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過世了?”


    身後傳來李暮陽的聲音,仍然低啞,但很是沉穩。我僵硬地回頭,他看了我一眼,眼神裏有安慰之意。我吐了口氣,莫名地安下心來。


    我不怕死人,何況大少奶奶的事情,畢竟她自己才是始作俑者。我已給她留足了麵子,並未把事情傳揚出去,又明白說明不會有人再追究,可她到最後仍羞愧自盡……那就莫怪我沒那麽豐富的愛心去同情她了。真說起來,我現在擔心的隻是李暮陽把她的死歸咎於我,再到老太太那裏給我說兩句壞話,那可就麻煩了。不過現在看來,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


    我讓清菊先退下,和她說我換了衣服馬上就去見老太太。回頭又催李暮陽也趕緊更衣洗漱。他卻突然側過臉去不看我。


    “怎麽啦?”我推開他往臥室走,我的衣服都在那邊。他一閃身,有些尷尬的樣子。


    我突然明白了。低頭看看自己。不禁感慨,古人真是可悲,我這身衣服雖然相當於內衣,但是比起我在現代時穿的露肩裝和短裙,卻不知嚴實了多少。連胳膊腿都沒看到呢,你說他害個什麽羞啊。但現在不是解釋這個的時候,我裝傻進屋,隨便抓了件淡藍色極素淨的衣裙,洗漱好,連妝都沒畫。


    對著鏡子,我突然有些恍惚。當日避人耳目去與劉少爺約會的大少奶奶,穿到也是相仿顏色的衣裙吧……


    趕緊甩頭揮去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快步走出屋子,看李暮陽也已經換上了一身深藍的長衫,整裝待發的樣子。


    得,還和我弄個情侶裝。我在心裏苦笑了一聲。他大概也有同感,表情很是猶豫。


    “甭猶豫了,沒那個時間讓你換衣服,趕緊走吧!大不了我讓橙子通知你家小狐狸精也穿件藍的,你看怎麽樣?”我邊往出走邊催他。


    他抿了嘴唇,沒說話,跟著我出來,一路奔老太太的西院過去。


    我們到時,已經有些下人聚集在院裏院外等待老太太吩咐了。見我和李暮陽到來,他們自動分開,讓了條路出來,守在門口的柳兒也趕緊進去通報。


    “別擔心。”進屋前,李暮陽低聲對我說。


    我白他一眼:“隻要你不給我添亂,我就沒什麽擔心的!”


    老太太看到我們,歎了口氣:“劉素嬋平時軟弱得很,沒想到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她看了我一眼,還好,並無責備之意。


    我低了頭,裝出懊悔的樣子,可惜心裏仍有些緊張,擠不出來眼淚。


    李暮陽向前走了一步,開了口:“老太太不必過於憂慮,紅葉昨天也並沒有為難她,大少奶奶恐怕是知道自己犯下大錯,一時羞愧難當才走了這一步的。”


    我裝小媳婦,不說話。


    老太太招了招手,叫我過去:“丫頭,這事也不是你的錯,以後比這大得多的事情也有呢。她自己不守婦道在先,也怨不得別人,咱們李家沒遣她出去已經算是夠寬宏大量了。誰知道她自己想不開,白白丟了性命。”


    我繼續苦著臉:“老太太和少爺說的是,但我心裏……還求老太太讓我料理大少奶奶的後事,讓她走得風風光光的,我也算對得起她了。”


    老太太沉吟片刻,答應了:“既然你有這份心,那這事就交給你。但你也不用太過費心,辦得不失體麵就行了。”又叫柳兒:“你去告訴陳伯陳嬸,就說大少奶奶的後事交給紅葉丫頭了,讓他們裏裏外外多幫襯著點,累著了四少奶奶,我可要罰他們。”


    柳兒應了一聲,下去了。


    我也跟著出來,準備往大少奶奶的屋子走。剛聽說,自清晨她的屍體被發現之後,還沒有被人移動過,似乎死狀不太正常的樣子。剛出屋門,李暮陽也跟了上來。


    我看著院中人多,不好暴露本性,隻對他微笑了一下,然後邊笑邊把聲音壓得極低。


    “真是陰魂不散呐你!”


    他竟然不以為意,也對我笑了一下。


    哎?這人是不是從昨天收買了我那倆丫頭之後就開始自信起來了?我正要回嘴損他幾句,突然越過人群看到了林小三的身影。看她麵朝的方向,應該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們。一時間,我心情大好。


    “喂!你家後院起火了,趕緊去救吧!”我指指小三所在的方向。


    他一下子僵住,給我扔下一句“你到大嫂那裏等我”就直奔林小三過去了。而林彤則似乎賭氣一般,扭了頭往回走。


    電視劇裏的經典橋段呐!我幾乎奸笑出聲。又怕讓周圍下人抓到把柄,拚命忍著,幸好天還沒亮,估計大家也看不清我的表情。好容易捱到院門口,我一把扯過清竹低頭遁走。


    大少奶奶的屋子在北邊,離鄭太太那裏不遠。我吩咐了聚集在附近的下人手腳輕些、別一驚一乍地吵醒太太之後才進了屋。


    臥室門關著,但即便如此,也有隱約的異味透到客廳裏。下人在我進門前告訴我,除了把大少奶奶的屍身平放在床上,周圍一切他們都沒動過。


    我點點頭,正要進臥室,後麵有人按住了我的肩。


    “沒完了你?”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是誰,“你怎麽不抓緊機會多和小狐狸精甜蜜一會兒呢!不知道我煩你啊!”


    李暮陽咳了幾聲,沒搭理我的挑釁,隻輕聲說:“大嫂怕是死狀可怖,你畢竟是女子,還是不要去看的好。”


    我不領情地瞪他。想當年,老娘我翻來覆去看了多少遍csi,還怕這種小兒科?拍開他的手,我大義凜然衝鋒陷陣一般地推門走了進去,李暮陽攔我不住,隻得跟在我身後。


    不過,說實話,越往前走我越有些後悔。csi隻有視覺衝擊啊,我絕對沒在看片子的時候聞到過這種味道,我怎麽就忘了有些人死時會失禁呢!走到床前,令人作嘔的氣味已經快把我熏得吐出來了,我身後一陣咳嗽聲,我估計那家夥也好不到哪去。回頭一看,果然,他比我還慘,使勁捂著口鼻,臉色慘白。我這時真想罵他一句嬌少爺,但又實在不忍心張嘴,隻能比比劃劃讓他快去開窗。


    我們不顧形象地趴在窗邊喘了幾口氣之後,才又回到床邊。屋子通風之後,味道雖未完全消失,但也淡了許多。我伸手扯開蓋在大少奶奶臉上的白布。倒沒有多恐怖,不過她臉色蒼白泛青,舌尖微微探出齒間,嘴角有一點血跡。再抬起她的頭,略有些僵硬,脖子上呈八字狀的淤痕顯露出來。這是典型的縊死者的特征,如果是驗屍,下一步就該看下腹和下肢的屍斑了,但我實在沒這個興趣。


    畢竟,雖素無深交,但想起昨天她雖驚惶不安,卻仍是活生生的人,可此時卻已魂歸黃泉,仍難免有些心底壓抑。


    “沒什麽可看的了,毫無疑問的自縊身亡。”我歎了口氣,盡力緩和了下表情,轉頭叫門外候著的婆子,“找些人來,給大少奶奶淨身,換上幹淨衣服。再去找人扯些好料子,做套壽衣。然後就準備發喪、籌備後事……哦,對了,對外就說大少奶奶得了急病沒的,誰也別給我嚼舌根子說那些沒用的!”


    那婆子答應了,但神色仍有些猶豫。


    “怎麽了?有話就說,我就煩這樣吞吞吐吐的。”


    “回少奶奶的話,”婆子連忙說,“這……我們本來也以為大少奶奶是自縊,可是……”


    “可是什麽?”這回問話的是李暮陽。


    “大少奶奶被發現的時候,就坐在床上……”說著,她指了指床頂,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這才發現,靠近屍體頭部的床頂居然垂著和床帳幾乎同色的繩圈,像是腰帶結成。剛才天色未明,竟一時沒有留意到。看來,大少奶奶就是吊死在那裏的。


    “哎喲喲,少奶奶,您說這麽大的人,怎麽就能吊死在那麽低的地方呢。真是蹊蹺啊!”


    我幾乎吐血,原來他們所說的蹊蹺是指這個。我趕緊打斷她的話:“別一驚一乍的,這有什麽,別說坐著,就是蹲著跪著一樣能吊死人,是你們沒見過罷了!”


    我嫌屋裏空氣不好,邊說邊往出走。半天,那婆子沒應聲。我覺得奇怪,回頭一看,不僅她,就連李暮陽都一副疑惑的表情。


    “紅葉,我們既沒見過,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聽李暮陽一問,我心裏暗叫壞了。我總不能當這麽多人說這是我在21世紀了解的吧。支吾了半天,心一橫,死鴨子嘴硬地說:“我病後什麽都忘了。這事情我知道就是知道!哪裏還記得從何處聽說的!”


    李暮陽要不是呆子的話,聽到我拿這個做借口,應該能猜到我不便解釋。


    果然,他沒再追問。而那婆子見我急了,也急忙賠笑:“少奶奶別生氣,既然親家老爺曾經做過縣太爺,也許是斷案的時候知道的,然後回了家和少奶奶提到過呢。”


    我一愣,居然還有這種事。我隻知道陸紅葉家裏早已敗落,沒想到當年她老爸還做過父母官呢。不過,這倒是個好借口,於是我含糊答應了,趕緊轉了話題。


    “我且問你,大奶奶屋裏是不是有值夜的丫頭?”


    那婆子忙稱是。


    “這就對了。”我笑笑,“我雖不知大少奶奶為何尋死,但既然屋裏有人,她自然不能做出太大行動。這架子床裏又有掛繩子的地方,又有帳子擋著,隻要她不弄出太大聲響,便不會被發覺。我想,她沒有懸梁自盡大概就是為此,談不上什麽奇怪。”不忽悠懵你們我就白看了那麽多推理劇!


    看那些下人都多少解了疑惑,露出信服的模樣,各自忙碌去了。我悄悄湊近李暮陽,用隻有他一人能聽清的聲音念叨:“上吊其實是個蠻方便的死法,不受太多空間器械限製,運氣好的話瞬間就可以斃命,真是居家旅行必備良方呐,可惜有人會失禁,當然,死人也不在意這個,你說是吧。嗯,以後要是有需要,我向你強烈推薦這個法子。”


    說完,我眼看著他臉都快綠了。要不是為了在下人麵前保持他那所謂的君子作風,我覺得他肯定直接把我扔出去。我嘿嘿一笑,心裏說,別以為你收買了我那倆丫頭就後顧無憂,我治不死你難道還惡心不死你?邊想著,邊無比歡樂地去找陳嬸商量治喪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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