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了安穩居所,我們也就開始琢磨著把生意重新做起來。


    樂安縣距離當初李府管家陳伯陳嬸的老家僅有不足一日的路程,因此,李暮陽二月初二便遣了靳宓前去拜訪,意思呢,當然也是希望他們能夠再回來幫忙。


    隻可惜,前些日子,陳伯突然得了急病。按照靳宓的描述,我覺得大約就是中風之類的病症。雖然病情並不是極嚴重,但左半側身子卻也時常發麻,手腳幾乎少有知覺。因此,希望他們重回李家的願望便落了個空。


    看來,這事情還真是要全盤依靠自己、重頭開始了。


    當初寄居客棧之時,李暮陽便已發了信給餘州的幾家香料鋪子。他身體一直未得痊愈,不能再如過往一般操勞奔波,再加上此番波折之後,餘州鋪子中也是疏於管理,生意早已不如過去、幾乎入不敷出。現在既已遷居到了謹州,我們便想著囑咐鋪中掌櫃將店鋪變賣,發些銀兩遣散夥計,日後便隻從謹州一地起步,也好過任那些老鋪子賠透了家底再關門倒掉。


    這一日,已是二月初六。一大早便有兩人來了家裏拜訪。


    我固然是不認得的,但靳宓一見來人卻立刻喜笑顏開,邊寒暄著便引了二人到西邊我與李暮陽的居處。我本在池塘邊散步,遠遠看著他們進了屋子,便扯過清竹問道:“那兩人你可知道是誰?”


    清竹笑笑:“少奶奶,那是咱們家餘州一家鋪子的掌櫃和賬房先生。這次少爺便是托了他們處置那幾處店鋪的。”


    我回想了一下方才見到的那兩人的樣子,小聲嘀咕:“還真是年輕……這個歲數能當上掌櫃的,該是精明的人物吧。”


    “正是。”清竹笑答,“少爺往日曾稱讚過他們辦事牢靠、為人中正。”


    我點點頭:“難怪這麽大的事也放心讓他們去代為辦理。對了,咱們也回去,我也想見見這兩人呢。”


    說著,我便往回走。


    可剛走到一半,便見略年長些的那人已出了門。與我們錯身而過時,他止了步子躬身行了禮。


    清竹在我耳邊小聲道:“少奶奶,這位是王掌櫃。”


    我轉身對著他,笑道:“王掌櫃近來可好?怎麽剛來就急著回去了,此處雖比不得當初家裏寬敞,但還有幾間空屋子,不如略歇息幾天如何?也好賞賞此地景致風情。”


    我雖不認得他,但他卻顯然知道我的身份,忙低頭笑答:“少奶奶客氣了。說來慚愧,咱們家正是用人之際,王某雖不才,但也願盡一己之力。隻是……”他臉上顯出些尷尬遺憾之色,又歎道:“隻是老母年邁體弱,禁不起長途顛簸,在下隻好留在餘州家中以盡孝道。”


    哦,這是辭職來的。真可惜,浪費了一大好有為青年。


    “王掌櫃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微笑應道,“所謂百善孝為先,王掌櫃有這番孝心實在令人敬佩讚賞。待到回去後,請代少爺與我問候老太太。隻可惜家裏現在一片忙亂,沒能給老太太備下什麽禮物,還望見諒。”


    聽得此言,王掌櫃連道“不敢”。又寒暄了幾句,我便讓清竹好生送他出去,自己這才進了房。


    我進屋時,李暮陽正和另外那人以及靳宓一起在樓下書房敘話。到了此時,我也懶得守那深閨女眷不見外人的禮,大喇喇推門進去。


    “這位是……”我揚眉對李暮陽笑了笑,又看向起身立在一旁的那名年輕賬房先生。


    他看來也就二十一二歲年紀,極年輕,眉目端正,隻不過神色間盡是恃才張揚之意,尚少了幾分沉穩。


    李暮陽略低了頭,臉上一抹微妙的表情一閃而過,似是忍笑。但隨即便抬頭指了指身邊空著的木椅,讓我過去坐下,又緩聲道:“孫葳先生。”


    我淡淡一笑,向孫葳打了招呼,又轉頭問李暮陽:“孫先生今晚可是要住在家裏?若是,我這便打發下人去準備客房,別等到時候晚了再忙碌。”


    得了肯定答複之後,我心裏也大約有了數。想必這年輕的賬房先生上無八十老母、下無待哺幼兒,因此才能一身清閑地離鄉前來。而如此看來,他日後大概也會留下幫忙了。


    吩咐了橙子通知幾名新雇的婆子去整理客房之後,我又親自端了茶回來。


    待靳宓、孫葳二人起身接了茶,我自坐回原處,捧茶笑道:“想必生意的事情,少爺方才也與你們說了,到現在,可定下來了什麽具體事宜沒有?”


    李暮陽早知道我的底細,因此聽我如此說了之後,隻是淺笑著低頭飲茶,並不說話。而靳宓也僅僅欠扁的嘿嘿笑了兩聲。隻有孫葳一人顯得甚是驚詫,大約沒有想到我這本應老老實實待在深宅中繡花的少奶奶竟管起閑事來了。隻不過好歹礙於身份所限,並未當場罵我不守本分罷了。


    我眯了眼,放下手中茶盞,笑道:“既然你們都不說,那我就直接問了。”清了清嗓子之後,我端坐正色道:“咱們家在此處並無根基,也就是說,起步定然艱難,而且必要有吸引客人的長處,才能不至於被那些老商家擠壓得餓死。因此,無論是店鋪位置、所用人手、所經營的貨物乃至以後種種事宜,都要仔細考慮,不可有任何閃失,否則,按著咱們家現在的本錢,怕是跌倒一次就難以再爬起來了。想必少爺方才也說了這些事情吧?”


    聽到這裏,孫葳麵上已有了些奇異神色,他偏頭詢問似的看向李暮陽,而後者卻連眉毛都不動一下,隻裝作沒看到,仍是一派安然地品茶罷了。


    我暗暗覺得好笑,卻不顯露於外,又繼續道:“至於店鋪選址、進貨渠道等,相信都不成問題。而人手選擇也不是難題,隻不過,我前些日子看著,此地商家都是笑臉迎人的,熱情的很。日後咱們也得用心管束店中夥計,別讓客人有任何不滿才是。而剩下的,主要就是貨物本身之事了。”


    過去,我與李暮陽曾經簡單聊過所銷貨物之事,但當時倉促,未能細談。此時已到了籌備開業之時,這個問題不能再拖下去了。


    說實話,對於當初所設想的事情,我心裏真是一點底都沒有。畢竟,對這個時代之人的消費需求,我還是一點都不了解的,尤其涉及到玉器和香料行業。


    因此……


    “靳宓,”我轉向靳宓,沉聲吩咐,“往日裏,少爺與我雖然對生意有過些考慮思量,但閉門造車之事智者不為。你這兩天且到處去看看、仔細打聽打聽,這樂安縣民風如何,百姓的生活以及收入多寡,對那玉器首飾有何偏愛,喜好何種香料,附近是否有雕琢玉器的能工巧匠,城中以及附近有多少玉器或香料鋪子,經營多少年,收入狀況如何,風評怎樣……”


    “唉喲!”我還沒說完,靳宓便垮了一張臉叫起來,“我的少奶奶,您可慢著點。這麽多事情且不說我這兩天能不能打探完,光是現在讓我一下子記起來都費勁。您等等,我拿紙筆記著。”


    死小子!抱怨什麽!這是前期必須的市場調查。我隨口說的這一點已經算是夠簡單的了,再抱怨看我不拿你當苦工活活累死。


    我暗暗腹誹。再抬頭,卻剛好看到李暮陽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按少奶奶說的去做。”李暮陽終於開口,聲音依舊和緩淡然,“一來是看看咱們的生意如何才能在此處能做得開、需要何等貨物,二來是是打探同行的狀況,第三,則是就近聯係些日後可能用得上的玉匠。”


    靳宓聽得此言,手中筆也停了,嘻哈笑道:“還是少爺說的我能聽懂,我這就去,您幾位慢聊。”


    我笑罵:“臭小子!你就會討好你家少爺是不是?也不想想得罪了我,以後還有沒有你好果子吃。”


    李暮陽拉了我的手,半垂了眼簾低低笑道:“他一身痞氣是改不了了,你和他計較個什麽。”又轉而對一臉驚訝的孫葳吩咐:“我倦了。你也跟著丫鬟們去房裏休息吧,明、後日,你去到處看看哪裏有鋪麵租售,比較出最為合適的幾家,再來告訴我。”


    這已是在逐客了。


    孫葳雖看起來性情張揚,但此時也立刻站起。待我扶了李暮陽出了書房之後,他才出來,掩了門告辭離開。


    說來也怪,他一出去,李暮陽這樓上到一半也不往前走了,方才的疲憊神色全然一掃而空。我正在疑惑,卻聽他輕聲道:“不過是為了打發他離開罷了。我等下有事要做,得出去一次。”說著,便又折返下樓去。


    “哎?”我在後麵叫他,“你身子不好,到處亂跑什麽。即便是大事,也略等一下,我把雜事吩咐給清竹她們處理,這就陪你一起去。”


    他扶了樓梯欄杆,轉身對我笑道:“我哪有那麽弱不禁風的,怎麽讓你一說,好像病入膏肓、連門都不能出了。”見我瞪他,又改口道:“你別急,我這兩日覺得身體還好,況且又不去遠處,隻在附近辦些事情罷了。家裏還有許多瑣碎事情,你自忙著就好,不用勉強來陪我。”


    我仍不放心,但也禁不住他再三堅持,隻好上樓給他取了件厚衣裳披好,又細細囑咐了幾句,這才看他出門。


    不過,這事情倒也真是奇怪。


    明明剛搬到此地,他又一直病著,哪裏有什麽機會認識別人,更別提要去獨自處理什麽重要事情了。


    我心裏疑惑萬分,幾乎想要偷偷跟出去看個究竟。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這樣鬼鬼祟祟的簡直像請人去調查偷拍婚外情的怨婦,實在不是我的風格。再說,誰都有些不願讓旁人知道的事情,我又何必事事都要弄個一清二白的去討人嫌。


    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我總算壓下了跟蹤尾隨的念頭。為了轉移注意力,便喚了清竹過來,兩人將近來家中用度開支算了一番。


    “對了。”算完帳,我突然想起些什麽,於是向清竹問道,“這附近就有裁縫鋪子,也不知手藝如何?你待會陪我去看看。”


    “少奶奶去那裏做什麽?”


    我笑笑:“前幾天看少爺的冬衣都太薄了,他正在病中,當是畏寒,我琢磨著給他裁幾件厚實些的禦寒衣物,就算眼看著要開春了,來年也能用得上,還是早些備下為好。”


    我剛說完,清竹便掩嘴笑出來。


    “怎麽?哪裏不對了麽?”


    她好容易止了笑,神情卻仍是曖昧不明:“少奶奶沒有不對。隻是,我想起當初您對少爺那般冷遇,整天都沒一句好話,誰能想到今日竟然如此細致的關心體貼起來了。”


    “呸!”我頓感惱羞成怒,恨恨擰她臉頰,又好氣又好笑,“什麽時候你這丫頭也來道人長短了?枉我還覺得你性子穩重……還不趕緊收了你那賊笑跟我出去!”


    “少奶奶,”清竹拉了我,忍笑開口,“依我看呐,少奶奶不必去外麵那些鋪子裁衣服,我這就陪著您去街上挑幾匹好料子,回頭我和清菊給少爺做就好,畢竟外麵手藝還是粗糙,想來少爺也未必穿的慣。”


    “嗯,這樣倒也好。隻不過,這就又要給你們添事了。”


    清竹忙笑道:“少奶奶怎麽也說起這種話來了。我們本就是李家的丫鬟,現在整天都不用忙什麽,幾乎像是半個主子了。這都是少爺少奶奶待我們好,難道我們還真能恃寵而驕、什麽都不做麽?少奶奶快別說這些讓我們折壽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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