沉的是雖然她素來知道這宮裏有些人用些齷齪的手段陷害人,可是如今竟然這般明目張膽起來,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沉默了片刻,王太後攢了攢眉道:“月雲那姑娘可還安好嗎?”或許是屋及烏的原因,她這會也跟著叫了一聲月雲,這麽一叫,她倒覺得甚為順口。


    慕雲凡隻在座上略略行了一禮道:“承蒙皇祖母記掛,月雲她隻是受了驚嚇!”


    王太後點了點頭:“那便好,這件事你也不必掛心了,哀家自然知道如何辦了。隻是.....”王太後目光微閃,眼眸中莫名的地掛上了幾分了然與期待道:“你準備何時將那姑娘給哀家娶回來呢?”


    慕雲凡臉上的表情微微僵了僵,繼而換上一臉無奈又略帶苦澀的笑道:“或許很快,或許一輩子都不能夠吧!”他並不用在太後麵前遮掩什麽心事,昨夜,他既然能將安月雲帶到這來,便已經料到了太後會對他的舉動生出多少詫異,左不過是老人家的一片好奇心,他也不必避諱。


    隻是王太後將他這話聽的似懂非懂,什麽叫“或許很快,或許一輩子都不能夠吧!”難不成,這兩人之間還有什麽阻隔不成?


    她暗暗在心中想了一陣,其實,安月雲的底細,她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不過是個侯府小姐,還是個庶出,能嫁給慕雲凡做個側妃算是祖上積德了,但慕雲凡若是真心喜歡那丫頭,要娶,念在她娘當初在盛朝的威望,給她個正妃也不是不可以!


    隻是看著慕雲凡那臉上難得露出的那種不自信的神色,她不由的還是在心中揣測起了緣由,想來這多半也是因為慕雲凡在女人一事上,經曆的太少了,稍微鬧些別扭便沒了法子,不然兩個年輕的人,品貌相當,又沒有什麽人硬攔著,要想在一起,還能有什麽邁不去的溝壑,想通了這一層,她也不往深處去揣摩了,隻說:“你也不要給祖母說的這麽玄乎了,要娶你倒是趁早給哀家把人娶回來吧,你倒是不急,可哀家這數歲還能等你多久?若是將來哀家都睡進土裏了,你也沒能讓哀家看上一眼從孫,哀家可真要到先皇麵前說你是個沒良心的了!”


    慕雲凡隻站在一旁,含笑道:“皇祖母福澤那般深厚,壽緣還長的很,況且,三嫂不是已經有孕了嗎?想來皇祖母很快也能抱上從孫了。”


    王太後隻一嗔道:“你三哥的是你三哥的,你的是你的,怎麽能一樣?哀家想抱抱你的孩子,你是不能依了哀家嗎?”


    王太後是那種一輩子命好的女人,年經時有丈夫寵著,老了有兒孫慣著,一輩子都被寵慣著的女人,骨子裏時不時會鑽出些孩子性情,任性起來,更是沒有人能跟她講道理。


    慕雲凡自然也是知道她的脾性的,更知道今日這事也不能給她個滿意的說法,便轉了話題,問道:“皇祖母如今半夜還時常驚夢嗎?”


    王太後本來正準備好好敲打他一番,讓他多往這終生大事上用點心,不料卻被他岔了思緒,隻隨口答道:“老毛病,總也不見好,老在夢裏夢見些不幹淨的東西,道士,喇嘛都來瞧過了,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慕雲凡鎖著眉點了點頭道:“孫兒上次見到華首醫專門讓她為皇祖母製了些,凝神安心的藥丸,雖不一定能讓皇祖母斷了病根,但時常服用,對寧心靜氣應該會有好處的,皇祖母還要記得按時服用才好!”


    王太後聽見他這般懂事關心的話語,頓覺心裏跟含了蜜一般甜,隻慈祥和藹的看著他微微點頭道:“到底你心裏還是掛念著皇祖母的。也不枉費祖母這些年這般疼著你了。”


    說話間,王太後用她那雖顯蒼老卻不見粗糙的手,在慕雲凡手上輕輕了拍道:“你也好久沒有跟祖母好好聊聊天了,今天留下來多陪陪哀家吧!”


    慕雲凡平日忙著公務,又有些忌怕王太後那每回見麵要催促著他成親的念叨,便很少陪在王太後的身邊,即便日常來請安,也是見她無恙便走了,今日既然王太後開了口,他也不好再推辭,便又跟著老太太說了會家常,才走出慈寧宮,匆匆去往禦林軍的宿衛營,為昨晚的事善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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